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从狰狞骇人的双眼中嘣落出来,顺着苍白的渗人的脸颊下滑落下来,连呼吸都带着疼痛的颤抖。
“啪!”
“啪!”
“啪!”
安锦面容冷戾,一巴掌又一巴掌,用尽全身力气,毫不留情的扇打着陆秋颜的嘴巴,直至将陆秋颜打得满口鲜血,脸颊高高的肿起,头昏脑涨,跪在地上痛苦的喘息呻吟。
“小锦,够了,住手吧。”
杜默生走了过来,心疼的握住安锦略微红肿了的手掌。
“不够!一点都不够!”
安锦忽然捡起地上陆秋颜的那把手枪,直起身,用漆黑冰冷的枪口指着陆秋颜的脑袋。
“你再不说,我就杀了你!说!”
安锦纤细柔弱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微弓着身子,眼神死寂,仿佛是深夜里,寒冷空旷的荒野。
“哈哈,哈哈,我早就说了,死对我来说,更像是解脱,如果你能杀了我,我到真要感谢你呢!”
陆秋颜毫不畏惧,反倒是不顾疼痛,开心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尾处滑落下一滴清泪来。
那笑声飘荡在空气中,透过胸腔,触碰到安锦的心房。
心房里某处柔软的地方,微微一颤,瞬时温暖了周身冰冷的血液。
“小锦,放下枪,把枪给我
!听话。“杜默生面容随依旧平静温暖,但紧张骇然的眼神却透露出他此时此刻的心绪,他害怕,害怕安锦一时情绪失控,真的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来。
可是安锦还是沉浸在巨大的癫狂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小锦,你能听得到我说话么?“连宇凡走了过来,他面容挂着温暖悲伤的笑容,像是美好的日暮阳光,照进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永不褪色。
“小锦,你还记得这条项链么?当日我送给你,又被你拽坏,现在我修好了,跟新的一摸一样呢,你看。“连宇凡念着安锦的名字,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握起她拿着枪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条古朴气息浓郁但却分外动人的项链放到了安锦眼前。
“你!“杜默生看着如此做的连宇凡,心口一惊一冷。
“这样太危险了,你还是,“他还想继续劝说,但见连宇凡温柔却坚毅的眼神,就知道这不过是无用功罢了,他是不会放弃的,这个男人,他一旦做出了选择,就不可能会放弃,事也好,人也罢,都是如此。
“小锦,你还记得那个小树屋么?还记得那些漂亮的萤火虫么?还记得那片美丽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星空么?这些,我都记得呢!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切都仿佛刚刚才发生,近在眼前。“连宇凡温柔感性的声音,牵领着迷路了的安锦,渐渐回归到正确的道路,渐渐清醒过来。
她眼中的死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是弥漫着雾一般的悲伤。
眼中的景象慢慢清晰,不再是漆黑寒冷的荒野,她看清了连宇凡的脸庞,那温柔又悲伤的脸庞,那一瞬间,明明是黑夜,但却仿佛有阳光照了进来,照亮了她被仇恨覆盖着的黑暗世界。
“连,宇凡,“安锦只说出这三个字,眼泪就滚落了下来,泣不成声了。
她终于从那个恐怖冰冷的世界中回了来,终于回了来,是他救回了她,竟是他!
“是我,我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
连宇凡湿润着眼眶,拿过安锦手里的枪,扔到一边,然后将她纤瘦的身体抱进怀里
。
这个拥抱,与上一次的,相隔了多久。
安锦俯在连宇凡的肩头,失声痛哭着,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伤,所有的苦难,都随着这流淌不止的泪水倾涌出来了。
“好了!证物都到手了,我们走吧。”
左西城抱起气若游丝的戚诗婉,看着几人说道。
诗婉现在急需治疗,越快越好。
“对啊,我们快走吧,快点将诗婉送到医院去。”
安锦抬起头,收拾好内心中的悲痛情绪,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忧心忡忡的看着左西城怀里的戚诗婉。
现今,最关键的还是诗婉的伤势,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米素,放了她,我们走。”
左西城瞥了米素一眼说道。
米素冷冷的瞥了陆秋颜一眼,嘴角的勾起轻蔑冷酷的笑容。
“你这一次是彻底输了!身前路,回头岸,你一个都没有了!”
米素微弯下身,贴在陆秋颜耳边,语气冰冷彻骨。
“你恨我?为什么?”
陆秋颜听出了米素语气中的恨意,也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杀意,心口一颤,疑惑的问道,她不记得自己哪里的罪过米家,她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如此之深的恨意呢?
米素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用力的将她推倒在地,然后跟随众人的脚步离开。
陆秋颜咬着牙,强忍着疼痛,无意间一瞥,竟看到了,一把手枪,一把很熟悉很熟悉的手枪,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静静的躺着!
枪!枪啊
。
陆秋颜死灰一般的眼眸,再看到那把黑色冰冷的手枪后,终于露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她咬着唇,全身一起用力,努力的往手枪所在的位置爬着,她不能放弃,不能放弃这么多年来所坚持的,所付出的。她要杀了她,只有杀了她们,只有她们母女全部死了,她才能得到救赎,得到解脱,埋藏在她心里,折磨了她那么多年的怨恨才能消散。
终于,够到了!
