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曼终于知道,那句“我要你好看”是多么苍白无力的话,如今的他们,真真是走投无路了。
因为没得救治,赵大山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若是再不去医馆,真的就回天乏术了。可是这节骨眼上,他们去哪弄银钱?
夏青曼顶着饥饿而晕眩的脑袋想了好几日发财致富的方法,结果依然一筹莫展,毫无办法。
先不说她会不会发明制造,经商倒卖,这些可都是要资本的,她现在是真正的身无分文,连拿出几个铜板买传说中便宜到死的猪下水都不行,何况那只是传说中,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这世生产力低下,所有东西都是物尽其用,菜市场连剩下的烂菜叶都没有,更没啥易拉罐矿泉水瓶废报纸能捡了卖,沿路上饿死骨倒是不少,总不能让她做人肉包子吧?要做她也没面粉啊……
去传说中资源不断的后山打猎采集?算了吧,一路过来他们这群难民把草根树皮都吃了,还能剩下啥?而现在在这天子脚下每一块土地山林都被皇家贵族豪门给占着,离个几里路就被人驱赶,连柴火都不让你捡。
卖个菜谱啥的?她前世也就是家境比较富裕,到底也还是个小屁民,吃的都是大众菜,有啥惊世骇俗的菜谱可以卖?这里的人又不是笨蛋,看个啥都新奇。再说了,就她这乞丐模样,谁搭理她啊,没靠近就给轰出来了。
想来思去,思来想去,夏青曼悲哀的发现,前世就无比废材的她,如今穿越了也没多长出一双手脚来,让她瞬间非同凡人。尤其是在这两手空空,肚子都没填饱的情况下,压根就想不来什么发家致富的好点子,连填饱肚子都解决不了。
穿越你妹啊!又没有外挂,还让穿到这种随时可能饿死的人身上,这不是耍她玩吗?难道老天爷是要她成为穿越史上第一个被饿死的人?
最后还是靠这土著人吴氏解决了生计,准确说不是解决,只是稍稍微缓和当下悲惨的局势。他们找到了一份浆洗的活,可是这工钱少又累不说,还很难接单,谁让这难民太多,虽然已经被疏导,可依然僧多肉少。
这浆洗的活让她们一家子一两天也能有一口吃的,聊胜于无,可赵大山的病却不知如何救治了,他的命再硬,也经不住这么一天天的抗。
赵大山的伤口开始溃烂,身体发热开始说起了胡话,怕伤了脑袋,赵荷花不停用拧干的湿布巾放于赵大山的额头,给其降温,效果甚微。
此时,每个人的心里都无比沉重,若再不救治,赵大山可真的就这么没了。
吴氏直愣愣的顶着一直在忙活的赵荷花,那眼神有些瘆的慌,夏青曼不知怎的突然想起秦氏的话,今天她看到吴氏跟一个婆子神神秘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夏青曼心底不由升起不祥的预感。
吴氏木然的坐在屋里,一副绝望麻木模样,不知想到什么伤心处,眼泪从眼眶里滑了出来,却不自知,夏青曼顿时了然。
赵荷花是夏青曼在这见到的第一个人,平时对她也颇多照顾,若是眼睁睁看着这么善良的小姑娘步入火坑,实在心有不忍,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她连把自己的肚子填饱的本事都没有,只能看着这一大家子一步步走入绝境,那种无力感让她无比挫败。
“娘,总会好的,明天我们再去找找活计。”夏青曼底气不足道,眼前这比自个从前没大几岁的妇人沧桑老态,就算是从前的她叫起娘来没有半点违和感,生活最能摧残女人的容颜。
吴氏摸摸夏青曼的头,笑得惨淡,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傻孩子。”
“娘,妹妹说得对,我们肯定能熬过去的,明天我们一定能找到新活计的。”赵荷花也觉察出吴氏的异样来,心中有些着急道。
“是啊娘,家里还有我呢,我可是我们家的男子汉!明天我也跟娘和姐姐们去干活。”就连幼小的赵江生也表态,一路颠簸和磨难,让才六岁的他懂事不少,不再是那乡间无忧无虑的孩童。
“都是乖孩子,都是乖孩子……”吴氏搂住赵江生和夏青曼,泣不成声。
饶是知道前方的路十分黑暗,此时的温情依然让着陷入阴霾的家有了那么一丝光亮。
可夏青曼的心里依然十分沉重,如今的境地犹如在拔河,另一端是悬崖,他们虽费劲所有力
气,却无法制止绳子不停将他们往悬崖带,也无法甩开绳子,无力绝望而恐惧。
难道这贼老天让她穿越就是为了让她感受一下什么是无助绝望吗?可一切这么清晰真实,她实在无法当做一个玩笑一个梦,只能在这备受煎熬。
第二天一大早,吴氏便带着赵荷花和夏青曼上了街,赵江生也想跟着来,却被叮嘱留下照看赵大山。
吴氏紧紧抓着赵荷花好夏青曼的手,木然的走着,夏青曼感觉到了不对劲,昨天的那种不祥预感越发加深起来。
“娘,我们这是去哪啊?”夏青曼心底颤颤的问道。
吴氏依然面目表情,声音毫无生气,“我们找钱给你爹治病。”
