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想得很清楚。”薛慈坚持。“我知道大家担心的是什么, 志君是庶子,短时间内难以建立威信。不过我相信,只要志君肯努力, 只要我们大家给他时间, 我相信他, 他会让我们满意, 让我们放心。而且, 我会亲自教导他。若是陈家败在他的手里,我跟他一起向陈家列祖列宗谢罪。”
这时,已经没有人再持反对意见。薛慈的能力就凭着薛氏绣坊, 大家也不会再有怀疑。
陈玉芳咬了咬嘴唇,把心里的不满咽了下去。
薛慈叹息一声, 略为哀伤。
“陈家这些日子发生了重大变故, 陈老爷子和大奶奶也接连着走了, 大家心里有想法我可以理解。听说已经有人提出要离开陈家。在此,我也不阻拦大家, 而且我已经备好了大家的月钱。不论是新来的,还是做了十年的老人,只要提出离开,我多加一年的月钱,回乡费全包, 绝不亏待任何一位替陈家付出过的人。”
下人们又是一片惊讶, 多加一年的月银, 那可不是一般的大方。
“当然, 我希望大家都愿意留下来, 从今以后,每个人的月钱多加一倍, 每年有一次半个月的探亲日。”
薛慈这一放话,底下的人激动得不行。
“大小姐,你说的这事是真的吗?”
“是呀,你真的要给我们加月银吗?还有半个月的探亲日?”
“各位放心,我承诺大家的一定会做到。我以薛老板的名声和人格担保,只要大家真心为了陈家好,陈家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薛慈的话感动了大家,先前说要离开的人也明确表示,知时间内不会再离开陈家。
接着,薛慈宣布,陈家家内事由薛氏作主。薛氏自然推迟,她也表示过不会再过问陈家的任何事。
薛慈握着她的手,劝道:“如今的陈家,经受这一翻变故,必然会有很多事情要发生,生意上的冲击免不了。我和志君要处理外面的事情,这家里的事情如果没有人帮着,我们如何能放心的。更何况,靖祯需要养病,这个家里,不能少了你。”
下人们也跟请求薛氏,薛氏最终同意。
可接下来,薛慈又宣布了一件事情,让大家再次震惊。
“我身上虽然流着陈家的血,但是养育我的人却是被陈家抢走孩子的薛氏。陈家犯下的错我来向老天赎罪。我将一生随母姓薛,以薛萍为母,孝顺她,侍候她,给她养老送宗。我亦承诺,不入陈家宗谱,不改姓,不拿陈家一分财产,不接手陈家任何门铺的生意。”
言下之意,陈家与她仍是两个分开的个体,互不侵犯。
“阿慈。”薛氏道:“你身上流的是陈家的血,你必须认祖归宗才行。”
薛慈坚定的摇头,对薛氏,亦是对众人。
“阿慈姐姐真是大气度。”
“是啊,没想到从小吃了陈家那么多苦,长大了还要替陈家背这样的罪,真是可怜又可敬。”
也只有薛氏心里清楚,这才是真正的薛慈。她嘴上不肯原谅袁氏,可是在心里,她已经将自己当成陈家的一分子。陈家抢子在先,制造了一场悲剧,这笔债必须有一个人来担。
从小到大,她就知道付出,知道顾全大局,陈家的生意有她帮衬,很快就能恢复往昔。
陈家逐渐恢复秩序。
薛氏绣坊亦处在起步阶段,薛慈两头忙。好在韩少鸣出了很大的力气,让薛慈能有更多的精力跑陈家这一边的生意。
正如薛慈预料的那样,陈家的客户不少都退了单,原因还是因为陈志君太年轻,和她只是个女人。
薛慈不怪任何人,沉住气和陈志君共面承担,亦说服了两个提出退单的客户。
陈家生意的潇条期持续了整整一年,才逐渐好转。薛慈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午,申正鸿来到陈家仓库,找了好几圈,才找到还在指挥工人出货的薛慈。
远远看着那个蓝色娇小的身影,他心疼了。
他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去了休息室里等着,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满头大汗的薛慈进来喝水,才看到他。
“薛老板可真够忙的呀!”
