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雪花肉3

139雪花肉3

直到林间再次恢复了寂静,四郎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此时天已大亮了,跳跃地光线透过树梢斜射入林间小道。四郎踩着光斑拾级而上,脑子里思索着白桥镇闹鬼车鸟这件事:

就刚才的情况来看,那小孩子的确是个生魂,不知被什么东西惊散了。而镇上的村民和道士,不知何故,似乎全都认定九头鸟就是掠去小儿生魂的罪魁祸首。

可依四郎所见,他总觉的九头鸟是在保护小孩子。不过,四郎对自己的这个猜测也并不肯定。因为九头鸟本来就疯疯癫癫,时好时坏的,也说不定的确是它偷走了镇上小童生魂,当做自家的孩子来养。对了,现在想想,一开始鬼鸟来厨房偷食物,莫非就是为了这些被他捉走关起来的小孩子?

想到这里,四郎难免担忧起来:这次鬼车鸟被道士和镇民一同打伤,不知回巢后会不会迁怒于被它所禁锢的无辜小儿?

四郎一路走一路想,走到后门那块空地上时,正遇到几个高高大大的山民,每个人都拿着弓箭牵着猎狗蹲地上,不知道在查看搜寻些什么。

这些山民手里的猎狗一个劲对着梅花丛狂吠,很像梅花花瓣的血滴也被细心辨认了出来。有经验的老猎手们正在商量着如何根据血滴痕迹追踪这只偷取小儿,吸人魂魄的鬼鸟。

男人们看到四郎,纷纷站起身来,给他作揖道贺:“胡老板,过年好!”

几百年来,这片土地上的人类生活便遵循着某种奇怪而固执的规律运作着,只要山川和河流依旧

,村庄几百年延续下来的习俗就不会因为镇上哪家哪户的小日子起了波澜而有所变动——就算有人死了丈夫有人丢了儿女,但是白桥镇的年还是照过的。该放的鞭炮也不会少放一挂。

按照此地风俗,从正月初一开始,每日天不亮,就有山民们走街串巷,挨家挨户的去拜年。就连那些平日里结下疙瘩,见面不说话的人,只要这个时候互相道声好,就能言归于好。纵然捉妖这样紧张惊险的过程中,山民们互相一见面,也是开口先问个好拜个年。

“过年好过年好!”四郎赶忙回礼。“这一大早的,各位就上山来走亲戚拜年啊?”

听了四郎的话,山民们面面相觑。和四郎一起赶过山市的那猎户是个热心人,这回寻找失踪小儿的队伍,自然要算他一个。见其他人都不搭腔,猎户拱了拱手,率先说道:“不瞒胡老板,我们今日就是来山里驱赶怪兽的。”

“怪兽?镇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几日山下敲锣打鼓的动静大得狠啊,常常惊得我们有味斋的邻居晕头转向,有的甚至因此生起病来。”四郎捡起先时那孩子折下来的一枝梅花,轻轻抖去上面的雪沫,随口问道。

队伍里有个爱较真的山民,他东张西望半天,十分疑惑地问四郎:“邻居?可是有味斋不是独门独院吗?”

四郎从梅花丛边侧过头,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很认真地说:“嗯。听说老房子里总会住进一些主人家看不到的住户,况且是大山里的邻居呢。”

这句话虽然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可是这山民却莫名有些发憷,他干笑了两声:“哈哈,胡老板真会说笑。”

四郎一脸严肃状:“我没说笑。”

“哈哈、哈、”看着四郎晶莹剔透的手温柔的划过一朵朵梅花,好像这些梅花也都是有生命的美人儿一样。男人再也笑不下去了,环顾四周,总觉得密密麻麻挤满了那些看不见的邻居,便不由的四体生寒,在隆冬清寒的空气里打了个哆嗦。

平时不觉得,现在看来,这有味斋的老板可真是邪的慌啊。

来的一路上猎户就在心里盘算过好几次了,从捂脸少年口中知道了王岩家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他便觉得那几个道士心术不正,不是什么好货,所以对两个道士的话半信半疑。经过山市那一夜之后,猎户隐隐约约觉得有味斋并不简单,心里便希望胡四郎能够出手相助。

