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自己关在屋里已整整两天了。这两天我没进过食。看着镜中人那深陷的眼窝和极度消瘦憔悴的脸,唯有叹息,能稍许减轻我的悲哀。
如果可以,我宁愿在那场打斗中死去,而不是活着让晓月看见我恐怖的一面。当时盛满她眼中的恐惧比知道我真面目时更甚。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我痛苦的根源,害怕我是人之常情。我无法忍受的是晓月那一脸的陌生。
是的,在此之前的吴逸飞并不是那样子,而是一个爱笑、爱闹,极端厌恶暴力的家伙。可这一切全被那场该诅咒的打斗给毁了。
我想,在晓月心里,我变成了恐怖、血腥的代名词。
来到晓月的房间,她又不在。我无限惆怅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物品,努力使它们能永久铭记于心。
最后离开时,我留下一张纸条。
“我走了,出去旅行。我想,我离开对你我都有好处。请放心,我会回来的,那无尽的思念会将我带回你的身旁!”
就这样,我开始了漫无目的地旅行。但我去的尽是些崇山峻岭、人迹罕至的地方。一路上大自然那鬼斧神工般的奇迹和美景让我胸怀为之舒展,可心头的哀伤却挥之不去。
白天我躺在随身携带的棺材里,将自己深埋在地下,晚上则与虫蛇鸟兽为伴。
其实,有许多风景人们失之交臂。原因是黑暗的降临让他们无暇他顾,只一心赶路,而对我却不然。视黑夜如白昼的我尽览夜晚装点下的大自然神秘、魅幻之处。
这次旅行因一个电话结束。
我在一个小镇上,给晓月打电话,好倾吐对她的思念之苦。她不在,接电话的是她父母。
通完话,我拼命往回赶。有好几次因为慌乱赶路而差点被阳光烧死。
晓月生病了,得了一种让医生们束手无策的怪病,最后宣判了她的“死刑”,如今她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
待我赶回家,已近凌晨。考虑再三,我决定第二天晚上去医院。
夜晚姗姗来迟。我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
晓月的父母守在她身旁。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只能躲在窗外,无助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她。
晓月的脸异常苍白!她闭着眼睛,表情却很安详,甚至嘴角还含着笑。
而我却含着泪,绝望地看着这一切,心如刀割。
忽然,晓月睁开了眼,看了看窗外,她的笑意弥漫到整张脸。
她的父母出去了,是被她劝说出去的。随后她看着窗外,出声唤我。
我进到病房,坐到床前。
“旅行怎么样,愉快吗?”
“愉快得不行!”
“好玩吗?”
“好玩!”
“是吗?我要是也去了,该多好!”
“有机会的,你好了之后就可以去啦!”
“嗯……”
好半天,晓月都没说话,只盯着我看。我尽力装出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还带着微笑。
“在旅行中,想我吗?”
“……想!”
“有多想?”
“快疯掉!”
“嘻嘻,骗人!”
“真的,我不骗你!”
谈话又停住了。晓月疲倦地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
“睡一会儿吧,”我心疼地摸摸她的脸,“睡醒了就会好起来的。”
“不,”晓月摇摇头,“我怕睡着了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傻瓜,我会天天来看你的。你一睁开眼,保证能看见我!”
“你在骗我,生命正一点一滴地离我而去呢!”
晓月说这话时,并无一点悲伤,很平静。
我比谁都清楚她说得对。眼前的她只是回光返照。但我并不太担心,因为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她活下去。
“晓月,听我说,”我握着她的手,“我有办法让你活着,你不会死的!”
“让我和你一样变成吸血鬼?”
我点点头。
“你爱我吗?”
我被这个问题问愣住了,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但我仍很肯定地回答。
“爱!”
“那,就让我离开吧!”
“为什么?”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不愿活着,想离开。虽然这种活法很痛苦,但总比死去强啊。
“我怕黑!”
“别担心,有我呢!”
晓月看着天花板,看了很久,仿佛那上面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时间不多了,我得行动啦。
我站起身来,坐到病床上,将晓月搂在怀里。在我咬下去之前,看了看她。
晓月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并没有挣扎。
“爱我,就让我离开!”
“你爱我吗,晓月?”
“爱!”
“那为什么选择离开我,而不愿活着陪在我身边?”
微笑自晓月的唇边移到了她的眼睛。我被这个微笑迷惑住了。
“躺在你怀里,真好!”
晓月反搂住我,搂得很紧,让我都喘不过气。
不能再犹豫,我露出尖牙咬了下去。在尖牙刚触到肌肤时,我停住了。
怀里的人,已停止了呼吸。
……
雪,纷纷扬扬下得很大。
我从未在夜里看见过下雪,没想到它仍是那么美,尽管美得冰凉。
让我活下去的最后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理由如今就躺在这雪地里。
“逸飞,陪我看日出嘛,好不好?”
“不行,我得睡觉呢。”
“就一次!”
“以后吧,会有机会的。”
……
我坐下来,靠着晓月的墓碑,静待黎明的来临。
“晓月,别睡啦,我陪你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