薛慈瞪了他一眼,好笑道:“申大老板莫不是闲得慌?”
“是啊,我就是闲得慌,谁教我们已经半个月没见面了呢?”
薛慈和申正鸿的感情,外界早已传开,只是两个人迟迟没有办喜事,确是让一些人少不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但不管外界如何传言,薛慈和申正鸿都没有被影响。始终微笑面对。
“阿慈,靖祯怎么样了?”
薛慈轻叹一声,微微低头。
“情绪一直不是很好,听我娘说他时常一个人对着已经不存在的偏院发呆,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也不愿意说话,不想见人。”
“那……真相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
薛慈叹息摇头,“不知道,也不敢说,怕他承受不住。”
一年前她就告诉过陈家上上下下所有人,任何人不得提起关于身世的事。并且,陈老爷的死因在陈靖祯面前也是急病不治,而袁氏,而是为他的身体常住寺庙去了。
“听说最近陈玉芳……”
“我也听说了。”薛慈沉下脸色。“她最近经常在外面造谣,说我要震占陈家,还说我要把陈家的生意卖给申家。”
她只能苦笑,陈玉芳这一年来常常醉酒,什么事也不做,在外现更是结识了一眼狐朋狗友。
“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让人看着她呗,只希望她别把事情给我捅到靖祯那里,否则那才是天蹋地陷呢?”
申正鸿握住她的手,热情的目光看着她,“你一心为陈家,为陈靖祯,可有为我想过?”
薛慈回以微笑,扑进他怀里。
“谁教薛慈命苦,必须承担这一切呢。不过,你要是等不及,可以另娶他人呀,反正我不急。”
“调皮!”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两个人才能享受一下在一起的时光。
陈家的生意基本上步入正轨,仅仅十七岁的陈志君,脸上虽然仍有几分稚气,但这一年来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加上有薛慈撑着,有申家明里暗里的帮着,没有人再敢小看他。
薛慈欣慰,然而,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檀香急急赶来,说陈玉芳捅破了天。
回去的路上,檀香说起经过。陈玉芳在外面喝醉,回到家后闯进陈靖祯的房间,把所有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这的确是捅破天的大事。
待薛慈赶回家中,宅了里已经乱成一团。院子里,面目被烧得毁了大半,看起来狰狞无比的陈靖祯,正在逼问薛氏关于身世的事情。
一边,陈玉芳哈哈大笑,不停的说薛氏和薛慈是骗子,编了一个故事,目的是为了谋夺陈家的家业。
“靖祯,靖祯你别闹了好吗?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陈靖祯一看到薛慈,下意识低头后退,他知道自己被烧得有多难看,这一年来,他从来不敢让薛慈看他一眼。
“靖祯,你冷静一点好不好?”薛慈伸手,握住了陈靖祯被烧得完全变形的手,不过陈靖祯马上收回去缩回袖子里。
“到底,到底什么是真的?”
陈玉芳咯咯笑,突然跑到陈靖祯面前,“当然我说的是真的。”她指着薛慈,怒道:“这个女人,她和薛氏编造慌言,说她薛慈才是陈家的嫡长女。而大哥是薛氏和野男人生的野种,抵毁大哥,其目的就是要霸占我们陈家。”
“陈玉芳!”薛慈怒颜。“你到底想干什么?”
“谁告诉我真相?我到底是谁?”陈靖祯推开陈玉芳,拽住薛慈缠问。
薛氏上前来劝,可也被陈靖祯推开。他紧紧拽住薛慈,将她推到角落退无可退。
薛慈没有抵抗,伸手抚过他曾用经英俊的面庞,和他弯曲变形的十指。他宛如垂死挣扎那般,疯狂不计后果。
十多年的朝昔相处,和他们曾经的相爱,那些美好在记忆里,不曾忘记。
一年前的大火,烧毁了一切。
“你要是想知道,我便告诉你。”薛慈哽咽着,泪水滚落。
“说。”
“陈玉芳说得没错,你我身份交换,你的生母是薛氏。而我,我则是袁氏所生。”
薛慈这一句话,无疑是断了陈靖祯最后活着的尊严。
陈靖祯彻底失控,疯狂的摔砸东西。薛氏哭求他停下,薛慈几次上前阻拦都被推开,陈靖祯根本听不进去。最后,薛慈累了,扶着薛氏只是跟着他,任他砸掉宅子多处的特件。
他憋屈了一年,就任他发泄吧!
