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来的猝不及防。
曹浦接到谢于归的消息时就知道事情有变,为防夜长梦多,哪怕谢鹏和乔开伤势未愈,他也依旧先行将他们和隗九祥一起送出了京城。
可谁也没想到,人明明已经出了城了,却依旧被抓了。
胡辛带着消息来时,谢于归正在跟谢二夫人试大婚的妆面。
脸上涂了脂粉,额间点了妆花,谢于归见胡辛来时眼里止不住的焦急,朝着谢二夫人道:“母亲,我觉得这妆容就挺好的,就定这个吧。”
“我瞧着也不错,那就这个了。”
她之前就知道谢于归不知怎么跟胡辛交好,见她来找谢于归,谢二夫人也没多留,只让谢于归招呼着胡辛,便领着其他人先离开。
等谢二夫人走后,谢于归就让房中的人先退了出去,将青麟支开去奉茶,而阿来守在门外。
房中再无旁人时,她才一边擦着脸上的脂粉,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急匆匆的过来?”
“殿下,老九被抓了,人已经被押去厉王府了。”
“!”
谢于归手中微一用力,脸上便留下一道红印,她却没心思去管,只是捏着帕子转身看着她道,“怎么回事?曹浦不是已经送他们出城了,怎么会被抓住?”
胡辛脸色难看:“曹浦是送了他们出城,人都已经到了京郊渡头了,可谁想到碰上许四隐也在渡头押送犯人。”
谢于归眉心一跳:“犯人?”
“是花吉。”
胡辛说道,“小姐,花吉没死,他不知道怎么落到了许四的人手里被押解回京,老九他们看到了花吉才想要动手抢人,可谁想他们刚把人抢到手就撞上官府临检,被京巡卫的人堵在了码头上。”
隗九祥三人联手本来已经压住许四隐,抢了花吉就想跑,谁知道会那么倒霉撞上了官府临检。
乔开落水生死不知,谢鹏被当成劫匪斩杀在渡头,隗九祥被抓了个正着,跟花吉一起直接被送去了厉王府的暗牢,如今两人都在厉王手中。
谢于归手心捏紧:“曹浦呢?”
胡辛脸色微白:“曹浦当时没亲自送他们出城,派去送他们的也是以前没在京中露过面的,所以还没查到他头上,可是殿下,老九和花吉的身份都经不住查,要是厉王真的查出来……”
谢于归脸上血色褪去了些,只要一想到那后果,便心神乱起来。
胡辛忍不住道:“老九这个蠢的,他明知道京中什么情况,看到了花吉也不知道先回去找曹浦,让我们商量办法再救人,他居然自己撞上去!”
谢于归深吸口气:“不怪他,花吉干系太大,老九又是知情之人,他对花吉有愧这几年一直心中难安,骤然见到他被许四隐抓到难免乱了方寸。”
隗九祥太过清楚三年前的事情干系有多大,花吉又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要是落到韩恕手里定会掀出当年之事,况且他对花吉有愧。
突然见到本已经死去的人出现在渡头,又被许四隐抓到,隗九祥想要趁着人被押解入京之前将花吉救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是,怎么会这么巧……”
谢于归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隗九祥他们撞上许四隐在码头押送花吉,这还有可能是巧合,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今天离开,可是京巡卫的人呢,他们怎么会也这么巧合刚好就选在今日临检,还将隗九祥他们堵了个正着?
“京巡卫的人怎么会在今日巡检?”
“说是前两天渡头那边有人走运私盐,他们得了消息恰好今日去查。”
谢于归微眯着眼:“京巡卫如今是谁当头?”
胡辛说道:“魏隆。”
谢于归神色一顿:“哪个魏隆?”