此时一听四郎问话,猎户趁着四郎和那个男人对话的工夫,在心里理顺思路,然后将事情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给四郎解释了一遍。

“这件事说来话长。大约是从去年腊月间开始有些不对劲的。

先是镇上许多人夜里都能听到翅膀扑腾的声音,第二天出门一看,有细心的总能在自家院子不起眼的地头发现几滴黑血。若是哪家小儿的衣服夜晚露在外面忘记收进来,第二天必然会无端端出现几个血点。

年节里遇到这样的事情,虽然还没出什么灾异,也实在不太吉利,叫人心里堵得慌。

果然,才进正月间,这些人家就出了事,一开始是小儿夜哭不止,怎么哄都哄不好。折腾几天后,别说小儿,就连家里的大人都因为睡眠不好,成日里萎靡不振。

女孩儿我不是特别清楚,但不论是胖子家的猴儿,大柱家的小柱,还是别的男孩,以前都是上房揭瓦的捣蛋鬼,但是当我走亲戚拜年,再看到这些孩子时,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每一个看上去都木木呆呆的,大白天窝家里睡觉,偶尔清醒的时候,见到客人也不知道叫人,似乎不认识我了一样。而一到子夜时分,这些小儿却又来了精神,齐齐开始啼哭。

一户两户还能说是孩子生了病,可是镇上家家户户如此,可就有些诡异了。便有人说是闹妖怪,也有人说是撞了瘟神……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父母们自然心急如焚,也不知道哪个给出的主意,叫这些人家趁着上坟接年请回的祖先还没走,焚香扶乩请神,对着祖先牌位祭祷求助。

我们这里,每年请坟之后到元宵节送坟之前,若是家中有疑难事要问卜,则扶乩请神最为灵验。以往并没有出过什么很大的乱子。可是这一次却有些奇怪,不仅请神时用了很久时间,连神现身的时间也短,有的只在沙盘上留下几笔不成文字的图画,那支笔就疯狂的乱晃起来,甚至还有些人家里,祖先附在八字轻的家人身上,面带惊恐的催促着子孙快快送神。若是不听劝阻想要继续问下去,这家的男人就会被祖先在梦中杖责。

起先家家如此,后头就出了一个例外。

唯独荷香他们家里请来的乩仙说的最为详细,洋洋洒洒一大篇,请镇上的秀才老爷一看,只说是我们这里闹鬼鸟,此鸟滴血降灾,点血在小儿衣服上之后,很快便来摄取他们的魂气,因此家中小儿才会得病。问求解的方法,乩仙就说这妖物难以降服,只是最怕狗,所以叫我们多多养狗,并且去请高人来家里施法祛邪。

因请来乩仙的是荷香,他家男人出了事,儿子又是镇上最早得失魂症,同时也是最严重的,她就不敢自专,去找了些德高望重的乡宿耋老求助。

大家一合计,正好小盘山今年来了不少道长,不如就按照乩仙的吩咐请两位来试一试。成固然好,不成也没什么害处。

天一道的高人果然灵验,他们在这些人家里做法之后,又让家中未成年的孩儿都喝他们特制的符水,眼看着的确是好了许多,孩子们也都恢复了正常。问起来,也只说好像做了一场噩梦,都不记得具体梦见什么了。

原本以为至此可以安心过年,谁知从前天晚上开始,先是许多人家的小孩子又开始夜啼,并且尖叫不止,怎么哄都哄不住。而且像是被靥住了一样,家人怎么呼唤都不能醒过来。到早晨孩子自己醒来之后一问,个个恐惧非常,不敢言语,只嘤嘤哭泣说是又做了极可怕的噩梦。

接着,连一些年纪稍长的少年少女也开始不对劲起来,白天黑夜都没精打采的,有时候好端端站在那里,也会无缘无故睡着。

本地有正月里只能扶乩一次的传统,可是有小孩的人家都慌了神。

因为上一次请来的祖先亡灵根本什么都沒说,所以有些心急如焚的父母便私下商量好,不要惊动自家祖先,只在镇上的送子娘娘庙里悄悄聚集起来,大家一起再次扶乩请神,这回请的是白桥镇上供了许多年的送子娘娘。”