直到半夜,陈靖祯昏倒在地上。
安顿好陈靖祯,薛慈离开院子,一年了,她知道应该和陈玉芳谈一谈了。再让她闹下去,陈家还不知道会被她搞成什么样。
陈玉芳未睡,独自饮酒,似醉非醉。看到薛慈进门,一个不爽将酒壶扔了过去。
薛慈视而不见,继续向前,在陈玉芳面停下。
“这大半夜的,薛老板不睡觉,跑我这来干什么?”她哼笑一声,继续倒酒。
薛慈很自然的夺过酒杯,扔到墙角。
“你闹腾了一年,还不够?”
“不够。”陈玉芳怒喝,“你害死了我爹,害死我娘,还害得我哥哥被烧得面目全非。你这个魔鬼,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够啦!我今天来见你,就说明我不会再对你的行为视而不见。这一年来我很忙,忙到没时间来管教你,但是接下来,我会好好的教育你,让你没有时间再胡作非为。”
“你才胡作非为呢。”陈玉芳苦笑,“都是你,你害了陈家那么多人,更有两条人命在手。连陈家的家业都在你的手里,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要管教我,你凭什么?你……”
啪——
薛慈怒到极点,扬手狠狠甩了陈玉芳一个巴掌。
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爹疼娘爱,陈玉芳何时受过这种的苦?
“你这个女人,你竟敢打我?”
“打你,又怎么样?像你这样不识好歹的人,该打!”
“你……”
“我怎么了?你还当我是小时候被你打骂的小丫头吗?你早就应该看清楚,如今的薛慈,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了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尊严。而你,你只不过是一个不敢面对困难,不敢面对失落的人。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如果不是我,陈家早就落败,你这个被宠坏的了大小姐,也早已饿死街头,被人抛尸野外。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处心积虑,到处造谣我图陈家的家业,甚至,用这些事打击靖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活信心。陈玉芳,你是想逼死更多的人吗?”
陈玉芳根本听不进去,极力否定薛慈。但事实上,她知道薛慈说的都是对的。
一年来她不想承认薛慈的存在,更不想承认是薛慈坐镇陈家,义不容辞扛下陈家的重担。
可是,她就是不服,一个从小侍候她的小丫头,如今成了有名的大人物,亦是她的亲姐姐。
“薛慈,我恨你!”
陈玉芳抛下这句话,跑出陈家。大半夜,薛慈怕她有危险,让人追上去,可是最后还是跟丢了。
却也从此,陈玉芳音讯全无。
纵然不入陈家的宗籍,但在心里她早已经认了陈玉芳这个妹妹。不停的派人出去找。但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回来。
半个月后的一天清晨,陈靖祯去到曾经的偏院,默默的站了很久。最后,他离开陈家,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只留了一封信给薛慈。
我走了,勿念!
