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结束了,生活又在继续。没有人再提及运动会,也懒得提起。或许这也是一种讽刺,遗忘总是那么快。每天总会有三三两两的女生聚在走廊的一头谈论隔壁班的某个男生,男生也会去讨论刚玩过的一种新游戏。还有每天在早读课上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吃早饭,或一袋酸奶,或一块面包。或者在某堂课上美美睡一觉,补足昨天晚上没有做完的美梦。男生厕所里的烟味仍是那么地浓重,走进去云雾缭绕,比“仙境”还“仙境”。
英语课上,刘小芸和安鄃在相互传纸条,安鄃刚扔过来,刘小芸又反弹回去,不巧的是正好落在呼呼大睡的露露的桌子上。
教室顿时很静,几十双眼睛全都盯在露露的身上。王静着急地只管用手去推露露,露露丝毫没有反应。
“文露,你妈叫你吃饭呢。”前排的一个女生向露露吼道。
“啊?”露露倏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双手揉了揉迷糊的睡眼。引起哄堂大笑,教室成了一窝蜂。英语老师拿着黑板擦用力地在讲桌上敲,想要让底下的学生静下来,显然已经不可能了。他绕过了讲台,闪电一般地走到了露露的座位跟前。英语老师的个头小,身体瘦弱,头发已经花白,一贯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如今站在露露的面前更显矮小,不像是他在训斥露露,反而像是露露在训斥他。“你说说你怎么回事儿?”他的脸再也不能平静,眉头锁成一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露露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像什么话,英语课上拿着数学课本,还在那儿睡觉。就你们这个样子还想考大学,是不是等高中一毕业,就回家娶妻抱孩子。”他抖了抖数学课本。
教室里又是一阵笑声。
然后,他捡起了扔在露露桌子上的那张纸条,翻过来一看,气得直跺脚。“我看这课也没法上了,你下午把家长带来。”转身走出了教室。
露露的头低得更深了。
“叫家长”是所有惩罚中学生最头疼的一种。哪个学生犯了错误,老师经常会脱口而出:去,把家长叫来。学校本来没有这项规定,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也就成了一条不成文的校规。
下课铃响了,秃发、鼻梁上悬着一幅大眼镜儿的教导主任叫走了露露。我问前排的刘小芸:“谁写的那张纸条儿?”
“我写的。”
“写着什么?”
“英语英语,外国狗语。老师老师,头上冒泡。青山不改,一身中装。绿水长流,流向何方。”她得意地笑了,嘴角形成一道弯弯的弧线,眼睛炯炯有神,眼眸像一汪平静的湖水。《红楼梦》中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确是如此。
露露在办公室的门口站了整整一个上午。他在学校是出了名的顽皮,老师也没有办法,也没有让他叫家长。
下午是大扫除,学校规定每个星期一每个班都要进行大扫除。走在三楼楼梯时,安鄃说:“露露这会儿肯定坐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垂头丧气,我们几个的耳朵又能清静几天喽。”“还不怨你啊!”我白了他一眼。教室在四楼,长长的走廊上人群攒动,有提着水桶打水的、有擦玻璃的、也有嬉戏打闹的。“文露,你妈叫你吃饭呢!”一个女生映入我们的眼帘,边跑边喊。“你别得意了,我跟你没完。”身后紧追着气呼呼的露露,他手中拿着拖把,拖把上的污水四溅,整个走廊上留下了斑斑痕迹。一群男生在旁边起哄叫好。安鄃呆呆地站在那里,一脸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