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败暗忖,金叶子挥金如土,使用的暗器皆是用纯金打造的金叶子,是以江湖中人不记得他本命,只称他为金叶子了。他杀人前都要寄给被杀对象金叶子示警,江湖的说法是“以钱买命”,他若认为此人值钱,便多给几枚金叶子,若认为不值钱,可能只留下半枚金叶子。据说他留下三枚金叶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有限几次,留下两枚金叶子的情况也不多。看来他倒是很看得起神剑山庄的两位庄主。
楚御魂又道:“金叶子又在两日前在犬子和大哥的千金房中各自留下了一枚金叶子,数目加起来共是七枚!金叶子这厮也忒猖狂,此意竟是要将我一家人杀得干干净净!”说到最好,他语气愤怒无比,拳头握得“格格”直响,如愤怒的公牛般瞪着独孤败,像他就是金叶子一般。
也就独孤败能受得了被人像瞪着杀父仇人般瞪着,换了别人,就算能忍受,绝计也不会如独孤败这般轻松,一直都笑吟吟的。
独孤败心道,楚御天的女儿便是萱萱那个丫头了,楚御魂的儿子应该便是那日在洛阳城外遇见的二公子了,看当日情形是接他表妹到庄中做客或是作为对抗金叶子的援手,我看来得抽空去拜访拜访这个表妹了。
独孤败猛然想起一人,便道:“不知大公子楚玉龙为何未收到金叶子?”
楚御天道:“犬子在外学艺未归,因此没赶上这场劫难,说来也算幸运!”听他语气,堂堂庄主对金叶子确实忌惮非常。
楚御魂却跟他大哥性格完全不同,听他语气恨不得随时要跟金叶子干上一场。他又接着道:“金叶子这厮藏头露尾,做事一点也不痛快!想必君兄弟也知道这厮的规矩,留下金叶子之后,一个月之内不定时来进行所谓的‘夺命’。这一招却是阴险狡诈,弄得我们这十余日来食不甘味、睡不安寝,时刻提防着金叶子出手。想必金叶子欲以此种方式消磨我们的精神和意志,待我们完全疲敝之时,就会出手!”
独孤败听闻楚御魂之话,对金叶子的兴趣越来越大了,甚至还有些佩服这个人了。发出“夺命金叶子”,便如发出阎王帖,让人一个月来时刻提心吊胆防他来犯,心惊肉跳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称其为“不战而屈人之兵”也不为过,更准确些倒更符合兵法中的“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谋略了。
三人强加详谈金叶子的行事手段,独孤败也大致摸清了两个庄主的性子。
大庄主楚御天沉着冷静,颇有大将之风;二庄主楚御魂性子直爽急躁,只能算是战阵中的急先锋。
已入夜。
独孤败作为贵客,被安排在了一间上等客房。房间内摆设朴素,一应设备俱全,墙壁上挂着几幅书画,四个角落燃着四盆檀香。周遭环境清幽,虽说是客房,独孤败更觉得像是读书人的书房。
以独孤败的性子,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待在房内。
他问过下人,便来到了东厢的
二公子楚玉牍的房间外。朗朗书声从房内传出,不绝于耳:“剑,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乃短兵之祖,近搏之器,以道艺精深,遂入玄传奇。实则因其携之轻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故王公帝侯,文士侠客,商贾庶民,莫不以持之为荣……”
如此凉夜,这二公子仍苦读不息,看来果真是书呆子一个。他家学渊源,读的书也是与剑相关。独孤败那日与之匆匆相遇,便对二公子本有了好感,当即在窗外朗声道:“敢问雅士剑者何用?铸剑长短若何?”
只听二公子以书中之言答道:“盖以剑之用途,虽非专供杀戮,亦为文士之饰品,然究仍以防身拒敌为主,如剑长则运用不便,剑短则难期致远,短者轻而不易击坚,长者重而挥动迟缓,二者均非剑制所宜。”
独孤败破门而入,二公子“啊也”一声从座位上跃起,虽不说话,但那副神情是在说:“怎么是你?”
“小弟君不息,二公子应该还记得在下?”
楚玉牍躬身行礼:“那日得罪了君兄,望请海涵!”
“道歉只需要一次就够了,如果楚兄当我是朋友的话!”独孤败大马金刀直接往书桌前的座位坐下,显得比在自己家都要随意。
楚玉牍道:“不知君兄深夜亲来有何赐教?”他也回了座位,笑容温文尔雅。
独孤败看得书桌上几本书散乱地堆在白纸之上,其下似乎是一副图画。独孤败来了兴趣,笑得不怀好意:“不知楚兄在书下藏了何种经典?”便伸出右手去拨那几本书。
楚玉牍显得十分慌乱,急忙按住独孤败的手,道:“君兄,动不得!”
