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后，森见就回到了楼上的房间，习惯性地坐到书桌前。
发了会儿呆，她拿起一本闲书，翻了起来。
即便做了某种打算，她也不可能完全不学习。只是今年的暑假，她给了自己更多放松的时间。
头发还有些湿润，她只是稍微擦了一下，感觉不会滴水就差不多了。反正她也不会这么早就去床上，等头发自然风干就行。
翻着书，时间慢慢到了八点。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她又点进他的聊天窗口，看着最新的那条消息旁边的【已读】提示出了会儿神。
已读不回，已经是第几天了？
她突然想起一年级的时候，坐在她附近的一个女生，某一天放学之后留在教室里，跟朋友哭诉认识了十几年的男朋友在升上另一所高中后忽然对她变得冷淡的事情。
【“平时见不到人……消息还是会看，但无论我发什么过去，他都不会回复了……他对我已经没有兴趣了。”】
自己应该还没有沦落到这种地步，森见心想。
而脑海里另一个突然钻出来的声音告诉她：她还比不上那个女生，因为那人至少跟那个男生交往过，真正地拥有过“女朋友”这个名头。
她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个试图挖墙脚的第三者。
“……”
因为他的置之不理，也因为自己的思维活跃，她独自生了会儿闷气。
而手机一直停留在他的聊天界面上，等她注意到有新的消息发过来，已经是几分钟之后了。
或许也因为如此，在看到新的消息时，她发现自己异常平静。
春海：你这样让我很困扰。
盯着他的消息看了一会儿，她又看了眼时间。
八点多。
玩了一天，这个时间应该是已经吃饱喝足、回旅馆的房间躺着了……说不定连鸳鸯浴都洗完了。
忍无可忍，终于有空来解决她的问题了吗？
一叶：为什么？
春海：你觉得呢。
一叶：你不喜欢这种题材的书吗？
春海：是书的问题吗。
一叶：你的意思是把书拿开吗？
这条消息发出去的时候，她自己都感觉脸上热了起来。
然而消息的接受者不解风情，依然冷冰冰的。
春海：你继续发的话，我只能拉黑你了。
“……”
看到这种威胁，森见反而笑了一下。
他要是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彼此的关系也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她是在犯错，可错误的舞台，是他搭建起来的。
一叶：被尚子看到了吗？
春海：没有。
一叶：那你怕什么。
春海：……
又过了半分钟，他发来下一条消息。
春海：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一叶：你在做什么？
春海：跟你说这件事。
一叶：我是说你现在的状态。
春海：在跟你说这件事。
一叶：尚子在旁边吗？
春海：你想干什么？
一叶：你老实告诉我，我也老实告诉你。
春海：不在。
消息发出去，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回复。
一叶：那尚子人呢？
成濑：隔壁。
成濑将松千秋也来到这边的事情告诉了她。
一叶：那你现在是一个人。
成濑：嗯。
嗡嗡嗡嗡——
没等到她的下一条消息，反而是通话的界面突然跳了出来。
“……”
成濑眼一闭，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来。
他接通电话。
“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她突然打电话过来，反而理直气壮。
成濑不想跟她废话，人也坐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听你的声音……”
她停顿了一下。
“好想你。”
成濑抿了下唇。
胸口有些沉闷，他望向窗外，黑暗早已笼罩下来，视线逃不出去。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话，就当没听见吧。”
她又开口了，又一下子猜到了他现在的状态，还贴心地提出了对策。
他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最后还是只能沉默。
“喂喂，人还在吗？”
他发出一点声音，表示自己还在听着。
“松小姐怎么会突然过来？”
“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有了时间，而我们离得也近，她就过来了。”
“诶~”那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接着又问道：“尚子过去多久了？”
“没多久。”
“那我们应该能多聊一会儿。”
“……”“实际见到的上高地怎么样，比照片上更美吗，还是名不副实？你们今天都没在群组里发照片。”
“比照片上更美，只能说不虚此行。”成濑回答道。
他今天倒是拍了不少照片，只是上午在下雨，腾不出手，下午又因为松千秋要过来，心思都在这件事上，也就忘记了。
“是吗，评价很高呢。”
“嗯。”
“什么时候我也能过去看看就好了。”
他抿了下唇，“会有机会的。”
“跟你一起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有机会。”
“那也只可能是大家一起过去。”
“‘大家’吗……”
她莫名笑了一下，声音很轻，成濑都有些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你知道我今天在干什么吗。”
“享受暑假。”
“这样说也没错……”
她这次笑的声音总算大了些，“总之就是跟前两天一样，白天在书店待着，晚上吃过晚饭，去你家门口站一会儿，然后再一个人回家。”
“……真可怕。”
“你不是应该很感动吗？”
“我只觉得可怕。”
“我站在你家门口的时候，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呢。”
“更可怕了。”
“骗你的。”
“我知道。”
“想你是真的。”
“……”
成濑习惯性地用沉默回应着她的热情与直白。
她这一次却追问了一句：“你呢，想我了吗。”
他还没说话，她就笃定地说道：“肯定想了，但是你不会承认。”
她又猜对了。
“只要还想着我就好。”
不，这样并不好。
成濑总算还记得自己今晚决定回复她时的决心。
“差不多该结束了。”
“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电话才打了几分钟哦，尚子也还没回来吧？”
“我说的是现在这种状态。你和我之间的，暧昧的，这种状态。该结束了。”
“……”
森见沉默了一会儿，用他能听见的声音叹了口气。
“如果有扫兴比赛，你肯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成濑垂眼望着身下的被褥，“你想怎么说都行，但我现在确实受到了困扰。”
“只是因为几张照片？没什么问题吧，就算被尚子看见了，也很好解释——而且你都没回复我。”
“照片现在还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你……”
“——你是不是太喜欢我了一点？”她突然打断他。
“……”
成濑皱眉，“你在说什么？”
“你既然猜到了我的打算，真不想受到困扰的话，那就按你刚才说的，直接把我删除、拉黑，不就好了？”
“不想当我的男人，又想保留继续当朋友的余地？哪有这么完美的事情。你还没明白吗，我们是当不了朋友的。当不了情人，就只能撕破脸当仇人了。”
积攒已久的情绪一得到宣泄就停不下来，她完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最享受这种暧昧的人，其实是你才对。不是吗？”
她终于停下时，成濑也已经彻底沉默。
就像是突然被人扇了一巴掌，难堪，羞愧，甚至有些愤怒，各种情绪在胸口冲撞着。
“这不是软弱，我明白的，你只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我。”
短暂沉默后，她又开始添柴加火，继续炙烤着他。
但情绪终有燃尽的时候，过了最炽盛的那个顶点，他反而冷静下来。
先声夺人，这些话也是她的手段。
吸了口气，成濑开口道：
“你说得对，是我的不负责任，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继续下去，只会酿成更大的错误，所以必须得结束这一切。”
他沉默了许久，她也一直在电话的另一头等着，此时听到他这么说，立即冷笑了一声。
“结束？说得真简单。我已经变成这副样子了，是你说一句结束就能结束得了的吗？”
成濑当然也明白，这复杂的一团乱麻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开的，但前提他的态度要明确。
“所以我现在是在跟你商量。”
“我不是已经给你想到办法了吗？”森见说道。
“……那也叫办法吗？”
“那就是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
她声音放低，一字一句却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她此时就在他的耳边低语。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可就算没有我，你内心对海星的欲望，还有曾经对她做的那些事，也迟早都会伤害到尚子……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跟尚子开始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