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我刚要喝下去润润嗓子的葡萄酒一下子就呛了出来。
我弯腰连声咳嗦,白沐也好心的在一旁帮我拍着背。
忽然,一条白色的手帕被人递了过来。
我以为是白沐递过来的,没多想就接过用来擦嘴,可接过后才发现,递来手帕的,是一双略显苍老的大手。
而此刻,我背上拍打的力道也缓了下来,最后停止。
我抬头,目光正对上白翎颇具威严的脸。
“额……伯父好。”我立刻摆出一副恭敬的表情。
他只是淡淡的说道:“跟我来。”
我犹豫了一下,转头望了一下寿宴之中。
“别看了,她被我支出去了。”白翎缓声说道,说完便转身往厅后走去。
我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白沐也跟在我身后,只是没走两步就被白翎一个眼神给吓走了。
我犯了个白眼,这战友战斗力略弱啊,夜沐你快回来,没有你我承受不来啊。
厅后是玄关长廊,颇有古典风韵,虽然天色已晚,但是借着月光,仍能看到两侧蝴蝶穿花,鱼游虾戏。
“白家的大宅,是白沐的太爷爷参照风水玄学,精心选址,一手打造。此地聚财纳气,而且据说在龙脉之上,可守白家永世昌盛。”白翎低沉稳重的声音响起,倒不似他在寿宴上那般的爽朗。
我没有说话,静等他的下文。
“可是白家的昌盛,不是靠一栋宅子就能守住的,还要靠人,靠我们白家的人。”白翎回头,看向了我,“你觉得,你适合吗?”
“不知道伯父是什么意思。”我垂首问道。
“我派人查了你的底细,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是很可怜。而我也查到,你似乎和我的夫人有一些不该有的交易。”
我垂着头未动,只是眯起了眼睛。
在自己的夫人身旁安插了眼线?看来白翎其实也早就怀疑白夫人此人了吧。
换做是我,如果不是提前知晓白夫人的蛇蝎摸样,根本不会想到今天晚上在寿宴上言笑晏晏的白夫人竟然是准备谋害自己的继子的狠毒后妈。
白翎笑笑:“而可笑的是,今天,你竟然帮助了白沐。”
“你一边听从我夫人的话去勾引我儿子,一边又帮助我儿子在众人面前挽回面子。能说说吗,你的心,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低着头,忽然道:“听从令夫人的话,为了保住我所爱的人的性命,而帮助白沐,亦是在帮助我爱的人。我的心,就是这样的。”
“前者是亲情,后者是爱情?”
我沉默片刻,摇头:“前者是亲情,后者是友情。”
白翎沉声道:“但是我看我儿子对你,不仅仅有友情啊。”
我沉默,无法反驳。
弦月河畔一次,今天在白家门口一次,我可以说已经被白沐表白了两次了。
白沐那种腼腆害羞的性子,都能向我表白,他的心意我自然明了。
只是……
“只是他是他,我是我。”
白翎看着我,眉头微挑:“但是你身不由己。”
“……”
“如果你真心对待白沐,帮助他,和他一起撑住白家,我可以帮你搞定我夫人那里。今天,我已经看到你的能力了。”
白翎负手,面向池塘:“不说别的,单说今天斗舞。最开始皆是争先恐后的做第一人,目的便是在那些大佬面前露个脸;但是你知道你自己的地位和实力,心知就算是头一个上去也会成为笑柄,于是刻意压后,甚至还将白沐给压住——说实话,当时我还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压住白沐。”
“而你不做第一人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吧,那就是辨别敌我。从我对那些舞者的态度,判断出哪些人是我的同盟,哪些人又是敌人,为你之后的事情做个铺垫,对吧。”白翎淡淡说道,语气没有波澜。
我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伯父,能告诉我这一点是你现在想到的,还是当时想到的吗?”
白翎低笑:“当然是当时便想到了,不然你以为你会如此轻易的分出敌我?我们这些老油条的关系还能让你这小丫头轻易发现?”
我哑然,低头不语。
“而后你上场前,可以拖缓了脚步,让那些我的敌对势力先出个风头,再由你踩回去,压他们一头。再加上尹家小丫头的配合,倒是蛮成功的。不过那舞跳的着实不错,我竟然都没见过。”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你小小年纪就能想到这么多,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忽然皱起了眉头。
我想到了一个,我从没想过的问题。
是啊,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这么多的呢?
不管是面对这么多高官巨擎时的泰然自若,还是一步一步的设局算计,都显然不该是我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该想到,该拥有的。
明明几日前,我还在……
几日前?
