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
睡梦中,安格玛觉得有人推自己,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萨拉塔斯站在行军床边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有黑色液体的水杯。
“怎么了?”他睡眼惺忪的问道,可一坐起来,就觉得脑袋里像有一百万头科多兽狂奔而过,剧烈的头疼袭来,咣当一下又躺了回去,表情扭曲,忍不住捂着脑袋痛呼一声,“啊!”
在战斗的最后,为了困住阿克蒙德,他透支全部精神力帮助萨拉塔斯顺利施展了那道暗影法术,来自亚煞极之心的暗影之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
这么做的代价当然是前所未有的匮乏,可以说,他这辈子都没体验过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榨干了灵魂。而且,秩序之力也因少了制衡,再度变得蠢蠢欲动起来,试图彻底胜过与自身截然对立的暗影,夺得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萨拉塔斯湛蓝色的眼眸里有担忧闪过,扶着安格玛又坐了起来,然后把水杯递给了他。
水杯里是某种粘稠状黑色物质,散发出浓郁的暗影波动,看起来很像是实质化的暗影能量,却带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
安格玛不禁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不是毒药就对了,”萨拉塔斯白他一眼,朝帐篷一角努了努嘴,“你睡着以后我让人搬过来的。好在那些法师的随身空间包里总会带上两套这种东西。没办法,你透支的有点厉害,我只能选择这种低效率的方式帮你补充暗影能量。喝吧,应该能让你好受一些。”
那边是一套炼金器具。一个个由魔法管路连接的玻璃容器里,装满了药草,大半都是叫得出名字的普通种类,可在暗影能量的缭绕下,这些药草正在逐渐枯萎,汁液顺着管路,滴落到下边被魔法立场束缚的萨拉塔斯的本体,也就是那把黑暗帝国之刃上。
翠绿的枝叶淌过黑暗帝国之刃的表面,混着从中泌出的液体,一同流入底部的凹槽。
看着炼金器具,安格玛眨了眨眼,怪不得杯子里的黑色液体让自己感到熟悉。
这不就是萨拉塔斯的洗澡水吗?
他被这个想法逗笑,忍不住看向萨拉塔斯。
“怎么,还担心我害你不成?”萨拉塔斯看了他两秒,没好气地说道。
“没有。”安格玛轻笑一声,一饮而尽。对一位曾经的上古之神而言,恐怕还真没洗澡水这个概念。
这黑色液体明明是被暗影腐化的药剂,入口却无比顺滑,顺着嗓子眼一直钻到了肚子里,紧接着便有一股柔和温暖的能量散发开来,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游移起来。
安格玛只觉得就好像饱餐了一顿似的,匮乏感迅速远去,体内的两股本源之力再度变得均衡起来。他忍不住舒服的长吟一声,把杯子交还给萨拉塔斯,再度躺下。
“好受没?还有一杯的量,待会都喝了吧。”萨拉塔斯起身收拾杯具。
“好。我睡了多久?”
“三个小时。所以我才叫醒你,六处传送网络节点已经修复完毕,他们正准备转移到艾多瑞隘口。”
安格玛侧头望向门外。
透过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的门帘,依稀能看到外面影影绰绰的,一队队疲惫不堪的暗夜精灵士兵从帐篷前经过,却没有任何嘈杂混乱的声音传进来。
看来为了让自己不受打扰地安眠,萨拉塔斯还特意给帐篷施加了隔音法术。
可看着看着,安格玛眼前的景象突兀发生了变化,视野里升起氤氲弥漫的暗影雾气,雾气中,帐篷外的人影,也变成了一个个匍匐在地上,用触手蹒跚前行的可怖暗影生物。
远方,庞硕的触手如矗立在天地间的尖塔,有翅虫人翱翔天际,数不胜数的克拉西斯无面者徘徊在大地之上……
安格玛挤了挤眼睛,幻觉很快消失不见,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看到幻觉了?”萨拉塔斯背着身问道。
“嗯。”安格玛点点头,努力摒弃心底的不适感。
“这就是使用虚空本源的后遗症,努力适应,努力克服吧。早晚有一天,你会面对虚空大君。若不能妥善运用虚空本源,你就无法阻止终焉之刻的到来。”萨拉塔斯一边舂捣药草,一边说道。
听到终焉之刻这四个字从萨拉塔斯嘴里说出来,安格玛不禁一愣,旋即苦笑起来,“我从未对你说过终焉之刻。相关的记忆,我也一直有意封锁,你……不是这条时间线里的萨拉塔斯,你来自未来,对吗?”
相处了这么久,安格玛早就看出了端倪。直到今天,他终于能确定,眼前的萨拉塔斯,一定来自于未来——玛格安为自己揭示的未来。
背着身的萨拉塔斯闻言耸了耸肩膀,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他总说,‘对年轻时的我多一些耐心,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萨拉塔斯淡然一笑,“不过看来你不傻。”
“可……”安格玛困惑不已,“未来的我,动摇了自身所在时间线存续的根本。你明明已经和他一同随着时间线消散了,你是怎么回来的?也就是说……除了你以外,目前这条时间线里,还存在着另一个萨拉塔斯?”
“当然不是。我可不是从未来回来的,我就是我——所有时间线里都一样。当你走到超脱六大本源力量那一步时,就会明白这些的。”萨拉塔斯说道。
安格玛似懂非懂,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何必用那么多谎言伪装自己?”
“我也不知道。或许我想看看,你究竟是不是他吧。”萨拉塔斯把舂捣成碎末的药渣滤掉,将汁液倒进炼金器具,回头盯着安格玛的眼睛说道。
“‘你’割离了时间线,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我还是我,可你却不是‘你’了。我们曾经的故事却注定无法重演,你不明白我为何会心甘情愿地跟随在你身边,因为对你来说,我是完全陌生的。这种感觉……”她自嘲地笑了一声,目光黯淡下去,“总归不好受。”
安格玛莫名为萨拉塔斯感到悲伤,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记得都喝掉。”萨拉塔斯把新萃取的黑色液体装杯,而后便走出了帐篷。
看着杯子里的黑色液体,安格玛沉默了很久,最终拿过杯子,咕咚咚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