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一旦和这人过分亲密便觉得都是罪恶,她此刻狼狈极了,一张小脸急的通红,还要顾着周围人讶异的目光。既不敢闹出大的动静更吸引旁人的注视,可也不想老实遂了他的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放我下来。”
唐仲骁走的非常稳,对她的抗拒置若罔闻,被她又抓又打了几下终于恼了:“我还能在大庭广众下强了你?”
许念目瞪口呆,之后便嗤之以鼻:“你是被虐狂吗?怎么总喜欢多管闲事!”
这些年在社会摸爬滚打,她身上的锐气早就被磨光了,鲜少会有如此尖锐的时候,但眼下这人是害死她丈夫的凶手,用不着客气。
唐仲骁这才脸色骤变,像是覆了一层寒冰,他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最后奇怪地竟是什么都没说。
许念被他强行塞进了车里,这人的力道很大也一点不温柔,她险些撞到头,再想骂人的时候他已经用力摔上车门。
他自己绕过车身坐进了后座,许念愤怒地看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唐仲骁只对司机说了个地址,那是离这最近的商场,许念一听就明白了——这人是要带她去买鞋?
她不解地望着他,对于仇人的妻子,她也不信唐仲骁会那么好心。
唐仲骁伸手摸了摸颈间的痕迹,刚才被她挠了好几下,火辣辣地,果然一看指尖就沾了几缕淡红色血丝。
他侧身瞧她,她还一脸戒备。
唐仲骁反而笑了:“倒是长进不少。”
那年,他们一同经历生死,他瞧见的却是一个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许念。那是个看似胆小却隐忍坚强的女孩,她愿意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救他。彼时没有麻醉,条件非常简陋,她的手一直在发抖,眼泪就在眼眶里……
这些年午夜梦回,他许多次想起那双透明而干净的眼眸,胸口有个地方都在蠢蠢欲动。对于唐仲骁来说,确定感兴趣的东西永远逃不出他掌心。
往事重新忆起,他看着和记忆重叠的人,险些控制不住将她抱进怀里,可他还剩理智,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他随意地靠近椅背间,伸手解了一颗扣子:“你不会以为一直在那等,真能等到陆舟吧?”
经他提起,许念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陆舟的行为显然拘留是跑不掉了,如果情况严重还会被强制戒毒,可阮素珍那里——
见她一直微微低着头露出半截雪白的颈项,线条完美纤细,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这才说:“我可以帮你。”
“不必。”许念直接拒绝了,她可没忘了陆舟现在的情形一大半都是拜他所赐。唐仲骁这次出现的太诡异,一边是和陆瓷有联系,另一边又扯上陆舟,她不信这全是巧合。
“陆舟做错事,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并不是人人都像唐先生这么走运。”她刻意加重末尾两字,暗示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唐仲骁却装没听懂,只点了点头赞许道:“许小姐向来理智。”
“……”
买鞋的时候还是发生了点小插曲,唐仲骁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导购拿来的鞋他居然亲自帮她试穿。
高大俊朗的男人单膝下跪,一手轻轻托起她的脚踝,这场景无疑是每个女孩心里都曾偷偷幻想过的。可许念此刻只想一脚踹过去!
她这么想也就当真这样做了,可脚一出去反而被他握的更紧。对于她这幼稚行径,对方将笑未笑地看她一眼:“你想让大家都来围观?”
导购的目光狐疑地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却还故作专业地微笑着。
“你疯了?”许念笑着,却从唇齿间僵硬地吐出一句,“要是被人看到,明天唐先生亲自帮人穿鞋的照片就会上头版头条。”
周围几个女孩子已经在捂嘴偷笑,导购的眼神也渐趋暧昧。这家店许念以前常来,里边儿的人都是知道她身份的。
唐仲骁不甚在意的样子,帮着把扣子系上,指腹从她踝骨处轻轻一滑。
许念浑身越发僵硬了,条件反射想破口大骂,唐仲骁已经站起身:“你穿黑色很性-感。”
他说完对导购小姐微微颔首,已经将卡递上去。
许念才不想要他花钱,张嘴要叫导购,那人却伸手勾住她肩膀,微微施了点力:“我没有让女士买单的习惯。”
许念磨了磨牙,再抬眼瞧他时又恢复讥讽模式:“你是不是没搞清楚我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这是把她当他那些女人了?
