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也不知道,那一句不日便会回来,竟然是年底之时,阖宫已经白雪茫茫,御驾才抵达京师。
入了宫以后,白且随不忙着进后宫安慰众人,而是减免了明国对白国的进贡,还通了两国的商贸来往,使得两国平和安生。
待处理好了这一切,皇帝竟已经回来了半个月了,此时正在乾清宫里看着绵绵白雪如同扯絮一般落下,站在檐下也有雪飘在他身上,心里怅然万分。
王公公见白且随要踏足出去,连忙打开了油纸大伞跟了上去,原以为皇帝回去长春宫的,却不想他刚刚过了乾清宫门口,便又折反回来。
一时间摸不透皇帝的意思,王公公也不敢擅自揣摩圣意,而白且随却沉声道:“将德昭婕妤来。”
皇帝回来的第一时间不是去见皇后,而是昭幸了德婕妤,这让人不禁眼红万分,而长春宫里却是淡然万分。
明药歪坐在炕上,尽管屋里拢了地龙,可雪粒子依旧扑打在窗上,寒风便一点一点的透进来,可不会半会儿便被暖融了。
桃儿愤愤不平道:“娘娘,您怎么还这么淡定呀,你可不知道,刚刚那狐媚子都来长春宫挑衅了。”
捻起桌上水晶攒盘的糕点,轻轻咬了一口明药才道:“那你要本宫如何?前去曲意迎合笑脸相赔?”
疏影将桃儿推了下去,将自己去沁芳园折的几支红梅放进了一樽青花美人耸肩瓶里,笑道:“娘娘,今年的梅花开得特别好,奴婢去折了几支,放在屋里是真真香得很。”
果然不出片刻,屋里就满是梅花冷冽的幽香,同着屋里大鼎焚着的梨花的香甜气息相得映彰。
明药只是微微点头,起身拢了件大氅便出去,打起了帘子便冷风呼啸,疏影连忙取来了暖炉,两人便在檐下这样静静的坐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手里的暖炉都已经凉了,寒风刺骨的呼着,直直扑打在她面上,脑后的风帽被人戴上,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响起:“这样坐在这里,也不怕冻着自己。”
突然回神,却突然发现疏影已经不再自己的身边了,而自己也不知道何时被他抱上了榻上,望着他愈发稳重成熟的面庞,早已经褪去了年轻那会儿的英气,却依旧吸引着人。
“怎么了?”白且随伸手在明药的眼前晃了晃,见她木木的,心里一紧,搂着她:“是朕不好。”
明药心里愈发的酸凉,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将那明黄织锦缎都染湿了,方才堪堪收泪,白且随则更是紧拥。
两人不知道抱了多久,屋外却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场雪,雪光漫天透过纱窗应了进来,待到傍晚时分才让人传膳。
帝后又重归于好,长春宫上下都透着喜意,可没等多高兴,皇帝又临幸了永和宫,太后则将皇后昭去。
乘着一溜轿撵该到了寿宁宫,下了轿子雪粒子便絮絮而来,明药在疏影的搀扶下进了内殿,太后见明药进来连忙招呼着,一旁的静妃也起身行礼。
三人坐定后,太后取了件小马褂给明药,笑道:“给圣哲穿吧,哀家自个儿做的,如今眼睛还算清明,再过几年就不中用了。”
明药接过马褂让疏影收好,又哄道:“太后如今年轻,离那阵还远着呢,到了那时候臣妾等人也不过尔尔罢了。”
话虽如此,可太后也已经快要五十了,虽还有半老徐娘之态,可面容的苍老也是抵挡不住的,长长叹了口气:“比不上你们这些小年轻了。”
静妃也帮着哄了几句,又说起了孩子们的事情,天南地北的谈着,终于是将太后哄开怀了。
太后这才笑着说:“就你们嘴甜。”又用护甲捻了捻桌上的香料,挑起一颗还手里碾碎成粉,“再过两个月又要又新人进来了。”
明药却看得开,笑道:“这个是必然的事情,到时候只怕太后见了那些娇嫩的花儿朵儿,就嫌弃臣妾们人老珠黄了。”
静妃道:“皇后娘娘还说呢,您这美貌美人能匹及,如今瞧着还跟二八少女一样若说人老珠黄啊,那是臣妾们的事情了。”
果然,明药本就是实实在在的美人,世间寻得出比她好看的是没有了,那肌肤吹弹可破宛若新生,水水嫩嫩的根本不同于她这个年纪。
太后笑着啐了两人一下,乐呵呵道:“你们两个还嫌着人老珠黄?这不就是在打我这个老婆子的脸面吗?”
