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殿议(五)
倪元璐开言,顾全仇、李二处,顺势接应革新事,以平圣上之锐意。
续讲下,话口有转。
“呃”
“呵呵.”
“不过嘛,这话也确要说到眼前实际之上!”
“锐意革新,势在必行,势不可挡矣!”
“但,刚下仇阁老所忧,业是老成持重的忠言!”
“新朝初立,根基尚不稳固,北向,再有外患战端!”
“这般时刻,大刀阔斧搞改革,对之官署衙门吏员下手,是为不智之举也!”
“缓图,缓图之,方乃是可行之策呀!”
倪元璐左右逢源,好番斟酌辞令。
闻是,朱慈烺亦颇感无语。
“咳咳咳”
“仇阁首,倪次辅,都是持重之人!”
“俗言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哇!”
“呵呵,有你二人,朝廷幸哉,朕幸哉!”
朱言间故作腔调,内涵调侃颜色,心较难明。
倪、仇二老,业已只得装出糊涂,两厢忙作拜礼谢言。
“唉,好,好啦,好啦!”
“倪尚书,刚下你左顾右盼,把他们所提,又都捋了个遍!”
“怎个说头儿?!”
“自己无有新题议可谈吗?!”
言及,朱慈烺顺手再接得清茶抿去一口,看似随意,斜瞥倪元璐处一眼!
那神色,却显兴致了了,似兀自平添出几分不悦。
闻势见瞧,倪元璐心下咯噔一响。
看来呀,恐是自个儿再不把胸中谏言吐出,这机会可就不再有啦!
遂其周身一个激灵,忙趋前接应。
“啊,是,是!”
“这个,陛下呀!”
“开源节流的法子,老臣确还想得两则!”
“诸位,也请一并论之呀!”说着,倪元璐一反身,合扫诸阁员一眼。
瞧架势,已再不拖沓。
“其一,是为海运贸易之法!”
“呃,不过这个呢,说来,可能短时见不出效果!”
“但是,前有成例,后期发力,亦为可观!”
“这自有咱大明以来呀,东南沿海,就一直屡受倭患所扰,海疆甚有不平!”
“可经得百年不遗余力之清剿,到得眼下年月,倭寇海患早已势微!”
“呃,如无错漏,老臣遥记!”
“这朝廷里,亦有明载,最后一次大范围之倭患袭扰,还要追溯到熹宗一朝,天启四年时!”
“恩,也就是二十年前呐!”
“所以,陛下!”
“如今既主南境,海疆又恰时颇有承平,不如就此开了海运贸易的口子!”
“此法,虽说近时难能解渴,但以长远计,绝可为税政再添一大块进项来!”
倪元璐终是言来新策!
听之,朱慈烺频为点首,以表肯定。
“恩,恩!”
“此法倒确是可堪一试!”
“这样,倪阁老!”再有追询。
“臣在!”倪次辅接言紧应。
“今日殿议毕后,你回去专写个海运贸易的详折来!”
“具体事项,容后咱再作斟酌!”
“你看如何?!”圣上专命。
“啊,是!”
“臣明白!”倪元璐答回。
“呵呵,好,好哇!”
“你们瞧,这不议不知!”
“大家伙儿同力献策,这办法,不是就多起来了嘛!啊?!”朱慈烺面色明显缓和。
“呃”
“咳咳咳”
“对,其二是什么?!”
“倪阁老,你接着讲!”朱将话口再度递回倪元璐处。
“呃,是!”倪亦长舒口气,续接。
“这,其二嘛”
“恩”偷眼一望榻上。
“恐是同得陛下此前御北战略,有得些许出入”
“这”
“啊,不过,值此危困局面下,老臣还是觉着,该说,要说!”
倪元璐言至此处,莫名惶恐形状,觉是后议恐有碍圣意矣!
“咳咳咳咳.”
闻是,朱慈烺却表不耐,连咳中,忙摆手示意其不要作停。
“恩,是!”倪再拱手。
“老臣私以为,眼下难解之朝廷钱粮亏空一事,皆因是北境贸然用兵所至也!”
“皇上啊!”
“咱此番南来,新朝初立!”
“实不该开朝万事不备之情况下,就陡然拼耗国力,搞什么北伐接战山东啊!”
“老臣斗胆!”
“觉着此时北境大部用兵,实属不智,且不专合时宜!”
“要知,自古来,内外交困之际,皆循攘外必先安内之法也!”
“那西北流寇李贼自成,毁我宗庙,倒乾坤,侵皇城,逼得先帝爷他”
“他,呜呜.”顿然拭泪,甩动哭腔。
“陛下,国仇家恨俱还就在眼前呐!”
“李贼自成,时至今日,仍还盘踞西南,占我明廷大片疆土!”
“此贼不除,天理不容!”
“天理难容啊!”倪元璐言至激动处,一拜叩首续。
“而现下,那居北,偶窜入关的蛮夷建奴,与之相较,不过就一化外鞑虏而已!”
“蕞尔小族,难成大事,又何以如此惧他呀?!”
“虽是眼下,其趁得北境虚空,合全族之力,入了山海关,侵到了北直隶!”
“可如是讲来,毕竟他原就地狭兵少,外夷难化,实是不足为虑也!”
“遂依老臣看!”
“眼下情势,与其重兵驻守山东,北伐争锋,图耗兵力!”
“不如趁得新胜,就此同之罢兵言和!”
“遣一得力聪辩之人为使,去北和谈!”
“力促咱眼下南廷同建奴合军!”
“建奴铁骑夷丁,素来彪悍凶蛮!”
“此一兵势,正好可为我所用啊!”
“驱夷西北,亦可南北两路夹击,彻底解决掉李贼自成之患!”
“一次和谈,两难自解呀,皇上!”
“皇上!”倪元璐叩首再表谏言笃定之心。
可闻是这番论调,朱慈烺面色确有来愠怒!
“咳咳.”
“咳咳咳”
“倪元璐!”突来,抬臂指去!
“你,你是要朕罢兵休战,就此偏居南境,不再北伐是吗?!”
朱慈烺词中显出厉色,努力克制中.
“皇上!”
“皇上曲解老臣意图啦!”
“非是不要北伐重整山河,而是眼下境况,实不堪消耗哇!”
“此乃驱虎吞狼之计!”
“鹬蚌相争,咱稳坐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难道不成嘛?!”
“朝廷眼巴前儿的亏空,亦可就此缓解!”
“咱稳一稳,缓一缓,也再攒一攒!”
“此计纵有不成,也并不损碍朝廷分毫,何乐而不为呀?!”
“皇上!”
“皇上啊!听老臣一言,徐图后计为尚啊!”
倪元璐先头几番试探,顾虑颇多,却不想,真正要谏之事,竟是这般直冲全局战略而来!
朱慈烺重咳下,面色涨红,王之心躁急于旁侍候。
好半晌,才重复稳定,心念刚下倪元璐所来进言,刨开情绪,陷得长久思忖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