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天上的云彩快速地飘动,将月亮遮住又漏出来,遮住又漏出来,整个房间里面都明明灭灭,气氛安静得诡异。
窗外似乎有一点亮光。
当娘的睡眼朦胧,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睡眼眨了眨,却发现那灯光还在窗外晃动,她懒懒地翻了个身,发现丈夫并不在自己身边,便以为外面的灯光是丈夫起夜。
“哦呦,快进来啦!不要在外面晃着。”老板娘呢喃道。
耳边轻轻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和脚步的声音,沉稳,一步一步,逼近床边。
良久也没了动静。老板娘虽然睡着,意识却也不算模糊,只感觉到丈夫走到床边却没有坐下,而是看着自己,越想越觉得渗人,一股沁过头皮的寒意让她瞬间惊醒,她猛然张开眼睛。
就看到一个面色苍白宛如女鬼的人正垂头看着她。
“啊……”喊了一半就被人捂住嘴。
慕云歌贴近她的脸,好像两个人之间就仅仅隔着捂着嘴的一只手了,四目相对,慕云歌道:“嘘,不想吵醒孩子的话,就闭嘴。”
然后,在确信女人不会再喊叫之后,她放开了手。果然,女人面色惊恐地王后缩,然后将熟睡的孩子抱在的怀中。孩子似乎觉得不舒服,翻了个身。
看见慕云歌正盯着自己怀中的宝宝出神,老板娘恨不得用被子将孩子挡个严严实实,抖着嗓子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有钱,我家有钱,你不要杀我们母女两个,我把钱都给你。”
慕云歌摇了摇头:“我不要钱。”
不要钱?难道要命?女人的瞳孔瞬间放大,眼神里面都是哀求和哭诉。
慕云歌没有理会女人的变化,当然也没有安慰她,指指床边的上了锁的小柜子,冷声道:“打开它。”
女人看看那柜子,愣了。当初丈夫将一个包裹塞进里面,还神神秘秘地跟她说,无论遇到什么,都千万不能打开这个柜子,难道这么快就遭来了窃贼的惦记?
女人害怕,也害怕回来之后丈夫的责怪,哭着摇了摇头,慕云歌伸出手盖在她无处可躲,甚至浑身发抖的肩膀上,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打开。”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没有威胁。
倘若是慕云歌,一定又会说,威胁妇女这种龌龊事,我可干不出来。其实她当时,跟威胁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开,我这就开。”老板娘抖着嗓子。
随着柜子门被打开,一股中药的香味扑面而来,床上的小孩子闻到这种味道,忍不住皱眉,可是慕云歌却欣喜不已,她上前一步抢过里面的包裹,打开,露出了一点点,随之而来的气味就更加强烈。
就是这个没错了。
与此同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老板娘慌忙抬起头,不管不顾地对着门外大喊道:“相公,你可算回来了,你快来!”
慕云歌惊慌了一瞬,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在屋子当中巡视了一圈之后,毫不犹豫地跳窗而走。
等到老板进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残破的窗户在夜风的吹拂下咯咯作响,再定睛一看柜子里面,早就已经空空如也,孩子被吵醒了,止不住地哭。
老板追到窗边,本来想接着追的,,但是想想慕云歌的身后,还是算了。他折回身,点了灯,看到床上惊恐得缩成一团的妻子和哭得喘不上气的孩子,无比心疼:“没事吧?”
老板娘凄苦的摇摇头:“相公,你最近究竟在做什么?咱们不做了好不好?”
看见家人给吓成了这个样子,老板咬咬牙:“好,不做了,这世道不太平,我们药材铺也不开了,我就老老实实守着你们娘俩过日子。”老板娘点点头,正说着,两个人却纷纷安静了下来,眼神盯着同一个位置。
就在刚在慕云歌站着的地方,已经积了小小一滩血迹,现在已经凝固成像是一块血豆腐一样,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熏得人隐隐作呕。
慕云歌自己已经闻不到这种味道了,黑夜里面的身影,终于开始踉跄,失血过多让她感觉到冷,感觉到心慌,感觉到视线模糊。
这是她第二次出门,还没有将整个一线城的路线摸索明白,就绕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面。凭借着记忆一直往前走,怀中紧紧抱着救命的包裹。
她其实想不明白帝轩有什么值得她这样拼命,她家里还有个孩子要养,万一死了可怎么办?这样的问题,她没想过,她从来没想过理由。要是非得说一个理由的话,暗自增长的喜欢,算不算呢?
可是对于慕云歌这样的人来说,谈感情,似乎有些奢侈。
她强撑着打劫了所有的几乎所有的药材铺,拿到了估计足够多的甘草,配上让翠儿抓的那些药,应该可以供给全军使用了。
可是她终究没有强撑着回到军营。
塞北十一月的天气霜寒露重,倘若不穿棉服的话,在外面呆上一夜便觉得冷。
帝轩的帐子里面生了炭火,他在看兵法,龙婉吟则坐在不远处,借着微弱的灯光给将士们缝补衣服,很难想象一个娇贵的公主能够做这些事情,按常理说也是鼓舞士气的一种,因此帝轩没有组织。
缝补的间隙,她抬头看着帝轩专注的侧脸,觉得生活宁静而美好,倘若可以一直这样,就算是风餐露宿,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这宁静却很快被落尘打破了。
他掀开帘子走进来,带进漠北的凛冽寒风,皱紧眉头道:“王爷,庭华公主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里?”原本看着兵书已经有些疲倦的帝轩,瞬间站起来问道。龙婉吟也蓦然站了起来,针线散落一地。她的心狂跳着,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脖子涌上脸颊。
她回来了?怎么可能,不可能的,那么重的伤,那么冷的天气,就算是她不疼,也该冻死了啊,难道她……
落尘压低了声音道:“是巡夜的士兵捡到的,遇见的时候,她就在军营外五十步所有的位置。”
“是她自己走回来的?”帝轩披上大氅,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不是。”落尘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忍,“是趴在地上的,应该是想要走回来,但是终究……”说话声渐渐远去了,帝轩的脚步一阵紧似一阵。
从头到尾,没有给龙婉吟一个交代,好像从慕云歌回来的那一瞬间,帝轩的眼睛里就全都是她,没有自己的一丝位置。
可是偏偏,她还要装出女主人那般知书达理的贤淑模样。
“慕云歌,你迟早会死在我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