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她这段时日跟着谢念生那小爷常往凝晖楼来,对地形路线早已了然于胸。
一路之上专拣避静之处,躲过了守院婆子的眼睛,摸至正屋门外,左右一打量,并无人影,暗自深吸一口气,摸出那早已配好的钥匙来。
只听得轻轻“卡哒”一声,开了锁,又暗咬着嘴唇,轻轻开了门,自摸进屋里来。
因上回早已在正厅里找寻过,此番便尽直往谢夫人的卧房去。待将柜子抽屉等,一处处细细找寻了一遍,哪里有那八道方子的踪影?
拧眉叹息一声,一回头,竟然一眼瞟见对面柜子底下有一只小小的木匣子,她心中一动,将那匣子拿出来,见那匣上挂了一把锁,根本打不开。
便又掏出那偷备的钥匙来,一把把往后试,待试到最后,竟听得轻轻的“咔”一声,开了锁。
她心中狂跳,忙将那锁取下来,轻轻将那匣子打开一看,却见是一块布包成的小小一团,她心中疑惑,便将那布团给拆了,见里头竟还又用牛皮裹了一层。
心中疑惑更甚,将那牛皮也翻开来,不料这牛皮颇大,将里面的东西包得极是严实,只待最后一层剥开,就觉一股刺鼻的气味只冲脑门,顿时就将她熏得往后一退,一屁股跌在地上。
待又将最后一层裹着的青布剥开,才知这里头竟然是一砣黑呼呼的物件,上头似还隐有毛发,气味刺鼻,竟不知是什么东西。
她就皱皱眉,强忍着不适,将这东西又按着原样裹了回去,放入那匣子里,复又锁好,依旧推进柜底,将带起的灰尘细细擦拭掉。
一时心中暗自焦急,思极此番离开太久,若是再不前去,只怕要惹人怀疑,便就猫着腰起了身,往门口行去,将将只行出两步,就听得外头“吱呀”一声响,竟然是有人进得屋来了。
她大惊,忙住了脚。
心道莫不是谢夫人回来了?
凝耳一听,不料那门竟然又轻轻的关上了,而后只听得脚步轻轻,往卧房而来。
白清水一颗心顿时乱跳得不行,左右一环顾,发现竟无处躲藏,咬咬牙,索性不做二不休,趴在地上就钻入谢夫人的架子床底下去了。
一时屏住呼息,抬眼而望,透过床底,只瞧得见一双绣着鲤鱼戏莲的绣花鞋与一抹淡绿的裙摆。
是个女子,也是蹑手蹑脚的,行至床前顿了下来,白清水只觉那女子似是伸手在自己头上的床头一阵摸索,白清水心中诧异,见这脚步又轻移,移至了衣柜旁,足尖踮了起来,不一刻,踮起的脚尖又放了下来,依旧是轻轻的,行了出去。
不刻便又听得轻轻一声吱呀,开了门,又吱呀一声,关了门。
白清水这才钻出床底,将带出的灰尘又抹尽了,行至那女子方才站过的床边,伸手在床头摸了摸,掀开床被一看,竟见那处躺着一个布偶,上头写着年月日,似乎是某人的生辰。再拿起那布偶一看,脑门上竟还插了一根银针,尽数没入布偶的脑袋,只留了一个小小的针鼻。
白清水皱了皱眉,复又行至方
才那女子站过的柜旁,踮起脚,手探至柜顶,又一摸,赫然又是一个布偶。
她心中一动,想了一想,又将那布偶放回原地。
待一切望去与她来时无异之后,她方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左右一打量,见并无人影,忙锁了门。
深吸一口气,疾步徇着小道回了自己的住处,将身上挨了灰尘的衣裳换了。急急忙忙的又往摆着宴席的万花池而来。
一到万花池,只见在场诸人都有些微薰了,几个长辈围在一处闲聊,小辈们则在场中玩笑,宴会已是近收尾了。
“青水,你怎的去了那样久?”巧莲一见白清水便行了上来,“方才小少爷还问起你。”
“不小心摔了一跤,换了衣裳才来的。”白清水解释道,一边左右打量侍候在四周的丫环,一个一个的脚尖看过来,却根本不曾见到那双绣鲤鱼戏莲的绣花鞋与穿绿裙子的女子。
她一时心中着急,今日这情形,只怕是有人在使什么计策,那谢夫人估计是入了一个套了。
那厢的谢楠生亦早就发现白清水突然离开,此刻姗姗而来,却只盯着四处丫环的脚尖看,就蹙起了眉,正欲命缠在自己身旁的谢念生去问一问怎么回事,便见白清水的眼睛突然一亮。
他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见是一个绿衫子丫环,疾步行至了二姨娘的身旁,脑点微不可查的点了一点。
谢楠生的的眉头就拧了一拧,又去看白清水,见她亦自皱着眉,望着那丫环的脚尖出神。谢楠生再一望,见那丫环穿一双鲤鱼戏莲绣花鞋,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异常。