玩笑了一阵,太后方才正经道:“今年的雪下得真久,不过七八日就要过年了,你们都张罗张罗,年夜的话就在哀家这次摆一次吧,哀家会同皇上说的,你们仔细办便是了。”
两人连忙应是。
说起过年,不过也是眨眼的事情,因为太后的自愿,皇帝便下旨今年年夜在寿宁宫里办,一干大大小小的妃嫔都去了,足足摆了十大桌,张灯结彩,流光溢彩,一时间热闹非凡。
寿宁宫虽然大,可摆了这么多也显得有些挤了,白且随不知不觉和了一坛子酒,早已经有些醉了,便出去吹吹风。
刚刚走到了寿宁宫外,便听到了有人在怒骂,由于风雪呼啸,白且随听得不是很真切,便跟王公公上前,却见淑妃正拧着一个小宫女的手,而那宫女正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淑妃,你在干什么?”白且随大步上前,只见那宫女眉目甚是好看,风雪下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了。
一见到皇帝出来,淑妃顿时惊慌了,连忙屈膝:“回皇上,臣妾在教训底下人呢,这丫头犯了错。”
白且随却不理会她,直接上前解了自己的黑狐裘大氅,系在了小宫女的身上,笑道:“很合适。”又伸手拉了小宫女起来。
小宫女只缩在一旁,白且随不以为意,将她搂在怀里便带走了,淑妃见白且随从头到尾都在忽略自己,直接气呼呼的进了寿宁宫诉苦。
太后一见到淑妃哭哭啼啼的,心里很不喜欢,但也耐着性子问:“淑妃,怎么了?”
淑妃委屈道:“方才臣妾只不过是教训一个小宫女罢了,被皇上瞧见了,这丫头生了几分姿色,皇上……皇上竟然带回去了乾清宫,这不就是在打臣妾巴掌吗?”
这一番话,令在场的多少人心里不是滋味,可帝王心又怎么是他们能够改变的?
太后尴尬一笑,安慰了几句淑妃,又替一旁的明药夹了一筷子鱼肉,“皇后,皇上他不过是醉了酒,喝糊涂了。”
明药心里又酸又涩,冷冷一笑:“皇上,终究是皇上。”
果不其然,第二天后那名小宫女便被册封为林淑女,而念着淑妃的脸面,便让她继续在永和宫住。
林淑女回到永和宫给淑妃敬茶以后,便去各宫参见各宫娘娘,知道她是新宠谁也没有难为她,却在寿宁宫那里吃了苦头。
太后瞧着端正跪在地上的林淑女,背影却是不错,腰杆挺得直,有几分气势,待她抬头,太后不由冷笑:“你和皇后倒是长得像。”
其实太后说的也不尽然,这林淑女不过一双眼睛酷似明药,仿佛融进了世间的柔情,而其他地方却是一点儿也不像。
林淑女不亢不卑:“是嘛,那真是臣妾的福气了。”
见她举止并没有傲慢不合礼数之处,太后也只是笼统的交代了她几句,可惊讶在敬茶的时候烫了太后的手,直接罚在寿宁宫门口跪了两个小时,让六宫看尽了笑话。
可终究是新宠,皇帝当晚依旧是翻了林淑女的牌子,从乾清宫传出了消息,说林淑女怕淑妃会不高兴,希望皇帝能够弥补淑妃,而皇帝第二天果然召见了淑妃。
端妃从御花园回来的时候听到宫人这样说,不为冷笑:“淑妃真是不中用,我都跟他说这么明白了,她居然只是去博恩宠,愚蠢的女人。”
采薇替主子揉捏肩膀,同样不屑:“淑妃那里能跟娘娘比,娘娘足智多谋,她不过是虚有其表的花瓶罢了,中看不中用。”
采薇的一番话取悦了端妃,可她眼底渐渐浮现出艳羡之色,望着这里冷冰冰的陈设,叹道:“咱们这里,皇上可是很久没有来了:”
见主子不高兴,采薇忙道:“娘娘甚的沉鱼落雁,皇上没理由会忘记的,娘娘放心吧。”端妃长长的呼了口气:“但愿如此吧。”旋即话锋一转:“淑妃是断断留不久的,如今能够利用她一点是一点,不知道二月份的新人们进来了又是怎么样的光景。”
采薇则道:“娘娘,她们是新进来的,左右不过婕妤的位置,哪里还能够越过娘娘您?而且,选秀好歹进来的是正经人家,不像某些出身卑微的,还妄想爬上空床。”
端妃点了点头,似乎是若有所思,连忙让采薇将自己的箜篌取来,随后打扮了一番便急急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