一听送子娘娘,四郎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白桥镇这送子娘娘庙不知是哪年哪月建起来的,又叫子孙堂。据说极为灵验,因此香火一直很盛,里面供养着一尊抱孩子的女神,旁边又站了四五个少年男女。如果四郎没有猜错的话,所谓的送子娘娘应该还有两个名字,一个叫做鬼子母,一个唤为九子母。

猎户是个马大哈,他并没有注意到四郎微变的神色,继续绘声绘色地讲道:“这回请来的乩仙倒是十分配合。因为不会写字,所以就用笔在沙盘上做图。

问是谁干的,画个鸟。

问是怎么解决,画个八卦……

一来一回,有问必答。山民暗自庆幸祖先显灵,可是问到最后,要请乩仙回去的时候,山民大汗淋淋的发现一件怪事——请来的神送不走了!

不管怎么求,怎么念咒语,乩仙就是不走,而作为扶乩道具的毛笔笔端好像饱蘸墨汁的一样,一滴滴落下粘稠的血液来!

扶乩其实和现代的笔仙碟仙类似,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本就有一定的风险,所以除非有大事要事难断,否则镇民们并不会随意行这类邪法。毕竟,若是送不走乩仙,或者请来的是某些凶灵恶鬼,问卜不成,家中还必然会有祸事发生。”

猎户说到这里,他旁边的镇民便连连点头。

一个矮瘦的中年人似乎想到了当时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他补充道:“这事说来真是邪了门,我从小在白桥镇长大,这么多年还从来没遇见过。最后送神时,我先是听到耳边传来极阴森尖利的笑声,那声音真是笑得我浑身发毛。然后我就觉得自己后颈脖子处毛毛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背后对着那里吹气……”

“没错,我也感觉到了。当时我直接被吓晕了过去。”旁边一胖子仿佛心有余悸地说。

“我说怎么出门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胖子了,还担心你小子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被吓晕在房间里……”虽然情况紧急,可是依旧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嘲笑之声。

胖子却不服气:“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们去试试?我在子孙娘娘庙中一觉醒来,感觉自己一时恍恍惚惚,连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家的都不太清楚。等我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满手鲜血淋漓,嘴巴上还沾满鸡毛。妻儿都一脸恐惧的看着我。我才知道自己回家后,居然把家里唯一一只雄公鸡活活咬死了。你们说,庙里的乩仙莫不是狐狸精或者黄大仙假扮的吧?我……我这是被它们附身了?”

猎户有些担心的看四郎一眼,赶忙训斥信口开河的胖子:“呸!狐大仙能看上你这种人?都说雄鸡是辟邪的,你必定是被什么东西弄迷怔后,那东西再借你的手杀鸡!”

旁边有个镇民附和道:“对。我也觉得自己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庙里带回了家中。胖子这个不算什么。我当时一回家,亲手养大的猎犬就对着我狂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莫名就心头火起,拿起棒子就把自己的爱犬打死了。据我弟媳妇所言,当时我就跟疯了一样,将自己的爱犬打成了肉酱之后还在继续。然而在我眼里,自己打的分明是个缠在我背后的恶鬼!”

有人开了头,旁边的镇民便争先恐后的说起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灵异之事。

根据他们的叙述,四郎了解到或是家养的雄鸡被捏死,或是黑狗无端死在井里,或是家里的门神被扣去了眼,那日一起扶乩的村民家里或多或少发生了这样那样的怪事。

这些事情说来奇怪,也只是小事而已,并没有死人,所以大家并没有很当一回事。镇民们只认为那是祖先怪罪他们没有听从教诲而已,好酒好肉在家里祭拜过祖先或者家神之后,就将其抛诸脑后。

白桥镇民这样粗神经,固然与本地百年来的风俗民情有关系,更因为有另外一件新鲜事吸引走了方圆百里所有居民的全部注意力——岳琴班要来了!