短短五个字,笔锋劲利,尽透露出陈靖祯的无可奈何,和沉痛又矛盾的心情。
薛慈陪了薛氏一整天,出乎意料的是,薛氏很平静。
“这一年来,我每日陪着他。我知道他心里很累。他容貌尽毁,感情受挫,事业不能做。最致命的是,当得知他不是陈家的嫡长子时,他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最后一点尊严。”
“娘,您还有我。”
薛氏抹着泪,突然笑了。
“他走了也好,外面的世界一定能让他有所改变。我只盼在有生之年,还能再与他见上一面,听他喊我一声娘。”
“会的。一定会的。”薛慈也笑了,她宁愿和薛氏做着这样的期待。幻想将来有一天,陈靖祯放开一切,回到这里。
薛氏想开了,心情也好了,与薛慈好好的吃了一顿饭。她说,这是她二十年来吃得最舒服的一顿。
陈家渐渐恢复宁静,也渐渐有了欢声笑语。生意上的事,薛慈却不敢放手,不过有些生意她不再参与,让陈志君学会自己面对。
时光如梭,一年后,薛慈突然收到一封信,写信之人竟是一年来音讯全无的陈玉芳。
陈玉芳在信中写了一年中的遭遇。自那日跑出陈家,不慎被人拐走,去了一个叫王府县的地方,经历了很多酸甜苦辣,亦被人夺去清白至怀了孩子。但她不慎流产,幸遇平乐师太,将她带回庵里休养。经历人生最悲惨的事情,她想通了很多,加上平乐师太的开解,最终悔悟自己半生的荒唐。
信中,陈玉芳悔悟,并承认了薛慈这个姐姐。但她不会再回来了,决定抛开凡尘,长伴青灯,为自己赎罪,也为陈家和所有人祈福。
这对陈玉芳来说,也许真的是个好的结果。
薛慈握着手里整整十张信纸,哭了,也笑了。
日子如流水,陈志君二十岁了。生意上的事对他而言早不是难事,薛慈也正式放手。
直到她放手后,很多人才敢出声,也汗颜。因为就算她当初承诺过不会拿陈家一分家产,但大权在她的手里,愣是有不少人不信。
然而,如今权归陈家,竟有不少新客户要与陈家合作。
一年又一年,薛慈没有和申正鸿成亲,申正鸿没有催她。因为他太了解薛慈。
“正鸿,这对你不公平。你其实不用这么等下去。”
申正鸿扬起唇角轻笑,习惯性捏了捏她的脸蛋。
“笨蛋,我就要等。一年,两年,十年,或是五十年,都没有关系。”
薛慈笑着哭,又是欢喜又是心疼。
“又哭了,这几年时不时看到你哭,这眼睛都要变成河了。”
“正鸿。”薛慈靠在申正鸿的肩膀上,泪水越流越多。“我也不图别的,只想知道他是否安好。哪怕知道他在哪里也好。”
“我知道你心里记挂的是什么。你过不去那道坎。”
薛慈像是被说中了痛处,紧紧抱着申正鸿,后悔不已。
“那场大火,我明明有机会保住他,可是我为了知道我娘心里的秘密,我躲在门外。我要是不躲在门外,就一定能阻止他。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害了他。”
“可是你并不知道他那天晚上回了家里。千算万算,算不过老天爷,这就是人生。”
薛慈不能原谅自己,因为一己之私,陈靖祯跟丢了性命没有差别。
这就是她心里的坎,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跨不过这个坎,一直没有答应嫁进申家。
但是申正鸿对她一如既往。一年一年的等下去。
时光匆匆,又过去六年。檀香的孩子五岁了,陈志君娶了妻,陈如心也嫁了如意郎君。
唯有薛慈,依旧孤单。她时常与薛氏看着夕阳,笑谈过去。
这一年,文县令被捕。据说是因为收了别人的好处,没给人把事办好,被捅了出去。结果一顿彻查下来,发现他这些年没少贪脏枉法。结案后,全家被判充军。
这一年,东湖的荷花开得特别艳,特别美。
像许多年前一样,薛慈和申正鸿在东湖划船赏花,抓鱼烧烤。忙里偷闲,放松身心。
“好香啊,好多年没来这烤鱼吃。怪怀念的。”
申正鸿翻转着手里的烤鱼,“还记得我和陈靖祯那个王八蛋,把你抢到这的那天吗?我和陈靖祯死劲的掐啊掐啊,当时我们三个人也是像现在这样,一边烤鱼。”
“是啊,当时你们两个吵得我头都大了。”
“是啊。后来我和靖祯喝醉了,你也趁我们没醒,偷偷离开,一去就是一整年。要不是韩家跟我父亲有些交情,恐怕我都没有办法找到你。”
想起那些日子,似疯狂,似逃难。也正是从申正鸿跑到溪水县找她,她被感动了,也做了这辈子不负他的决定。
可是时至今日,十年了,她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
仿佛一下子被刀子刺痛了心脏,痛得让她悔悟。
这几年她盼着得到陈靖祯的消息,自私的想要让自己跨过那道坎,但却忘了,在她身边默默相守的申正鸿。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错得最离谱的人。
“正鸿。”她红着双眼看他,“我们成亲吧!”