独孤败笑道:“难道下面藏了什么chun宫图不可?”
楚玉牍大惊,连忙道:“君兄说得哪里的话!楚玉牍岂是轻薄淫邪之徒?”
“你不是,我是,给我看看!”独孤败伸手去抢。
楚玉牍连忙趴在桌子上,护住了数本和下面的白纸图画。
独孤败坏坏一笑,计上心来,指着楚玉牍身后,故作惊讶道:“表小姐?”
楚玉牍连忙转过身来,一不小心打翻砚台,泼了半衣袖黑墨。待转过头,哪里有什么人?心中连叫上当,却听独孤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楚玉牍转过头,看见独孤败拿着那幅画品评,登时面红耳赤。
画中人物乃是一妙龄少女,初看时只觉神态娇憨可爱,与楚玉萱的形象有些相像,但更加成熟了几分,便似几年后的楚玉萱一般。
细看之下绝美的容颜之下隐藏一层深深的凌厉之气,这种气质绝不是一般的女儿家即便是江湖世家的女子能有的,完全是楚御天一般的高人才能有的气质。
仅靠图画,传出的气势便如此逼人,画中少女的本人,定是美得不可方物了。
独孤败见楚玉牍的神色以及刚刚自己胡乱一声“表小姐”就将他弄
得手足无措,自然轻易推知话中少女定是楚玉牍的表妹无疑了。
独孤败回想与楚玉牍相识那日,虽然没见过他表妹的面貌,但也听见了她的只言片语,声音谈不上十分好听,一点也不温柔,似乎对楚玉牍也不怎么客气。那日自己要鞭打楚玉牍,这个“表妹”只淡淡道“表哥,你就让他打了,免得跟他纠缠不休,耽误了赶路!”看来此女也不是很好惹的。
这个楚玉牍,形貌儒雅一点也不像修行中人,性子与一般的痴傻书生也大同小异。据独孤败推测,此君定是饱受单相思之苦,深夜苦读,眼中所观却是表妹画像,心中所念更不用说,必是表妹的一颦一笑了。
楚玉牍羞得满面通红,吞吞吐吐地道:“君,君兄……我……”
“就待我给你胡乱提上几个字,楚兄不会介意吧!”也不待楚玉牍回答,独孤败挥起毛笔,大笔如椽,一番龙飞凤舞,画中女子旁边便出现了潦草的两个大字——表妹。大字旁边令书一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最后落款:君不息代楚玉牍书。
独孤败将画纸平铺桌上,也不道别,便破窗而走了。
回到房内,躺在床上,独孤败的思想还是活跃非常:“表妹,表妹!不知表妹何许人也?竟能令呆傻书生如此痴狂!”
正要入睡,但听得几声叩门响声。
独孤败暗笑,楚玉牍这个呆子,难道害怕自己泄露他单相思之密?还要前来提醒,书生意气多了难免有些婆婆妈妈。
独孤败打开门,一脸惊愕,因为门外并不是楚玉牍,而是楚玉萱。
楚玉萱笑着道:“嘻嘻,大骗子,你果真没死啊?”
独孤败心念一动,正好像这丫头打听打听那个表妹。他笑道:“大骗子几时骗过你来着?你哥哥活得好好的,我怎么会比他先死?”
楚玉萱呸了一声:“你要是再这么说话,本姑娘可不理你了!”
独孤败笑吟吟地将楚玉萱迎入屋中,点燃油灯,相对坐在桌前。楚玉萱问了一通关于大战鲲鹏的事情,独孤败则是讲得眉飞色舞,夸大其辞,反正主题是突出自己如何勇武,鲲鹏如何强大,最终还是被“大骗子”轻松拿下的故事。
独孤败讲得口都干了,道:“你问我这么多了,现在该大骗子问你了!你们家里是不是来了一个表姐?”
“本姑娘就不告诉你,大骗子!”楚玉萱嘟起小嘴,显得极是娇憨可爱,“谁知道大骗子会对我表姐打什么歪主意?”
独孤败暗笑此女不会说话,这么说不等于告诉了自己表姐就在庄中。他再看楚玉萱时,只见她双手托腮,满脸狡黠之色,眼中淡淡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在油灯下泛着动人的光泽。独孤败心中忽然生出一股邪恶的感觉。他登时暗道不妙,却还是满口疯话:“天色好像没过三更,还早得很。不过大骗子要睡了,你要是想留下来陪我也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