对了,改变最大的,大概就是连杀两人的那一天了。
那天王强和那什么王队都被我一句话所杀,虽然并不是我下的手,但是那种表现就并不正常。
似乎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我整个人便有些不对了。
之前也只是没有注意,如今细想起来,最不对的,就是心态了吧。
王强和王队,王强还好说,至少还被林一笙抢救了——虽然失败了。但是王队那可是直接的死在了我的眼前,死在了我的眼皮底下。当时的我可是并不知道什么器灵,我还以为是我杀了他呢。
但是那时,我却几乎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
而之后陈局长审问我,我也没有平日里的怯懦,完全像换了个人一样。
但是那天,又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什么吗?
好像没有。
那这一切,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突然增长的心智和头脑,显然有些猫腻。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听长辈讲话吗?”白翎的声音忽然传来,将我拉了回来。
我干笑,然后静静立在那里等待他继续讲话。
“快跑!”一声大喊忽然从走廊的那头传来。
一阵喧闹。
我和白翎都望向了那里,之间一群人慌慌张张的就跑向了我们这边。
他们,似乎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着。
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侍者见到我们,立刻加快步伐赶过来到:“老爷,老爷快跑啊!出事了!”
白翎冷声道:“怎么了?”
侍者喘了口气,刚欲说话,身后那群人便已经跑了过来,纷纷喊道:“跑!快跑!”
白翎此刻目露疑惑,我看了那伙人一眼,八九个人,都是寿宴上的年轻人,白沐,陈岳,尹落英和赵晴皆在其中。
跑在最后的,还有杨天。
我心知白沐的性子,他都跑得如此着急想必却有事情发生,忙道:“伯父,先跑,一会再问吧。”
白翎点头,跟着最前面的那侍者跑去。
我刻意落后了两步,等到了白沐的队伍,低声道:“白沐,怎么了?”
白沐干干的咽了口唾沫:“有怪物!”
“怪物?”我疑惑扭头,望向身后。
却见走廊的门前,果然有几个和人类很像的身影在缓步行来。
只是他们的步伐极慢,距离我们越来越远。
看不清是什么,但想来肯定不是正常人。
我没再多想,和白沐几人一起跑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是白家的卧室和客房的所在。
待我们几人进入后,侍者关上了大门,长出了口气。
“说,到底怎么了?”
白翎显然在平日中经常锻炼,此刻跑了这么远,不仅脸不红气不喘,声音还非常响亮。
而我们这些年轻人,倒是略逊一筹了。
尤其是那杨天,此时已经倚着大门*气了。
“老爷,你走之后,寿宴本来正常进行,但是夫人突然大叫了起来,一个穿着侍者服饰的……的……把夫人给挟持了,然后又出来了好些……”
“什么?说清楚!”白翎喝道。
“干……干尸……”侍者浑身一抖,说出了这个词。
干尸?
我细细想了想,当时走廊那一头的,似乎确实是穿着侍者服饰的几道干瘦身影。
“干尸?这玩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白翎竟然没有丝毫惊惶,只是脸上有些疑惑。
我这才想起,白家的祖上就是盗墓挖坟的,什么诡异的东西没见过。白翎就算是明着不干这一行了,暗地里也未必不会继承一些祖业。
他对干尸不害怕,很正常。
白翎思索片刻,随后问道:“那些人呢?只出来了你们几个?”
侍者低头,随后低声道:“被那些干尸给围住了,无法逃离。”
“姓白的,你还有脸问,肯定都是你搞的鬼,我爸,我爸他……”
大叫的,竟然是杨天。
我眯起了眼眸,冷声道:“放肆,杨天,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
“长辈?嗯?”杨天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祖上是搞什么的,弄这些玩意儿不是轻而易举的吗?他肯定就是想要借这次机会铲掉他那些对头,哼!伪君子!”
“你傻了吗?如果那些人从这里出事,白伯父一样推卸不掉责任,如果他真的想要害你们,会拖自己下水吗!你傻吗!”我喝道。
杨天颓然的倚在门上,低低的说道:“解释什么,解释什么!我爹都被那群怪物……你们解释什么!”
白翎的声音忽然传来:“那你爸死了嘛?”
杨天一愣,旋即冷笑:“哼,你还用问吗?还是要确定一遍吗?”
“我就问你,他死没死!在你逃出来那会儿,他有没有死!”白翎的声音,透露着威严。
杨天有些被吓住,片刻后才回道:“没……没有。”
“那你不去想办法救你爸!在这里想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来陷害白伯父?”我冷声道。
杨天嘴唇翁动:“反正……”
“反正什么!现在,救人才是最重要的,你在这里乱喊有意义吗!”
清脆动听的声音从旁侧传来,是尹落英。
杨天颓然的坐倒在了地上,低低的说道:“救?怎么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