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投缳
今日砸破了内监的脑袋，明日扬言再见不到皇帝便要撞柱自尽。
结果自然是皇帝没能见着，柱子也不曾撞过。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同云嫔一样，这也是个连冷宫都拿她没办法的女人。
思及此处，老太后忽然突发奇想——若能将这二人幽禁在一所冷宫里，也不知谁更能克得过谁？
然她这个想法，注定是不可能有机会实施了。
只因很快便有宫人禀来了一个消息——
宁氏投缳了。
“……真投了？”太后问。
别又是诓皇帝前去相见的把戏。
太子向来不是做戏的人，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将香炉撤下去吧。”
大国师说要等到开春之后，他便记在了心上。
后来想想，一刻钟也不短了。宁氏若是得知他这般用心良苦，应当也知足了吧。
“先前你给朕喝的那碗究竟是什么汤？”
他甚至想过先按着太子的意思来，事后再寻大国师想弥补之策，来个两不耽搁。
譬如替太子赐婚之事。
以往他最信的人就是宁氏。
但见宫人们将一只只碗碟撤下，到底还是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可他都坚持了足足一个半时辰了，刘福却端来了一碗汤。
可他当真没想到，那日会出现祥云。
毕竟人想吃饭的时候，喝口凉水也开胃。
已经传到了她耳朵里的事情，皇上自然没有道理还没听说。
她就是想知道皇帝知道此事之后是什么反应。
“这……”刘福顿了顿，道：“应是有的。”
再有大国师——
他对大国师的笃信，或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毕竟他是天子，上天待他较旁人理应会宽松些。
宫女低声回道：“太医已去看罢了，说是去时已经没气儿了……”
皇帝表现的还挺深沉的。
吃饱之后，昭丰帝颇为怪责地看了刘福一眼。
“可是有开胃的功效？”
太后微微拧眉。
转瞬间，他忽然就想到了许多旧事。
昭丰帝语气平常地吩咐着，似随口一言。
昭丰帝“哦”了一声，心底颇为熨帖。
但这种心情并没有妨碍他的胃口。
既如此，还是遵从天意吧。
昭丰帝勉强找回一丝颜面，就着台阶就下了：“太子倒是有心，各式的方子送来不少。”
当然，也有可能是原本只是想做一场戏，不慎弄假成真了。
但夜里加了宵夜。
若非是因为太子的梦过分灵验，他断无可能会违背国师之言。
从幼时到被立为太子，而后被废，再到登基，这一路来他早已习惯了宁氏的陪伴和照料。
晚膳确实是一口也没用。
且叫他深沉几日吧。
他起初是拒绝的。
但无论是否有内情，此事都没有必要去深究了。
那种陪伴深入骨髓，他一直以为是不能失去的——直到今晚忽然听到宁氏自缢身亡的消息，他却并不曾觉得如何震惊心痛，甚至内心并无太多起伏。
看来，打破习惯，似乎不是什么坏事。
昭丰帝这般想着，对刘福的怨念便也散了些。
这话问的自然不单单只是表面的意思。
然而她这厢足够宽容，给了昭丰帝好好深沉一番的余地，昭丰帝本人却渐渐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此之下，哪个才是真正百年难遇的吉日，已无需多言。
而这一喝不打紧，喝罢竟是愈发饿了，他甚至怀疑那根本就是一碗开胃汤！
此事于暗下引起了一番议论，但并未持续太久。
这些年来，他养成了几乎事事都要请国师先行卜算的习惯。
毕竟投缳自缢这种风险极大的戏，缺乏经验者，演起来失手将命搭进去那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数日后，宁氏因病去世的消息渐渐传开。
“是。”刘福笑微微地道：“方才殿下才差人来问过陛下可用膳了。”
更何况宁氏本也不甚聪明。
于是，他用了一顿比晚膳更加丰盛的宵夜。
“回太后，皇上已然知晓了。”宫女细禀道：“倒没有多说什么，也未曾去看……然而晚膳连一口也没有动，便让人撤下去了。”
宁氏在宫中这些年，到头来别的虽没剩下，却唯独不缺仇家。
他也挣扎了一刻钟。
“回皇上，那是一味清淡的暖身汤——是之前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方子。”
太后闻言未再问其它。
好歹情分一场，他本打算替宁氏持斋戒食三日——天子戒食，非同小可，这其中的功德，想必是足够抵消宁氏生前所犯下的罪业，叫她好歹来世还能有机会投胎做人的。
紧接着，就全喝光了。
然而想一想，宁氏虽然不堪，却是自皇帝幼年起便陪在他身边的人，对他来说是有着旁人取代不了的意义在。
反正即便没有此事，他本也不可能将心思放在朝政之上——总地来说，对朝堂横竖是没什么影响。
至于宁氏来世是否能投胎为人什么的……他想，这一切兴许都是有定数的，不能过分强求。
他心事重时，便习惯让人焚上一丸。
到底明眼人皆看得出来，自宁氏便贬去福毓轩的那一日起，这结果便已经注定了。
可转念一想，他只是戒食，水还是要喝的，而汤只是稍稍有些滋味的水罢了，喝了似乎也不能称之为破戒。
炉中焚着香丸，那气味熟悉，正是大国师亲自替他配制的安神香。
于是他喝了一口。
下至宫女太监，上到各宫妃嫔，恐怕只有旁人想不到的，而没有她宁氏没得罪过的。
昭丰帝看向一旁的三脚鎏金香炉。
宁氏心气儿高，向来没什么忍性，想来是在福毓轩里呆了这许久，诸般手段都用尽，也不见皇帝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再加之冷宫之中的百般艰苦磋磨，真正是熬不住了——到底原本也一把年纪了。
“皇上可得知此事了？”太后问道。
因此，他心情复杂地吃完了一顿饭。
……
后来宁氏变了许多，他却也认为是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
习惯是个极奇妙的东西。
或者说，习惯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
或者，还有其它什么隐情。
太后宽容地想着。
夜色渐深。
青云街后的别院内，田氏吹熄了灯，躺在床上出神。
如此不知想了多久，忽听得隐约有嘈杂的喊声和脚步声响起。
大家晚安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