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晓恩纵身快步朝全圣宁的身边奔跑,现下焦虑的心情无法措辞说明,在这一刻,心内的恐慌比自己面临死亡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惊叫声硬梗在咽喉处,戛然而止。
楼晓恩向前跑动着,却并不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脚,事实上,她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就连那左胸腔里的心脏也像突然失重的铅球一样,丝毫无法控制的滚回了肚子里的某个未知的角落。
无力的感觉,将她堕入了深渊。
“啊——”
呼啸风声响过,来不及回头,腹部便被硬物袭击,随之楼晓恩的身体也被隔开了一丈来远的距离,重重的摔开了去。
袭击楼晓恩腹部的是全圣宁拔起的那棵树,美蒂娜女爵单手挥动的树杆就如孙行者耍动着手里的如意金箍棒一样潇洒随性。
“女娃娃,这么急着过去呀。哦呵呵,等等、等等,等我最后为我儿子吃点东西,你现过来吧……”
手中的猎人之剑倒捏着剑柄握在手里,美美蒂娜女爵看了一眼被摔到地上的楼晓恩,正挣扎着、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身来。
“你要给他吃什么?你不要乱来,不、不,你不要靠近圣!”
身体内气血涌动,楼晓恩厉声阻止,带着深切责备的意味。
“母亲喂儿子吃的,当然是好东西了……”走近全圣宁的身旁,渐渐蹲下身去,言语之间竟然带着少有的真切的温柔笑语。
身体严重的受损,切肤的痛楚让全圣宁的思维进入了昏沌混乱的境地。眯着的眼瞪眼瞅着母亲美蒂娜女爵蹲下身来,逐渐靠近自己,身体里却没有能量与力气支撑他稍有动弹。
而美蒂娜女爵并没有放开已经换到了左手上握着的猎人之剑,她只是用右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看不出质地的、周身雕刻着立体镂空花纹的小瓶子。
脸上带着惬意的表情,她轻轻摇荡着手里的瓶子,喃喃絮语,却字句清晰的传达到了已近昏迷的全圣宁以及不远处的楼晓恩耳里:“能要了他命的好东西呢……”
“你不要伤害他——你、……”
见美蒂娜女爵已然蹲下身子,楼晓恩站在横在她跟前、美蒂娜女爵故意架开挡着她的那棵大树,楼晓恩双手撑在树杆上,几近踮着脚尖,探脸朝美蒂娜女爵的方向高喊。
“哦?”
挑眉,美蒂娜女爵回首看着楼晓恩,她能清楚的看到,对面女孩脸上此时此刻的全部表情的变化。
夜幕在天亮前已经渐渐褪去了那一阵的漆黑,启明星即将升起,这一夜就快要过去了。
暗夜中,楼晓恩并不能如同美蒂娜女爵那般眼睛精锐清晰,但是,她还是能从美蒂娜女爵的那一声“哦”字当中听到希望、得到了商量的余地。
她知道,她有希望,只要付出代价,全圣宁便可以得救。
及胸的树杆横腰拦着,楼晓恩没办法灵捷的翻身过去,便迅速的蹲下身子,从树杆的下方钻了过去。
而在楼晓恩低头的那一刹那,那边的美蒂娜女爵已经伸出了食指轻轻刮开了瓶子的封塞,将那一瓶致命的液体,毫不迟疑、毫无商量的悉数倒进了无法抵抗、无法挣扎的全圣宁嘴里!
当楼晓恩钻过那棵横挡在面前的大树,急忙几步来到美蒂娜女爵和全圣宁的身边时,抬脸,便看到了美蒂娜女爵下拿着一个空空的瓶子,缓缓的站起了身。对正在地上全圣宁,她的脸上毫无一个母亲应该有的疼惜和留恋。
“你给他喝了什么?”
心下不好的念头已然翻涌乱窜。不敢置信的眼神凝着美蒂娜女爵那张丝毫不受年龄影响的脸蛋上。
低眉,不忍心也不敢的侧眼瞟向了正在地上的全圣宁。
他白晰的面庞此时更加苍白,而那唇角此时正蜿蜒着一些灰白色的液体……
不去看楼晓恩那愤恨而悲痛的眼神,美蒂娜女爵松开了左手,随着叮铛一声,那柄猎人之剑坠落到了地上,而美蒂娜女爵也目不斜视的缓缓踱步,从楼晓恩的身侧,擦肩而过。
与猎人之剑同时坠落到地上的还有美蒂娜女爵捏在右手里的那个空瓶子。闷闷的声响过去,空空的瓶子滚落到了楼晓恩的脚边才停下。
垂眼看着那个瓶子,楼晓恩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然后才俯下身去将那个瓶子捡起。因为,她的手不受控制颤抖得厉害。
液体银……!!
