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大军压境下,已经陆续有两三个村民葬身于虫口了,更不必说那些成了人形的虫孩从中作梗,将法咒都毁了好几个。
路长谦分身乏术,决绝的目光凝重地看向齐梦舟。
握在刀柄上的那一刻,熟悉的战意从手心一涌而上,带着不为人知的痛楚。
一袭红衣烈烈,众人恍惚中,似乎看见了某个传说中的神。
在一瞬间,齐梦舟闪身躲过了树杈的袭击。刀挥之下,树枝发出了痛苦的断裂声。
槐树还来不及应对上一击,一连串的刀锋纷至而来,如银旋之舞,快得无法反应。
槐树气急败坏之下,藤起所有的藤枝,直到落叶纷飞才挡住了这样的重击。
如此一来,不得不调动虫孩,只见地面的槐树根挥动了两下,黑蚁般的虫孩即刻掉转方向,纷纷朝着齐梦舟爬去。
刀染血意,齐梦舟抬手擦刀啧了一声。皮肤之下,传来什么的崩裂声,幽幽的血腥味透过红衣,暗夜自飘。
她的动作显然比之前慢了许多。
但此刻不是迟疑的时候,只见手中朱砂笔伸长变大,赫然成了一杆枪的长短。
趁着槐树此刻重伤,齐梦舟忍痛咬牙在这一树干上画了一道血红的符咒,咒成之时,大风涌起,轰然有雷声响动。
与此同时,齐梦舟将其中一根红线延长扔了下去,她喊道:“接着!”
被分成三批的壮汉们接令而动,紧张地拉住,一番拉扯之后,红咒显现,镇住了那一边的槐树。
如此将其余两根红线扔下去,第一只虫孩已经离齐梦舟只有三步距离。
血腥味刺激着它们的感官,恶心之下,逼得她吐了两口血沫。
路长谦早已在下面准备就绪,“下来!”
齐梦舟瞅了瞅下面的高度,瞪了瞪眼。
不管了!看着逐渐恢复的槐树枝与虫孩,她来不及多想,将手上最后一根被附魔的马尾横在红线上,一滑而下。
疾风呼啸间,不足五个呼吸,终于砸到了地上。
“拉!”头埋于地的齐梦舟爬不起来,只能举起手,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
一声令下,三方同时动作,三道竖写的符咒平浮而上,融合在一起。
“你们不能这样!”槐树大吼,树干之间长了一张大脸,就要朝着众人一啃而下。
“你不是想证明白脸怪存在吗?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齐梦舟顾不得浑身疼痛,急忙爬起来,“你说什么?”
“它从天上来!”
只听一声雷动,电闪雷鸣间狂风大作,天崩地裂的动静之后,震人耳膜的巨吼才缓缓消失。
终于苍茫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虫孩成片成片地落在淤泥下,像死去的苍蝇。焦成黑炭的槐树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丝生机。
齐梦舟猛地捶着它的尸首,眼角发红:“你刚才说什么了!”
可是没用,如此雷击之下,槐树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几百年的修炼烟消云散。
路长谦叹了一口气,指挥众人在剩下一个树桩的土壤下挖掘着,又急忙把困在白茧中的颜仁宝拉了出来。
从他身上,还掉下来一枚避雷符,正是先前齐梦舟放进去的。
赵期生找到那名名叫“阿月”的女子,可她除了头颅,什么也不剩了。
低低的啜泣声和土壤挖掘声在角落中小心翼翼,唯恐被愤怒波及。
齐梦舟浑身被鲜血染透,脸色惨白,拳头已经被砸得破了皮。
滂沱大雨倾盆,血水从红衣褪下。
不知过了多久,齐梦舟好像才明白这个妖物已经死了。
与此同时,最后一具士兵尸体被壮汉刨了出来,“道长,我成了!”
她擦了擦两颊,应道:“好。”
“劳烦两位。”她看向了颜仁宝与路长谦。
不一会儿,在简陋的灵台之上,两人共同做法,荧荧的光从众人人的身上浮起,凝结成一个个虚幻的身影,朝天空而去。
烈林流光溢彩,如同蓝色的星河。
幽幽的声音不断从四方飘过来,又眷恋不舍地离去。
很快,肉眼可见地、颜仁宝与村民的肚子都干瘪了下去。
天青云散,万物风流。
上一代的村长与人合伙刨坟,引得怨念,又被埋于槐树之下,寄生于树。
小寻花误食了槐树浆果,孕育鬼胎,又死于亲父之手,怨念更重,才会形成了虫孩,为槐树所操控,进而控制了整个烈林村。
唯有让不甘的烈魂得到解脱,一切才能结束。
齐梦舟坐在槐树边上,静静地看着两人处理后事。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此祸因贪念而起,蕴养出如此妖魔。但尔等能迷途知返,是以生还。安葬好逝者后便离开此处吧。”路长谦道。
剩下的村民们烧香拜神,痛哭忏悔,如此法事做了一整天,一切得以了结。
颜仁宝拿出一块竹笏,好像在向谁汇报情况。此物名叫“尺素”,是白玉京通用的传信方式,先前因为槐树布下的三头结界,让法力都被屏蔽了。
齐梦舟晃晃悠悠站起来,收拾收拾准备走人。
意念一动,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她从拦腰断掉的槐树中心爬了进去。不知爬了多久,眼前黑暗中出现了一片青色的事物。
一把抓住了,把那残损的青玉握在手中。
捏着手中的玉石,齐梦舟感慨:“难怪区区一棵五百年的槐树敢这么作妖……”
玉璧色泽为青,冰冷柔润,上方还刻着怪异的图案,像是一个字。
齐梦舟又从怀中掏出了另一个玉佩,这一小块玉自三年前一直被她贴身戴着。
两者相遇,竟严实无缝地贴合在一起,断纹也瞬间被弥补。
齐梦舟晃着玉佩上的红绳叹了口气,“所以我当初为什么要摔它呢?作孽啊……”
“道使?”路长谦叫道。
齐梦舟回过神,把玉石收起来再爬出来,“事情完了,我也该走了。”她整理了一下,“还有个事。”
随后扔给路长谦一个锦囊,里面是一条灰白色的虫,身上的银色图章极为奇怪。
“我知道你们一定想问,虫子和这村庄发生的事情有什么联系……把这东西带回去给你们家星君看,他们会明白的。”
“等等。”路长谦再度叫住了她,“既是七十二白玉京的前辈,为何不回去?”
颜仁宝刚恢复过来,吓得脚都站不稳。
“她?她她她!……”颜仁宝瞪大了眼睛,心想“前辈?她是哪位,居然敢让路兄这么客气?”
齐梦舟愣住了,回头浮起一抹苦笑。她拍拍颜仁宝的肩:“镇墓兽在井口了。记得安葬那姑娘,为人所控不是她的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