“就是魏家那个外室子,当年想要拜入您门下被您拒绝的那一个。”胡辛说道,“三年前您走之后京中大乱,魏隆意外救过陛下一命,陛下便让他去了京巡卫当了中尉率。”
谢于归还记得这么个人,当时昭帝还没登基,魏家这个外室子曾经找到她面前想要投奔于她却被她拒绝,她不是嫌他外室子的身份,实在那魏隆心眼太多,言语之间没一句实话,对着她和阿颉时也满是算计让人不喜。
魏隆母亲是魏家当家养在外面的外室,那魏家上下本就是靠着妻子娘家起家,却帮着外室害死了正室。
魏隆想要登堂入室回到魏家,就对魏家嫡子下手,手段堪称恶毒,偏被她遇到之后无意间救了那魏家嫡子一命,断了魏隆算计已久的前程。
她不屑魏家所为,替魏家嫡子取回了他母亲留下的嫁妆家产,那魏隆不仅对她没有半点怨恨,反而依旧满眼笑意百般逢迎,端是能忍的让人心惊。
谢于归越发不可能启用魏隆,可没想到他居然会救过昭帝,还被昭帝启用当了中尉率。
谢于归眉心紧皱,京巡卫临检撞上隗九祥他们,帮着许四隐抓了花吉和隗九祥,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的?那魏隆在中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胡辛站在一旁:“殿下,花吉和老九那边怎么办?要不要我带人营救。”
“咱们手下还有不少人,我可以召集他们入京……”
“入京之后呢?被人一网打尽?”
谢于归抬眼看着她,“如今的京城已经不是三年前的京城,鹰卫遍布各处,你的人一入京城怕是就先落进他们眼里,而且厉王府的地牢你闯的进去吗,就算闯进去了,你跟季三、许四那般相熟,稍一动手就会露了痕迹,到时候就算能把人劫出来也什么都暴露了。”
隗九祥和花吉她都是信的过的,就算被抓住了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审出什么来,而韩恕就算要派人去查他们身份,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有消息的。
他们二人以前没在她身边露过面,可是胡辛不同,她一旦掺合其中,什么都不用说就等于将所有事情全告诉了韩恕,连查都不用再查。
“可花吉和老九……”胡辛急声道,“难道不管他们了?”
“不是不管,谋定而后动。”
谢于归掐着腕间的火玉石手链,沉声道,“你别擅自行动,叮嘱曹浦那边也是,让他这段时间守着书斋别轻易掺合,我先想想办法……”
硬抢肯定不行,可若是别的办法…
谢于归眼神微深,“你先回去,我去一趟厉王府。”
……
厉王府中,韩恕站在地牢之外,看着里面血淋淋的两人道:“招了没?”
许四隐胳膊上还有伤,吊着手时摇摇头:“还没,这两个人骨头都硬的很,我已经让人用了刑,他们依旧不肯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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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隔着铁门上的小窗,看着被吊在木架上的纤细人影说道,
“这人身上有旧伤,我也不敢太过用刑,怕真把他打死了,至于那个半道劫囚的,他身上什么线索都没有,瞧着也极为眼生,暂时还不知道身份。”
“武功路数,所用武器,都查了吗?”韩恕道。
许四隐说道:“他们动手时都故意遮掩了,用的都是寻常刀剑。”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露了痕迹暴露了身份,这些人动手时是抢的其他人的武器,武功路数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他抓到劫囚这人前,他也像是将该扔的都扔了,浑身上下愣是没留下任何东西。
渡头那边江水滔滔,东西沉进去后再想捞出来根本不可能,就像是那个坠江逃走的人,谁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除了这两人外,就只留下那么一具尸体。
韩恕闻言朝着小窗看去,就见到里面那人垂着头时,被绑着的纤细四肢也无力垂着,要不是胸前还有起伏,仿若就是个死人。
韩恕收回目光时沉声道:“这人三年前用的化名叫解盈,是鲁进宝身边最亲近之人,而鲁进宝死前曾说,他之所以帮着岳王余孽设局,于局中反叛想将我置于死地,后却害死嬿嬿,就是因为此人从中游说。”
“还有劫囚那三人,他们敢出现在京城,又在码头伏击,必定有人接应。”
“去给本王查,查他们的底细,查他的过往,查所有与他相关之人,还有这段时间京中出现的陌生面孔,本王就不信掀了这京城还查不出他们身份!”