尽管心里早已猜测到了,但是当楼晓恩捡起瓶子,确定了这个事实,还是感觉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银、是令吸血鬼致命的物质……
全圣宁曾经是这样告诉楼晓恩的。
银剑、液体银……
“你担心他死不了吗?是嫌他死得太慢了吗!你怎么会这么恶毒——”
砰的将手中的银瓶砸向了地面,楼晓恩勾起脚尖,一把将那把被美蒂娜女爵留在原地的猎人之剑拿到手里。
冲上前去,一脚踏向一旁的树杆,借力纵步跃身,楼晓恩落定在还未走远的美蒂娜女爵跟前,仗剑而立!
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此时的美蒂娜女爵脸上反倒消失了她一直挂在脸上的那幅妖媚、矫揉造作的微笑。她面无表情,也不开口说话,也没有她那恶心的笑声,只是静静看着楼晓恩,只等着看楼晓恩要如何了。
当美蒂娜女爵将眼神凝视在楼晓恩身上时,楼晓恩则不屑的狠狠瞪了回去。
她提起的剑剑尖指着美蒂娜女爵,很久很久之后,眼眸中流转着复杂而冗长的东西,最后,楼晓恩转动的眼眸,视线落到了自己右手食指上的那枚灰色的寒石戒指。
那是昨天全圣宁戴到自己手指上的东西。她也记得,全圣宁为她戴上这枚戒指的时候,他们的交谈的对话。
“这枚戒指,是在天山的冰川底部,河流淤泥的岩层下所挖掘出的罕见寒石所雕刻成的。血族的成员都将这枚戒指视为至宝,因为血族成员无法在太阳底下生存。太阳……只会让他们毁灭。而这枚戒指,不但在夏天可以让我们的身体很好的降温,在平日里,也可以保护我们的身体,让我们可以生活在阳光的曝晒下。”
“你说过,这是你妈妈送给你的。圣,你的妈妈她,很爱你。”
这枚设计别致的灰色戒指,大概从美蒂娜女爵为全圣宁带上的那一刻,他便没有摘下来过吧,直到昨天戴到了楼晓恩的手上。
是爱着的吧……楼晓恩盯着自己的手指,心下思绪反复。
若不是爱着的,圣又为何这么轻易的便被美蒂娜女爵制伏?正因为那个人……是妈妈啊,不是吗?
是啊!是妈妈,是最亲最爱的人,可是为何却要这么残忍血腥的对待圣呢!
但是,圣……傻瓜,为什么不自私一些?应该自私一些的呀!
心痛的泪水、为全圣宁不值得的泪水涌到了眼眶,楼晓恩的眼眸中,悲恸逐渐替代了愤恨。
一直指向美蒂娜女爵的猎人之剑,铮的一声脆响,楼晓恩按下了剑柄的机关,将整个整身都缩回到了剑柄里。
冰冷嗜血的银剑,发出的却是柔和温暖的颤音。
“如果有来世,求你不要再做圣的母亲。”
冷冷的、淡淡的,楼晓恩僵硬的面庞,在东方天幕逐渐泛白的光线下,惨白到透明,异常异常的平静。
接着,转过了身,楼晓恩双手拢到一起,左手轻轻抚着右手食指上的那枚戒指,心下感叹:是啊,是爱着的吧。可惜呀,圣,有爱的人,是你,而不是你的母亲啊!
看着楼晓恩那头在东方鱼肚白的光耀下照这的长发,美蒂娜女爵唇角提了提,却是一抹悲哀到极致的无奈笑容,这笑容苦涩,却又带着祝福。
东方泛白,朝阳逐渐的升起,照在楼晓恩的身上,将她的身影拉到了她面前的脚下,而她那头直长发,在光线照耀中,早已是满头一片纯净到透明的水蓝。
清晰透澈的水蓝,美则美矣,只是带着淡淡苍白无力的哀伤感。
楼晓恩来到全圣宁的身旁,他并没有完全失去感觉,或者气息,甚至,因为身体内的液体银,以及银剑所造成的伤口,他的整个身体隐隐的有着抽蓄和筋孪的动作,似乎是癫痫病的休克状态,只是他的动作幅度要小的很多很多,那覆上的眼睑,眼皮也在颤动着,这一切都召示着,此时的他,有多么多么痛苦。
心脏处被银剑刺穿了的伤口,以及胸膛和手臂处的伤口,都是银剑所伤,完全无法快速的自行愈合。
双膝跪到在地,放下手中的猎人之剑,握起全圣宁的左手,楼晓恩看着他的脸,一度平和温雅的他,此时正承受着剧烈的煎熬。那蹙在一起的眉,痛到扭曲的五官的,都让楼晓恩更加更加坚定着奉献出血液来救他的想法。
似乎是知道着楼晓恩的想法,全圣宁被楼晓恩握在手心里捧着的手,手指轻微的弯曲着,似乎想要努力的勾握住楼晓恩的手,阻止她要做的事情。
只是这些,却不被楼晓恩所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