而白清水在那里思虑良久,终于抬步行至一直守在谢夫人身后的大丫环旁,伏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大丫环怔了一怔,眼睛往那绿衫子丫头处扫了一眼后,迅速的移开了眼光,微不可查的朝白清水点了点头。
白清水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去谢念生身后侍候着。
……
今日这春日宴开得颇是成功,谢府两房,一家子和和睦睦,直近黄昏,方散了席,众主子们也由各自的下人扶着回了自己的屋里。
谢念生因是贪杯,偷喝了许多桃花酿,竟是喝得有些醉意,死了命的非要白清水抱着。
白清水叹息一声自己命苦,只得俯身将他抱了回去,一路之上,还听得他嘴中低喃,“青水姐姐弹的琵琶可好听了……六,六哥,还,还向我打听你来,来着……”
白清水没好气的笑了,说道,“你看看你才几岁?喝得这么醉熏熏的,仔细三少爷知道了,又要罚你……”
这孩子却趴在她肩头,一动也不动,竟是睡了。
于是这日晚饭也没用,与巧莲一同帮他换了衣裳,又取了热毛巾擦了脸,洗了脚,便将他放在床上,自让他好好睡着。
待天色渐黑,院里的下人们用过晚饭,白清水到底还是忧心今日白天时在谢夫人房里遇到的那个丫环,还有那布偶放在谢夫人的屋里,也不知道谢夫人发现没有。
内院里的妇人们为了争个绳头
小利,向来无所不用其极,那针扎的布偶很显然是类似于巫蛊一类的邪术,虽说白清水是不信这些,但这等事,总架不过一个人心。
若是有人诚心陷害,当真是防不胜防的……
她虽说入这谢府是为偷谢夫人的方子,但谢夫人为人和善,对待她更是大方,叫她眼睁睁看着她入套,心中到底不忍。
一时就提着灯笼,想要去探一探谢夫人身边大丫环的口风。
不料才出了偏院,尚未拐到回廊里去,手竟然猛就叫一个人抓住了,接着便是一拖,她就叫那人给拖到了拐角的墙壁下头。
她下意识尖叫一声,就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别出声。”
听出是谢楠生的声音,她一颗狂跳的心方冷静了两分,而谢楠生已经抓着她就往前走。
“干什么啊你?你放开我,放开我。”
白清水想到今日宴上这人不肯出手助她就来气,自然不肯跟他走。
“你声音再大些,便要叫全院人都知道了。”谢楠生冷冷道。
白清水忙住了口,一双眼直愣愣将他瞅着,一时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下一刻,红灯笼印出的光下,白清水往后一退,人已经被谢楠生抵在了墙壁之上。她只觉“咚”的一声,脑袋都被撞疼了,这才发现两个人挨得极近,谢楠生一手提灯笼,一手压着她的肩头。
她心中大怒,正欲喝斥他,他却仍只是将她定定看着。
白清水的一颗心毫无征兆的扑腾扑腾跳了起来,昏暗灯火下,望着他的一双眼里倒印出一个小小的自己,像只受了惊的小鹿一般,将他看着。
谢楠生深吸一口气,实在有些受不了白清水这样在月光下的眼神,他就抬手,盖在了她的双眼之上。
“今日在湖边时,你同夜心说了什么?”谢楠生轻声问道。
夜心便是谢夫人的那位贴身婢女。
白清水叫他盖着双眼,还以为这人想干什么,不料却是问这个,心中定了一定,忙道:“没什么呀……”
“是吗?”谢楠生又靠近了她一步,整个人都已经贴到了她身上。
因是被盖着双眼,看不见这人的神色,因而听觉、触觉上便格外的灵敏,他湿温的气息喷在她面上,冰凉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心中就急了,忙道:“好好,我说,我说。”
“说。”谢楠生惜字如金道。
“是我回屋换衣裳时,看到一个穿绿衫子的丫环,独自一人,鬼鬼祟祟的往内院去。我觉得奇怪,就跟了上去,没想到却见她进了凝晖楼……”
“当真?”谢楠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似在沉思。
“少爷,我绝不敢骗你的。”白清水急道。
谢楠生的嘴角就挑了一挑,轻声道,“谅你也不敢。”
这才松开了盖着她双眼的手,白清水见他嘴角噙了一股似有若无的笑,哪里敢看她,就想伸去推他,不料双手才放到他胸口,就听得远处隐隐传来了脚步声,她心中一跳,就顿在了那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