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破鞑的带领下,段飞骑着豹子头向巡抚衙门行去,大同城乃是京城西部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大同的规模几乎堪比太原,街道齐整,百姓在兵变之下依然镇定如恒,他们好奇地看着身着明黄色蟒袍,骑在高头大马上精神抖擞的段飞,相互交头接耳,目光中都透着兴奋与安然,看到这些百姓的目光与神情,段飞心中更是镇定,就算郭鉴有什么想法,在这大同城里,他也搅不起什么风浪来。
眼前突然来到一片高门大宅区,最醒目的一座府邸前摆着两只高大的狮子,看那规格,府中主人定是位皇族贵胄,这显然就是代王府了,在大同也唯有代王府才有这等气魄。
过了代王府,又经过几座府邸,眼前出现了一座稍显破旧的府邸,不过这也只是相对周围华宅而言,接近那府邸的时候,郭破鞑稍稍放慢马速,与段飞平行,低声说道:“前边就是巡抚衙门了,大人,我爹遭此大难,心有怨气,言语中若是对大人不敬,还请大人多多担待不要见怪……”
段飞微笑道:“本官离京之前便早有面对千夫指的心理准备,直至目前一切都出乎本官预料的简单,你父亲的遭遇本官非常同情,本官不会与他计较这些小节的。”
郭破鞑轻叹一声,欲言又止,他策马加速来到那宅子前,守在门前的士兵见状急忙进去通报,段飞来到宅子前仔细打量,张文锦的这座宅子虽然稍显破旧,有些地方确实年久失修有些损坏,但是稍加修补即可,何须大动干戈抽调士卒来给他修宅第?张文锦可是个巡抚啊,他怎么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还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这个家伙不是猪油蒙了心,便是活该找死了。
就在段飞胡思乱想的时候,刚才进去传报的士兵跑了出来,郭破鞑跟他低语几句,来到段飞马前,说道:“段大人,我爹身上伤势严重,至今尚不能下床,请大人移步入内相见,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见谅。”
段飞翻身下马,说道:“这有什么,既然郭千户伤势严重不能下床,本官自当亲自前往探视,郭小将军,请前头带路吧。”
郭破鞑点点头说了声请,便带着段飞进了宅子,不一会段飞便进入后院,鼻子里嗅到一股药味的时候,郭破虏已将段飞带到正房前,向屋里恭恭敬敬地报道:“爹,钦差大人到了。”
一把低沉沙哑似乎历经了沧桑的声音说道:“钦差大人,郭鉴不良于行不能亲自出迎,只能躺在床上与大人相见,还请大人见谅,破儿,还不快将钦差大人请进来。”
段飞大步上前,走入屋中,顺着声音方向走去,说道:“郭千户无需多礼,本官自己进来了。”
鼻子里药味越来越重,段飞转过一座屏风,终于见到了趴在床上侧头向里躺着的一个中年大汉,他赤着上身,只在腰臀上随便盖了件衣服,背上腿上覆盖着厚厚的药膏,背上皮肤纹起老高,大小腿也不成比例地肿起,看来郭鉴不良于行之说倒不是推托之词。
“郭千户受苦了……”段飞来到床前,目光在郭鉴背上一扫,便肯定他的伤丝毫不假,堂堂千户,当众被巡抚及参将打成这样,难怪同情他的士卒顿时反了,段飞恳切地说道:“皇上已知事情原委,特派本官前来慰问安抚,皇上说了,兵变事发突然,巡抚张文锦与参将资鉴死有余辜,参与兵变的士卒只要见旨后各归本位,听从调派,便不再追究,为首者由本官酌情处理,据本官所查实,郭千户自始至终没有动过刀枪,虽被推举为兵变首领,然而却实非本意,只要郭千户配合本官安抚参与叛乱的将官,平息此事,郭千户便有功无罪,郭千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凡是本官职权之内的,本官会尽量满足,郭千户,本官如此安排可还妥当?”
郭鉴激动地转过头来,说道:“皇上真的是如此想的?段大人,你不会是诳我吧?事后真的不再追究?”
段飞微笑道:“你何尝听说过本官言出不行的?圣旨在此,你自己看清楚再说吧。”
段飞将正德密旨递过去,这本是段飞最后的底牌,段飞应该为朝廷体面争取一下的,不过段飞不想搞那么复杂,直接把密旨砸过去,除非真想谋反,否则大明百姓谁能挡得住如此诱惑?
郭鉴接过密旨仔细一看,确认段飞刚才所说句句属实之后他激动得翻身而起,段飞一偏头,郭鉴才意识到自己如今实在不雅,他急忙抓起长衫遮住身体,对段飞道:“下官激动过度在大人面前失仪了,大人请勿见怪,大人请到外间等候,下官更衣后再与大人慢慢商谈。”
段飞点带你头,走出屋外等候,没多久,郭鉴披着件宽大的衣袍走了出来,只见他精神抖擞,虽然脸色还差点,但是却丝毫看不出几天前曾受过酷刑的样子。
“有劳钦差久候,下官郭鉴参见大人。”郭鉴向段飞大礼参拜,段飞抓住他的手将他扶起,只见郭鉴手上新伤未愈旧伤累累,段飞轻叹道:“郭千户无需多礼,郭千户身上的伤不妨事了吗?”