唐仲骁离她很近,一双黑眸认真而执拗地望着她:“在我眼里,你除了救过我没有别的身份。”
许念嗤地一笑,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
干脆不再和他争辩,她拿了东西就走,唐仲骁却一把将人又扯进怀里。许念来不及防备,一下子扑到他胸前,耳边就是他沉而稳的心跳声。
“许念。”他轻轻笑着,在她耳边一字字地说道,“你常常让我觉得,你在落荒而逃。”
许念吸了口气,抬手缓缓地覆上他脸颊。
唐仲骁明显愣住了,眼底有光慢慢亮起来,可下一秒,左脸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那一声力气极大,周围的人也全都惊到了。
许念将震得有些发麻的手掌藏在身侧,脸上却依旧是明艳艳地笑着:“玩暧昧也找对人!唐仲骁,你要是觉得陆山死了还不解气,想玩弄我来羞辱他,那你就错了。”
无惧他阴鸷的双眼,她坦然说道:“我连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许念说完,当着唐仲骁的面儿就把脚上的鞋给脱了。她一步步赤脚走出店里,瘦削的身形看起来却格外有气势。
唐仲骁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摸了摸脸颊,薄唇却缓缓上扬。看来要捕获他的小刺猬,得换种方式了。
陆舟的检测结果一切正常,看来他最后还有一丝理智没碰那些东西。只是以参与聚-赌的名义被拘留一周。
一星期后,许念亲自开车去接,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沉闷。
陆舟看了会风景,还是悄悄回头瞄了眼身边的人。
许念看起来非常平静,一直注视着前方路况,可陆舟太了解她了,就是知道她此刻在生气。
沉吟片刻,他还是乖乖道歉:“对不起。”
“你错哪了?”
陆舟烦躁地紧了紧眉心,英俊的五官都深深纠结在一起:“我不该和那些人混一起。”
许念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将车停在了路边。
马路两旁有巨大的垂柳,枝蔓在细风中缓缓裔动,周围的小店也热闹非常,可车厢里却静的出奇。她从包里拿出烟盒,熟练地点了一支。
陆舟震惊地看着她,还没等她吸一口就冲动地抢了过来:“你抽烟!”
许念还保持着抽烟的姿势,并没觉得窘迫,看了眼空了的指间,这才慢慢转过头来:“为什么不能抽?”
陆舟不善言辞,显然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愣了下才说:“你以前不抽,而且好女人就不该抽!”
许念点点头:“我抽烟让你觉得失望?”
陆舟唇角一动,什么都没再说。
许念转过身,认真地注视着他:“陆舟,知道失望的感觉了吗?”
陆舟双眼圆瞠,像是有些明白许念的意思了。
“我和妈,还有小瓷,我们都对你有很高的期望。”她慢慢地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公司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以前觉得你还小……如果你喜欢,我马上安排你去帮我。陆舟,这个家早晚要靠你来支撑。”
陆舟深深看了她一眼,长而密实的睫毛缓缓垂下,眼中的情绪被遮掩的很好:“我以为你们都嫌我没用。”
“怎么会。”许念轻声安慰他,“家里只剩你一个男人,你要承担起责任。”
陆舟再抬起头,眼中有些刻意压抑的情绪,他看了许念很久,最后也柔了嗓音:“我早就想来帮你,你一个人太辛苦。我会替哥好好照顾你……和家里人。”
许念看着他阳光爽朗的笑容,忽然觉得肩上积压的东西放松不少。
要陆舟回公司的决定却被很多人反对,第一个出声的就是邹颖。她在公司也待了很久算元老级的,虽然平时都是在带艺人,可对公司一些决策也会适时地给许念意见,毕竟许念不是专科出身。
“陆舟火候不到,你信我,要他回来早晚要出事。”
许念正低头看文件,等她说完才抬起头来:“我知道,但是一直不给他机会,他怎么成长?毕竟这是陆家的基业,早晚还还给他。”
邹颖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又如何,这几年要不是你,这点家业也早就被他们兄妹败光了。”
陆舟和陆瓷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型。
见许念心不在焉,邹颖曲起手指敲了敲大理石桌面:“我不信你对公司没感情,当初放弃从医,为它你牺牲了多少。要是出事,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还得是你。”
邹颖苦口婆心,可看许念坚持,最后都没脾气了:“随你,反正你这个现代王宝钏是恨不得将心都掏给陆家人了,我说什么都没用。”
许念这才合住手里的文件夹,微微笑着看向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其实也累,可陆山的责任我得替他完成。陆舟能独当一面,陆瓷能彻底长大,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邹颖鄙夷地瞪了瞪眼:“然后呢?你要去皈依佛门吗?”
许念忍不住笑:“胡说什么呢,那时候大概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吧。”
她看了眼办公桌上陆山的照片,眼神变得异常柔和。邹颖受不了地搓了搓手臂:“但愿吧,希望这两兄妹争气点。我有时候都在想,陆山当初那么爱你,对你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份爱完全成了一副枷锁,牢牢将许念的一生都禁锢住了。
许念手里握着相框,心里想着和陆山的过往,整颗心都变得柔软。她这辈子得到过最好的感情便是陆山给的,那个人宠她爱她,哪怕不能相伴一生,那份最好的感情也够支撑她很久。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男人比陆山还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