这几日,白展风一直在膳房里教蓝凌雪做菜。
蓝凌雪聪慧过人,冰雪聪明,看过一次后,便铭记在心,厨艺自然增进了不少。
她从前以为,这白衣老君既然能被冥洛辰和冥寒冽这两个一代君主霸王,如此恭敬地唤做师祖,定然是十分严谨,不苟言笑的。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白展风的性子十分的随和,颇有几分老顽童的可爱。
白展风几次强调让她唤他作师傅,可算算辈分来说,她应该唤他一声师祖爷爷才对,思前想后,还是随了他的愿。
可当白展风将蓝凌雪领到两个男人面前,让两人唤她一声师姑的时候,两个男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张口。
看着他们一脸难为之色,蓝凌雪笑出声来,只是顽皮的道了一声,
“从今以后,还望两位师侄多多包涵!”
那日,阳光明媚,轻风里掺杂着淡淡的桃花清香,蓝凌雪站在他的面前,如高洁耀眼的白荷,潋滟之光沉于眼底,冥寒冽不觉挽起唇角,心里悄悄淌过一丝暖流。
蓝凌雪独自一人在膳房里踱步,平日师傅早就在这里交她做菜了,而今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来?
终于坐不住,她踏出门去。
来到白展风门外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立在窗前的背影,蓝凌雪刚想开口,却赫然发现他的视线落在的那副画卷之上,画着的一个身着粉色衣衫的女子,柳眉樱唇,眉心一点朱砂,十分的美艳动人。
可让蓝凌雪讶然的并不是她国色天香的容貌,而是她竟然与自己有同样一张面容。
早已察觉到门外的身影,白展风谙沉嘶哑的嗓音响起,“进来吧!”
白展风回过身的时候,一脸的疲惫沧桑。自见过他为止,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苍老憔悴,不过是一晚,他竟像老了十岁。
“师傅……”她走近,两手覆上他的臂弯,一脸的担忧。
白展风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他叹息一声,缓缓地拿过那张画卷,仔细的端详着。
蓝凌雪看着那画卷的美人,想必这就是师傅那失踪数十年的独女白玉容吧?
“玉容失踪的时候,也跟你一般大!那个时候的玉容,也像你一般,厨艺不精!”说道这里的时候,蓝凌雪看着身旁,师傅那布满沟壑的眼窝时,顿时心中一痛。
“她娘生她的时
候,便难产而死。所以,我对她总是十分的宠爱,即使犯了错误,也从不责罚她。那时我正值青年,轻浮气躁,在江湖之中结交了不少的仇家,几次疏忽,差点让独自在家的玉容险些丧命!
有一次,她被砍伤了手臂,露出了白骨。那时她不过是个年幼的垂髫少女,可她却一滴眼泪也不肯流。我将见此,连忙抱她去找城中的大夫,她疼得唇色泛白,却还是安慰着我,
‘蓉儿没事,爹爹不要担心!’
那一刻,刷的一下,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血肉已经翻出,又怎么会不痛?”
说道这里的时候,白展风霎时潸然泪下。
一旁的蓝凌雪听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看得出,虽然平日里师傅很少提及白玉容,可心里却是十分挂念那个失踪数十载的女儿的。
“从那之后,我便放下了江湖恩怨,带着玉容隐居到这幽冥山上。偶尔会带着她下山,买些必要的家用。一转眼,玉容便出落成一个绝艳的女子,可跟在我的身边,她的功夫也不弱,所以她私自下山,除了让她装扮成男子的装束外,也从不束缚她!
没想到,有一日,她却对我说,她有了心仪的男子。
而那个男子正是不久前,我途经幽径,解救的年轻男子。
我并不同意,因为我看得出,他定然不是普通人,锦衣还有身上的配饰,全都官宦子弟家的物拾,且城府极深,让人捉摸不透。蓉儿性子率真单纯,若真的跟他在一起,必定受委屈,吃苦头。
蓉儿偏偏倔强,我一怒之下竟失手打了她。
本以为,一觉醒来,她会向往日一样,见到了我亲手做的菜肴便会消了气,却没想到当我推开她的闺阁之时,床榻上却空无一人,只留了一封书信,说她跟那个男子走了!”
白展风说道这里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蓝凌雪心疼的握紧他布满皱纹的手。
他沉寂的嗓音这才又缓缓地开口道,“这一别就是十九年,我派去许多人去打探她的消息,却始终杳无音信。这幅画卷,是她方离开的时刻我画下的,因为我怕,岁月不饶人,怕蓉儿离开的太久,我会忘记她的容貌,有朝一日,甚至会糊涂到认不出她来!
可十九年了,我却一日比一日的清醒,可丫头,我老了,再也受不住这思念之痛了!”
蓝凌雪抽了抽鼻子,看着眼前那弓着腰骨、颓然
的师傅,不由的心疼难过。
她望了眼那副画卷,心里默默念,“师傅,您放心,他日下山后,徒儿定然会倾尽全力,为你寻找容姨的踪迹!”
将孱弱的白展风扶到床上,见到他入睡后,她方才从房里退出身来。
轻声的将两扇木门掩好,她回过身的时候,正好撞见冥寒冽的身影,她隔着些距离望着他,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悬崖边,两抹身影并肩的坐在巨石上。
好久没有这般静静的坐在一起了,看着脚下飘过的流云,竟然不知从何开口。
“你站在门外多久了?”脚尖轻晃,她垂眸落在鞋面上。
冥寒冽脸上的线条终于柔和些,“在你来之前!”
在她之前?那为什么不进去?
许是看出她的疑虑,清冽的声线响起,“今日是容姨失踪的日子,每年的今天,师祖都会这般将自己关在无里悼念她。”
难怪师傅今日会如此,她点了点头。
“那你见到我的时候,难道就没有疑问过,毕竟我和蓉姨的容貌这般相似?”
他淡淡的笑了一声,并未回答。掩下眼帘,当然怀疑过,从他十几岁第一次在宰相府里见到她的时候,便感觉她的容貌与蓉姨极尽相似,所以才派了文卿伺机接近她,可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爱上了文卿;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是那个令他牵肠挂肚多年的司徒雪鸢。
并未察觉他潭底的忧伤,她轻昂起头,惆怅的道了一声,
“悲欢离合,每个人都有一段伤心的往事,人生苦短,不求富贵荣华,只求死之将至,不留遗憾!”
身边的男人突然抬起手来,用指腹抹去了她眼底的残留的泪痕。
她悠悠的转过头来,对上他那深情的眸光。
他却说道,“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冥寒冽这一生,心心念念的唯有与你司徒雪鸢执手,白头到老!”
不知怎的,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竟然莫名的动容。
情难自抑的落出泪来,她覆上他的脸颊,
“冽,有时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早些遇到你该有多好!”
男人眸光一动,凝起的两簇剑眉扬起,他一把握住她的双肩。
沉声道,“雪鸢,其实我……”
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了冥洛辰的嗓音,
“雪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