“不行!”
申正鸿处在震惊中,来不及回答,却被一个陌生的声音窜出来做了否定。
薛慈回过神来,和申正鸿一齐向后看去,只见一白衣男子站在几步外,一脸严肃。
两人互看一眼,莫明其妙。
“喂,你谁呀,我们成亲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衣男子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状。
“我观你们面相,得出一个结论。你们两人命里相克。从第一面开始,就结下了恩怨,且不论恩怨大小,却在你们的命运交叉点上划下了一个叉。注定了你们这辈子有缘无份。”
薛慈和申正鸿同时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起来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家,你那天还故意冤枉我调,,戏你。害我挨了一顿家法。”
咳咳——
“老记着这些事,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谈人生?”薛慈有些尴尬,又没好气的瞪了眼前白衣男子,看他衣着不俗,像个读收,但脸上却写着‘骗了’二字。
“小妹妹,你居然故意冤枉这个王八蛋调,,戏你?可就算是这样,你能不能找个像样的对象,比如我这样的。”
“我去你。”申正鸿甩手把烤鱼扔了过去。“哪里来的疯子,乖乖回哪里去,否则小爷我把你扔湖里喂鱼。”
白衣男子准确无误的接过鱼,瞪向申正鸿。“才几岁呀你小朋友,敢这么对大爷我。大爷我还真想跟你比划比划,看看是谁把谁先扔湖里。”
看着眼前的阵势,两个大男人还真有要打起来的冲动,薛慈赶紧上前拦前。哪知被白衣男子拉到一边。
“小妹妹,长得挺俊哈,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薛慈没有反抗,有一种错觉,好似眼前这个陌生面孔的人是她最熟知的那个人。
这边申正鸿急了,冲过去就要抢人,结果白衣男子一脚摞过去,令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小妹妹,找丈夫一定要擦亮眼睛,比如他。这个人眼高眉低,易怒,待人肯定不好。别嫁。”
“怎么形容呢你,哪冒出来的王八蛋?”申正鸿大声抗议。可是白衣男子根本不理。
就连薛慈也一直盯着白衣男子看。
白衣男子咬了一口鱼,赞了几句,又对薛慈道:“这年头,坏男人太多。不过我不是坏人,我是绝对的大好人。小妹妹,你还有机会哟!”
“你妹才有机会呢?”申正鸿抓了一把沙子扔过去,气愤难当。
“我的鱼。”手上的鱼全沾了沙子,白衣男子气得要哭,瞪着申正鸿把鱼扔了过去。
薛慈依然看着白衣国子,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有泪光。
“算了,你们既然不欢迎我,我走啦。”
白衣男子起身就走,连头也不回。
这时,薛慈才似反应过来,着急道:“等一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申正鸿抗议,可白衣男子回头对薛慈温柔一笑,尔后一边跑一边道:“余靖祯。”随后,他哈哈大笑,跑远了。
听到这个名字,薛慈和申正鸿都吓呆了。
薛慈咬着唇,看着申正鸿笑了笑,“为什么我觉得,他应该叫陈靖祯才对!”