陆秋颜在握到手枪的那一刻,憔悴狼狈的脸上露出了久违了的释然,灿烂笑容。
去死吧!小贱人!去跟你那个该死的母亲团聚吧,一起下地狱去吧!
“哈哈,哈哈。”
陆秋颜用枪口指着安锦的背影,得意狰狞的大笑着。
她很快,很快就不用再这么痛苦了,真好啊。
“小锦,“杜默生惊骇的肝胆俱裂,他想将安锦护在身后,可是已来不及。
“砰!“的一声枪响,震碎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小锦,你没事吧?“连宇凡抱着安锦,看着她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庞,看着她瞪着的黑珍珠般好看的眸子,看着她那清丽的像是雨水洗过后的碧空一样的眉眼,嘴角勾出难得一见的温柔笑容。
能遇上她,这辈子,就够了,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连,宇凡,你,怎么样,“安锦颤抖着声音,奋力抱住倒下去的连宇凡,但体格单薄,力量微弱,瘦小的身体被连宇凡带着向地面跌去。
“砰!砰!“两声枪响过后,陆秋颜的眼神渐渐涣散,刚刚那枪应该打中了吧,她看到了那个小贱人倒了下去了,呵呵,打中了就好,打中了就好。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轻起来,很轻很轻,好似羽毛,有阵风就能吹飞起来。
好困!好累!眼皮好沉啊,她好想睡一觉,睡吧,她太累了,真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
血液浸湿了陆秋颜的衣服,向四周流散开来,放佛是具有独立生命意识一般,逃离身体,奔向自由,可是,这自由竟是死亡!
米素收回了枪,再懒得去看那个已经成了一具死尸的疯女人,原本是打算放过她的,可是谁让她自找死路呢。
他,应该会没有事吧!
米素奔到连宇凡身边,握起他冰凉的手掌,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惨白的嘴唇,心口痛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出事了,他竟会出事,一直以来像钢铁一般坚强,像金字塔一般屹立不倒的他,竟会在今天倒下了。
米素只感觉冷,彻骨的冷,她忘了他再强悍,再坚毅,也是一个人,都有着人的脆弱。
“羽凡,你这个大傻瓜!谁要你为我挡子弹了!“安锦捂着连宇凡的伤口,看着从指缝间扔涌流不止的血液,她感觉整个身体都被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惧掏空了。
他不能有事!绝对不能!她不准许!
杜默生看着撕心裂肺呼喊着连宇凡名字的安锦,心口空荡荡的难受,这一次,再也无法挽回了吧。
“快!你们发什么呆啊,快打电话,叫直升机啊!快点!“这所有人当中,只有左西城是最冷静的,他抱着戚诗婉,指挥着众人。
不多时,直升机来了,几人将连宇凡,戚诗婉抬上了飞机,飞往全市最好的医院。
直升机飞上了天,飞向了那黑暗的有些恐怖的天空,那螺旋桨制造出来的噪音渐渐远去,好似是消失在了天空那浓重的黑暗里。
水泥铺就的楼顶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在黑暗笼罩下,增添了一份阴森,楼顶的一角,陆秋颜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那里,若不是头发凌乱的过分,衣服上有大片的血迹,她嘴角满足的笑容,真的像是睡着了呢。
她是睡了过去,此生结束,进入了永久的长眠。
一代天之骄女,竟死的如此凄凉。
情,这个字,害了世间多少的痴男怨女啊
!
二十年前,在她最风光,最明媚,最耀眼的时候,漫不经心的回眸一瞥,她遇到了那个男人,于是,地狱的大门向她敞开了裂口,她,断绝了所有的退路,只为与他一起!可是,谁能想到,结局竟是这样的惨不忍睹呢!
一步错!步步错!没了身前路,也没了回头岸!
如果,我说如果,她知道了如此选择会有今日的结局,当时的她,又会如何呢?
“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呵呵,我,在想事情。”
“想事情啊,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啊?”
“呵呵,想,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陆,名秋颜,你呢?”
“我啊,我叫安如海!”
医院里惨白的灯光和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安锦难受的几乎透不过气来,她只觉得胸口里好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沉重的石头,压得她神经撕裂般的疼痛,几欲崩溃!
“小锦,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会?“杜默生将西装脱下来,温柔的披在安锦身上,搂着她纤瘦的肩膀,怜惜的说。
安锦靠在杜默生的肩上,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清新味道,心口那种压抑感减缓了不少。
“这样就好。”
她拉紧了身上的衣服,只觉得冷,那种寒冷几乎彻骨,冷得她身体不停的轻微颤抖着,她紧紧的抱着杜默生,想从他温热的身体中汲取一些温暖。
“没事,他们一定都会没事的,放心!”
杜默生拍着安锦柔弱的肩膀安慰着她,有事没事谁又能预料得了,只是这样说能让她好受一点,他也就不去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