郭鉴赫然笑道:“这点小伤,还没放在下官心上,养了这许多天,已经不妨事了,大人,这圣旨还请大人收回。”
段飞收回了密旨,说道:“郭千户,你已有决定了吗?”
郭鉴苦笑着点点头,说道:“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我这个叛逆,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宽宏大量,下官服了,下官愿意交出兵权配合大人平息此次兵变,下官没有别的要求,只盼朝廷能够遵守承诺,不要事后再追究我等罪责。”
段飞皱眉道:“郭千户,皇上都已经开了金口,下了圣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郭千户,甭管他听柳忠说你原本不肯受人推举当这个叛变的头儿,实在无法推脱才勉强答应,可事后你们听说朝廷派本官前来平抚的事后,大家都表示想要接受招安,唯独你反对招安,对朝廷疑虑重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否有人恶意中伤在你面前造谣了?”
郭鉴若有所思地搪塞道:“下官自己胡思乱想,误会了朝廷的意思,给大人带来不少麻烦,还请大人见谅。”
段飞目中精光一闪,说道:“郭千户,本官的名声想必你听说过,本官是靠刑名起家,练就一双神眼可断真假是非,郭千户砌词为人隐瞒,难道本官看不出来吗?此人显然是别有目的,故意挑唆,郭千户难道看不出来吗?郭千户,此人极有可能是真正的叛匪逆党,郭千户最好还是不要再为他遮掩了。”
郭鉴犹豫了一下,猛一咬牙,说道:“大人言之有理,我就说那小子怎么平时不拜神,神像倒了他反而上了心,这些天他不断跟我说些朝廷此人便是我麾下百户甘会,此刻就在府中,破儿,破儿,快带几个人去将甘会找来,快去!”
段飞冷笑道:“只怕他见势不妙会暴起伤人逃之夭夭,圆通,你带两个人跟着去,一定要将那个甘会捉住!”
“是!大人。”郭破鞑凛然接令,带着几个人,和圆通他们一块走了。
段飞又对郭鉴道:“郭千户,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让大同恢复原状,那些因不同意参加兵变而被扣押的官员、将领,还有那些整营被缴了武器扣押的士兵,都释放了吧,参与兵变的人和部队各回驻地,严密封锁消息,禁止任何人进出关口,连只鸟也不许飞出去。”
郭鉴犹豫道:“大人,这是所为何故?听说大人从太原卫带了八万多人过来,让下官着实困惑不已。”
段飞道:“你先办好这些事再说,等情况稳定下来,本官自会告诉大家那八万人究竟有什么用。”
郭鉴脑子一转,他讶道:“大人,难道朝廷打算对鞑靼用兵?”
段飞道:“你头脑挺灵活的嘛,猜得不离十了,不过此事藏在心里就好,千万不要传出去。”
郭鉴兴奋地点点头,说道:“咱们早盼着这一天了,想当年皇上还年轻的时候,下官曾经跟随皇上在关外跟鞑靼狠狠打了一仗,转眼就十来年了,皇上终于……可为什么要调太原卫的兵?而且听说太原三卫只有太原卫全军而出,其他两卫根本没动静,如何冒出八万人马?”
段飞微笑不语,不一会郭破鞑带着人大步返回,来到近前向段飞和郭鉴分别一拜,说道:“段大人,甘会已经带到,这家伙果然有鬼,听说大人召唤他前来,他转身就跑,结果被大人的两位亲卫一举击倒,已经抬过来了。”
段飞问道:“有人看到你们抓人了吗?甘会平时与什么人比较亲密?本官担心他有同党,需要一块抓起来。”
郭破鞑疑惑地道:“回大人的话,看到我们抓人的人不少,不过应该都是可靠的,甘会责任经常说些酸溜溜的话,人又小器,大家都不怎么喜欢他,应该没有同党吧?大人,甘会他怎么了?难道是鞑靼的内奸?”
段飞道:“甘会游说你父亲坚持兵变甚至造反,本官怀疑他是魔教中人,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消遣?”
郭破鞑道:“甘会是魔教弟子?天啊……他平时喜欢赌钱,最爱到汇海赌场赌钱,我们就算驻扎在城外,甘会都时不时要回大同赌一把,听说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银子,大人,甘会真的是魔教弟子吗?”
段飞道:“本官也不清楚是否判断正确,不过立刻封锁汇海赌场不会有错,圆通,你多带几个弟兄过去,若汇海赌坊真的是魔教据点,务必要一网打尽!”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