许四隐脸色冷凝:“王爷放心,属下定会查清楚。”
三年前的事情于他而言就是梦魇,哪怕如今她回来了,可他依旧怨憎惊怒,而那些曾害死她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牢外有人进来时,朝着韩恕道:“王爷,谢小姐来了。”
韩恕看了许四隐一眼,将牢中之事交给他后,便朝外走去,等到了外间时就见到谢于归领着青麟站在院中。
韩恕过去时谢于归就回头,见他过来就快步上前:
“胡辛之前过来找我,说你府上的人在渡头遇袭,你有没有跟他在一起,有没有受伤?”谢于归拉着他道,“袭击的是什么人,可是故意针对厉王府?是先前骆家的人?”
韩恕见她神色微慌,连忙安抚着道:“不是我,是许四,骆家的人早就已经肃清,虽说跟他们勾连之人还没全部查清,可他们也不敢再在京中胡来。”
谢于归松了口气,随即道:“那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京中朝着许四下手?”
韩恕顿了顿才开口:“是三年前鲁进宝的人。”
谢于归脸色一变:“鲁进宝?岳王留下的余孽?”
韩恕见她惊怒,只当她在意三年前往事,伸手将人拉着进了屋中之后,才对着她道,“虽然是鲁进宝的人,可却未必是岳王府的余孽。”
“三年前我被鲁进宝他们设局,你为护我丧身其中,事后我便将他们全部抓了,鲁进宝说他们所谋之事是有人从中操纵,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名叫解盈。”
韩恕带着她坐在房中,嘴里所说的话却是让谢于归心惊肉跳。
“这个解盈乃是化名,而其人曾周旋于岳王府,公孙家,汤家以及黎家,而这些人几乎全是我父皇当年留下的旧臣,而这个解盈每到一处便换一个名字,你可还记得楼弦?”
谢于归手心微紧,面色却不变:“你说当年对付岳王府时,那个曾暗中与你送信的人?”
韩恕嗯了声:“当年有他我才能顺利解决了岳王,可事后却百般寻不到这人下落,还有后来替汤家和公孙家联络的那个名叫长喜的下人,也是一样,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这个解盈出现鲁进宝身边的情况,可当初那三家一模一样,且挑拨离间纵横几家之中的手段也如出一辙,我怀疑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年岁不大,想要周旋各家之间又能不露半丝痕迹,单凭他一人绝不可能做到,而他身后肯定还藏着其他人。”
谢于归心中剧烈跳了跳,声音有些发紧:“什么人?”
“暂时还不知道。”
韩恕眸色冷沉,“三年前出事之后,这个解盈逃跑时坠崖,我只以为他已经葬身崖底,谁知半个月前我的人在临州发现他,派人抓捕押解回京的时候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撞上了劫囚之人。”
“许四是去接人的时候被人袭击,不过好在将人安全带了回来,还顺带抓了一个活口。”
“这两人骨头极硬,死活不愿意开口招供,可只要人在我手中,我就一定能撬开他的嘴,知道是谁害了你。”
他拉着谢于归的手说道,
“三年前他们害的你身亡,逼我险些发疯。”
“此仇我决不罢休,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我必定将他找出来扒皮抽筋,以泄我心头之恨!”
谢于归眼帘微垂时,心中全然沉了下来。
半晌,她抬头说道:“我想去见见那两个人。”
韩恕从没将她当作娇弱闺秀,也知道她向来有仇必报堪称睚眦。
况且三年前她丧身其中,必定想要知道原委,他只当谢于归记恨三年前往事想要亲自去审那两人,点点头道:“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