太阳西下,梅县的一天过去了。
薛慈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听陈志君说起梅县的大事,说是梅县来了新县令,已经派人给陈家送了拜贴,昨天一早就要过来拜访。
“新来的县令要来拜访?”薛慈纳闷,但陈志君说新县令知道陈家在梅县最有威望,特意来结盟。
薛慈不作二话,交待管家明天做好准备,并让陈志君明天迎接县令大人。
她不打算在陈家见县令大人。毕竟陈家的主人是陈志君。
可第二日,管家还是来叫她和薛氏,说是县令大人要见他们。
她和薛氏去了前厅,一进门看到上坐的县令大人,她想起昨日东湖遇到的陌生人,惊喜的跑过去。
“原来是你,余靖祯!昨日东湖,居然真的是你?”薛慈几乎不敢相信,昨天油嘴滑舌的白衣男子,今天摇身一变,成了梅县的新任县令。
余靖祯站了起来,不过却不像昨天那样谈笑风声,而是多了一份严谨。不,好似又是忧伤。
“余?靖祯?”跟在后面的薛氏,念这几个字,脸色变了又变。
在余靖祯的身边,有一位美娇娘,看到大家进门,她便把目光放在了薛慈的身上,一刻没有离开。
余靖祯向薛慈和薛氏走来,目露喜悦,但却有越来越多的悲伤外露。
“你是……你是靖祯?”面对陌生的面孔,薛氏却突然泪流不止,又喜又急。
余靖祯没有说话,目光落在薛氏那一头的白发上。突然间,热泪滚滚。
身后的美娇娘从木盒里取出白布包,递给余靖祯。他将白布打开,一块灵位出现在眼前,上面刻着‘慈父余富之位’,一旁有一行小字,则是‘不孝子余靖祯’。
别人也许不知道余富是谁,但是薛氏不会忘记。
薛慈虽然不知道薛氏为什么哭,但她预感到了什么。目光落在余靖祯光洁的脸上,想要探一丝被烧伤的痕迹。
此时,余靖祯和美娇娘双双跪下。
“不孝子靖祯,带妻子凝玉,给娘磕头请罪了!”
一别八年,再相见,薛氏已经白发苍苍之人,可想而知这八年她对儿子的相思之苦。
余靖祯,正是当年的陈家大少爷陈靖祯。一场大火,烧毁了他的一切。自那日他绝望的离开陈家后,吓坏了很多人。因自卑,他便从此躲进了山里。
一日,遇到进山打猎的福王,救了毒蛇咬伤的福王。福王识才,将他带回王府,请宫里的御医,用进贡的药治好了他脸上的烧伤,虽然已经找不回过去的容貌,但让他找回了信心。
伤好以后,他找到了薛氏原来住的那个村子,得知亲生父亲姓余,他去了父亲的坟头添了一把土,认祖归宗,从此改姓余。
再后来,他听从福王的安排,得了一份官职,这期间与福王的小女儿凝玉生了感情,一年前两人结为夫妻。
这些年他一直思念梅县的人和点点滴滴,一日突然得知梅县县令充军的事,便决定放弃大好前程,主动请调梅县任县令。
薛慈靠在陈志君的肩膀上,心头所有的担子好似一下子就没了。轻轻的,也空空的。
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他平安的归来,带着与他相爱的妻子。
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兴奋。
凝玉说,阿慈,见到你真好!靖祯跟我说起过你所有的故事,他说,他很想你,同时,也祝福你。
凝玉还说,阿慈,靖祯说在这个世间上,任何一个女子都比不上善良,勇敢的阿慈。
薛慈哭着笑着,点头又摇头。因为她不觉得自己是最好的。
看向相拥的母子,还有余靖祯手里的灵位,薛慈笑着。他们可以相认了,薛氏默默陪伴的二十年,又苦苦等候了八年,终于得偿所愿。
余靖祯想把母亲接回家去,可薛氏拒绝了。她已经改嫁于陈老爷子,是陈家的人。亦是对陈老爷子的感恩。若不是陈老爷子当年将她接回陈家,她又怎么可能盼到今天认回儿子。
自得知余靖祯就是陈靖祯,第一个坐不住的人就是申正鸿。
“这王八蛋,一回来就跟我抢人,以后指不定还会干出什么坏事。”
“少爷,那您打算怎么办?”
申正鸿想了想,嘿嘿笑道:“东子,吩咐下去,小爷我明天抬着花轿去陈家娶人。”
“不用这么急吧?”葛东叫苦。
“能不急吗?”申正鸿瞪过去,“都说银子要揣口袋里才安全。这女人,当然也要藏在窝里才保险啦!”
这句话,不知经过谁的嘴在梅县传开了,一时间申正鸿成了一个笑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