赵荷花一听顿时两眼放起光来,“娘,您知道去哪赚钱啦?活计累不累?工钱多不多?嗯,活计累点没关系,要是钱多些就好了,娘,你可真厉害,才一晚便知道哪弄钱了。”
夏青曼扶额,这小姑娘心思可真单纯,或者说是天生乐观,都被这么饿过还能如此天真,也着实不容易。倒也能理解,赵荷花虽是个女孩,可因为是家里第一个孩子,也是赵家第一个孙女,长得又白净乖巧,在村里是有名的漂亮姑娘,因此备受宠爱,从前家里还算富足,重活基本都不让干,就是在家做做针线活和一些轻手的事,相比之下作为老二的赵小妹,也就是现在的夏青曼反倒是糙养得多。
虽说一路受尽磨难,可依然没有让这小姑娘从此蒙上灰暗,也算是难得,若是知道吴氏要把她卖进那腌臜地,不知是否还会这般天真。
吴氏并未答话,可却不妨碍赵荷花的美好遐想,还那天真的以为只要过了这个坎,一切便会好起来。
越走夏青曼的心越凉,这压根不是往有工的地方去的,连续奔波的几天,夏青曼对这一片很是熟悉。
“娘,我们回去吧,我记得昨天看到有个酒楼要人的,我们去那看看吧。”夏青曼扯着吴氏焦急道。
吴氏抓紧夏青曼的手,停也不停的往前走,抿着嘴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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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听话,我们就快到了,酒楼那我们也不是没去过,都是要那伶俐的小子爷们,哪瞧得上咱们。”赵荷花出声制止道。
夏青曼更急了,就差点没叫出声来,你娘都把你卖掉啦,还那天真哪。
可这句话她不能说出来,这是个无法解的死题,一边是将死的赵大山,一边是将入腌臜地的赵荷花,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是错,对于一家人来说都是无尽的伤害。
吴氏选择赵大山也倒不难理解,就算是在前世,一家里若倒了男主人,这家也将过得十分艰难,单亲妈妈从古至今都不是这么好当的,更何况这以男人为天的世界,真真叫做顶梁柱。这几天在外面奔波找活,大多数都找的是男人,任他们磨破嘴皮也无法让对方动容,真真一点机会也没有。想来也是,本来用女子就颇为不方便,何况现在难民这么多,一个小工有众多廉价好用的男人争着,哪有他们几个妇孺站的地儿。
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小姑娘跳进火坑,于心何忍?正当她想着该怎么办时,那天看到的婆子迎面而来。
“哎呦,这就是赵妹子的一对姐妹花啊?长得可真水灵,尤其这姐姐,哪里看得出这一路颠簸坎坷过来的。”那婆子上下打量着赵荷花和夏青曼笑道,夏青曼听这话心中越发忐忑着,没注意那婆子眼中的遗憾。
“李婆婆,我人带来了,那天说的话可还算数?”吴氏依然一副死寂生冷的模样,李婆婆倒是见惯并未在意。
李婆婆笑眯眯道:“算数,当然算数,妹子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宝贝闺女受委屈的,这一片地谁不知道我李婆婆最是诚信。”
“还是那个价吗?”吴氏不理会李婆婆那殷勤,依然生硬道。
“是呢,这个价已经很厚道了,要不是你这着急用钱,我也不会给这么个价,若是你能……”
“我人带来了,钱呢?”
“喏,你拿好了,若是改变主意,再找我哈,我定给你一个漂亮的价钱。”李婆婆笑眯眯道,一手递过一块银钱,一手接过吴氏递过来的卖身契。
此时赵荷花也赶紧不对劲了,惊恐道:“娘——你,你这是干什么?”
夏青曼焦急不已,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迟了,早知道方才就不该犹豫,拉着赵荷花就往回跑,什么事回头再说,婆婆妈妈的如今算是个什么事!她竟然眼睁睁看着这花儿一样的女孩往火坑里跳,夏青曼自认不是圣母,但是也无法无情冷漠到这个地步。
“娘没用,娘对不起你们,娘实在是没法子了,这个家不能没有你们的爹啊。”吴氏终于压制不住抱着赵荷花和夏青曼痛哭起来。
“娘——”赵荷花反应过来,也泣不成声。
夏青曼焦急的拉着吴氏连连发誓保证,“娘,我们会有办法的,我会想法子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不会让大家挨饿,娘求求你,求求你……”
“小妹,娘对不住你,可娘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啊,娘打听好了,李婆子是干这行最厚道的人,她答应不会亏待你的,你乖乖听话……”
夏青曼被当头一棒,脑子嗡嗡作响,后边的话再也听不见,啥!被卖的竟然不是赵荷花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