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终摧折, 结束亦是开始……
缓缓的拾阶而上,心中悸动,想起庭韫往日的种种, 我掩不住笑意。
房门半掩着, 我收起纸伞推门而入。
“……”我微微一愣, 怎么不是庭韫, 而是一个女子, 明眸皓齿,全身一袭红裙,绣着繁复的牡丹花纹, 衬的那人更是娇艳。
她直直的看着我,眼神闪烁, 久久不言。
“你是谁?裴延霆呢?”我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人有一点眼熟, 细细想来, 就是上次我在窗口偷看时,同庭韫一起下马车的那位姑娘。
一旁的丫鬟娇斥道:“大胆, 见到公主也不……”
“如意!”女子喝止道,对我歉意的一笑,“姑娘见笑了,随便坐,不要客气。”
如意嘟着嘴, 退了下去。
“她喊你公主?你就是宁安?”我心沉了下去。
宁安公主抚了下云鬓:“宁安是我的封号, 延霆的朋友, 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姑娘唤我玉清吧。”
唐玉清!我压下火气, 谁跟你是朋友!延霆、延霆叫的这么亲热,还自己跑去跟皇上请圣旨, 要嫁给庭韫,不要脸!
我看着唐玉清,腹议了一顿,才开口:“公主,不是应该好好的呆在深宫后院么?”我上下扫视了房间一圈,“这里是将军府吧?难道是迷路了,在下略懂拳脚,愿意护驾,送您回宫。”
不知道庭韫为什么不来见我,不过既然已经下了决心,我自然不会让步。
唐玉清被我一通抢白,脸上僵了僵,继续道:“这府邸是本宫的夫婿的地方,自然不比他处。晚些时候,延霆会亲自送我回宫。倒是姑娘你不知所谓何事,只身来见,男女有别,才是有所忌讳吧。”
“有什么忌讳不忌讳的,”我瞟了她一眼,“庭,延霆和我自小一起长大,我们的关系又岂是外人所能了解的。”
唐玉清猛的握住自己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延霆长在漠北,很小就投军打仗了,又如何与姑娘相识?自从延霆入了朝堂之后,这府里每天都要接待好几拨投奔延霆的人,有各种各样攀亲带故的说词,十个里面有差不多有七个,和姑娘一样的说法。”她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鬼才来投奔!”我不耐的说道,再没心情跟着女人东拉西扯,“快点让他出来见我!”
唐玉清听完这话,反倒悠闲起来,抿了口茶,才慢吞吞的答道:“本宫接见过许多人,像姑娘做客人,做的如此蛮横的倒是第一次。”
我嘟囔道:“你少见多怪罢了!”唐玉清改了称谓,跟我称什么‘本宫’,端什么架子!当今太后是娘亲的姐姐,算起来,我也是皇亲国戚呢!皇帝是我表哥!
“将军忙于正事,今日无暇接见。”
“不可能!”我瞪着唐玉清,定是她从中做了手脚,我稳下气息,“公主,你又何必自降身份,跟民女玩这种把戏。那东西是让人给丢了吧!”
唐玉清掩口轻笑:“你可是说的这个?”
如意从身后取出一枚流苏,交给唐玉清。
我一掌拍在茶几上:“见过不要脸的,但是这么不要脸的公主,我也是第一次!”
“你个贱民,居然如此放肆!”那丫鬟移了过来,抬手就打。
我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比石榴差的远了!”
我手上施力,如意疼的脸色发白,冒出虚汗来。唐玉清只是冷冷的看着我,也不阻止。我丢开如意,上前夺过流苏,看成色,就是我的。
我收进怀里,转身就走:“真是浪费时间!”你以为不带路,我不会自己找么,就凭我独孤烟的身手,天下哪里去不得!
“站住!”唐玉清喝道,“你是怀疑我故意不让你找延霆么?你还拿漏了一件东西!”
我皱着眉头转身,只见唐玉清松开手掌。
“……”又一枚杏黄的流苏……
我闪身掠了过去,一把抓起流苏,失控的吼道:“这个为什么在你这里!”
“贱民,你没听到公主的话么,是裴将军让公主转交给你的!”如意讥讽道。
我看也不看,直接一掌扫去,如意闷哼了下,传来撞倒桌椅的声音。
我将两枚放在一起,另一个除了颜色略新些,花纹,结带一模一样。
我握紧流苏,抬头死死盯着唐玉清。她从如意那边收回目光,掩不住有些惊慌。
“宁安公主,你可清楚我的名字,死在我手下的人有多少,你知道么?”我一字一顿的说道。
唐玉清白着脸,强做镇定:“本宫没有兴趣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延霆说,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不清,欠你的都已经还给你了。”
“欠我的…都还给我了?”我心如重创,脑中纷乱如麻,“他,庭韫…他真这么说?”
“庭韫?……没错。”
我退了一步,扶住桌角,几乎要站立不住:“我不相信,那为什么要派人去德庆帮我解围?”
“……说了,只是还你人情而已。”
“……”桌角被我抓出印子来。我看着从指缝间露出的流苏,抑不住颤抖,“我,我还是,还是不信,我要亲自找他问个明白!就算做不到十年前的誓言,也不应该忘记我们的三年之约!”
唐玉清突然开口道:“虽然延霆说过不想见你,不过,看在同是女子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一次!”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站起身来:“但是我不想惹他生气,所以我进去回话时,你就找个地方听着。武功这么好,不让延霆发现你,应该很容易吧,你可愿意答应?”
“……行!”
“听到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就要离开此地,保证以后不再纠缠,如何?”
“好!”
转身看到如意,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昏死过去了。
唐玉清抬腿迈了过去,我也跟在后面,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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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前一后,默默的走着。随着她穿过两进院门,唐玉清停在一间屋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着墙角的美人蕉,总觉得这院落和我的‘临风院’有那么点相似。
“延霆~”唐玉清在门上叩了两下,“我进来了啊!”
不等里面应声,唐玉清径直推了进去,转身看了我一眼,合上了门。
我放缓呼吸,贴在门侧。
房里静了一会,我才听到庭韫出声。
“公主。”我竖起耳朵。
“延霆,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多礼。”唐玉清柔着嗓音说道。
“……玉清。”
“你刚刚对我说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
“麻烦你了,其实我原本想叫袁管家去做的。”庭韫顿了下,又道,“她收下后,有没有说什么?”
袁管家就是给我带路的那个老人吧。
“挺伤心的。我看那姑娘也不是你讲的那么蛮横,颇为知书达理。”
“哎,我不想再提……”
要是看到流苏,我是心如刀绞,那这声叹息,让我整个人都感觉不到痛了,这不是真的吧,一定是听错了……
德庆之事,真的只是还我的人情么?为什么这话充满了解脱的味道。
看着掌心的流苏,我扯了下嘴角。
当初在集市看到,觉得好看,只因为是成对卖的,另一枚,我就送给了跟在身边庭韫的。他一开始并不乐意,是我拿着大小姐的身份,强着硬挂在了剑上。
世间男子很少挂这种东西在佩剑上,显得女气不说,也影响运剑,我果然是太任性了。
他们接下的话,我没有再听,靠在墙上一直走神。
和庭韫往事,不断的浮现出来。仔细想来,这些年,都是我在不停的闯祸,然后,庭韫就跟在我后面收拾烂摊子。生为影卫,庭韫很尽责,从不抱怨什么,也说过需求什么。我真是个失败的家伙,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我是一点都想不起来。这算什么喜欢,只是…霸占吧……
“啊~!”屋里惊呼了一声,我回过神来。
“……”庭韫似乎说了什么,很轻。
唐玉清突然焦急的唤道:“延、裴将军,你快放手!”
我转身推开了房门。
屋内摆设简单,只有几样必备的家具,那张红漆大床,最为显眼。
庭韫倚在床上,身上只着了亵衣,领口敞着,露出半个胸膛。他一手支着床沿,一手拉着唐玉清。唐玉清正惊慌失措的想抽回手。我的突然闯入,让屋里的两人,动作皆是一顿。
庭韫直直的看着我,半饷才道:“大小姐。”声音带着沙哑。
我看着庭韫的脸,在心里勾画了无数遍的脸,如今就在眼前,却是这样遥不可及。我落到他们拉在一起的手上。
庭韫才惊觉,立即甩开了唐玉清:“不是这样的。”
唐玉清突然失力,踉跄了下,差点摔倒。
我看着庭韫,流连在他的面容上:“我来,是想说,你从来不欠我什么,一直是我在亏欠你。所以…”我深深的吸气道,“所以,约定什么的,就算了吧。”
庭韫脸色一变,盯着我不说话。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转身对着门口。
“一切……大小姐说了算。”
我迈出门槛,补了句:“预祝公主、将军百年好合。”
最后那句话,抽空了身上所以的力气,我没有心思去找什么过道,径直跃上了屋顶,跳过围墙,冲出了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