从正月初一开始,方圆几百里内最大的白桥镇将会举办盛大的社戏。这社戏要一直办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年过完了之后才会结束。

今年社戏较之往年更为热闹,因为白桥镇将会请来本州最有名的岳琴班。

说起这岳琴班,和普通戏班子不同,这一家最擅长的就是表演木偶戏。因为是久负盛名的大班,自然架子也大。虽然被请来了,却说好只在白桥镇这种小地方表演一天。

因此,到了那天晚上,白桥镇上当真是万人空巷,大人小孩都去看。

因为观众太多,结果散场的时候人潮汹涌,许多人家都被挤散。回家之后,父母们就发现自家孩子不见了。因为这些孩子最小的也有十二岁,最大的已经十四岁,所以父母便以为是出门跟在岳琴班后头赶场子看戏去了,谁知道这些孩子自从那一晚后,就再没有音信。

村里派人去官府报案,官府一查,这岳琴班被南边一个富商请去府里给老母做寿去了,压根就不在白桥镇境内!

镇上的人都说是那只鬼鸟又来作祟,想去请高人做法除妖。可是,或许因为现在还是正月间,以前随处可见的和尚道士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直到昨日,镇上的赵老爷派人来说,有两位道爷在他府中,叫镇上组织壮年男子一起准备准备上山捉妖。丢失小儿的人家一听这个消息,吵闹着非要跟在后头,两位道爷都是好人,体谅他们爱子心切,就同意这些人家一起上山来寻找丢失的小儿。

可是精心准备了这么久,方才一场恶战之后,还是给那妖物跑了。道长回镇上给王岩家的孩子送魂,镇民们想来想去总觉得不甘心,便自己牵着狗来山中寻找受伤的鬼鸟,想要趁它虚弱的时候除掉它,救回丢失的小儿。

众人七嘴八舌的讲完这件事,就有人问四郎:“不知道胡老板有没有看见一只滴血的九头怪鸟飞过?或者一些十四五岁的少年男女?”

四郎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镇民们的叙述间也多有矛盾之处。

二哥说九头鸟喜小童,但村里却是少年男女失踪,而且又是看社戏的时候失踪的,感觉这事根本不像是九头鸟这种妖物能做出来的,若说是拐子所为吧,前前后后一通装神弄鬼又是怎么回事?

再一个,据山市见过的老鼠精所言,荷香家里可是有个连妖怪都看不出真身的东西在徘徊,说不得唤作阿牛的孩子就是被这东西惊了魂魄才导致生魂离体。而离体的生魂又被鬼车鸟捉了去,当成孩子悉心照料。所以才有前面的那一出。那么,其他人家的小孩子是否也都如此呢?

在四郎看来,第二次那些人家请来的必定是恶鬼无疑。那么,第一次扶乩时,荷香家请来的究竟是祖先亡灵还是贼喊捉贼的恶鬼?如果是恶鬼,却指点着山民找道士……如果这个前提是真实的,那些道士一定也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原本还担心鬼车鸟对小水下手,此时事情却越发的扑朔迷离,鬼车鸟究竟是夺人小儿的恶魔,还是思念儿子因此爱屋及乌的可怜母亲?

这么一想,四郎抬头对几个猎户笑了笑:“说起鬼鸟,今日我家也出现了诡异的血迹,家中小儿晾晒的衣物被点上了血滴。我心中和各位一样焦急担心。诺,你们看,梅花丛那里也有。”

“啊,连有味斋都留下了那妖物的痕迹?”猎户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在他眼里,四郎就是狐大仙,而妖怪按理来说是不该为难妖怪的。不过,猎户转念一想,人分好坏善恶,并且也会常常去为难自己同伴,那么妖物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旁边的胖子却没有他想得这么多,他眯着小眼睛左右看了一圈:“以前没见过有味斋有小孩子啊。不过,镇上失踪的也多是十三四岁的少年男女。”说着,他上下打量四郎一番:“胡老板可要小心了,你这幅模样,说是十三四岁也有人信,可别被那只怪鸟捉了去。”山里人都长得老相,所以四郎虽然已经成年,可是因为皮肤洁白,面容清俊,眉目间又带着一点点可爱的憨气,若说他只十三四岁,倒还真能唬住几个人。

猎户知道四郎是个妖怪。妖怪么,自然是青春永驻的。便担心胖子的话惹四郎生气,赶忙岔开话题:“说起克制这鬼鸟的方法,我也听说了一个,不知道灵验不灵验。说是有小儿的人家最好养条狗,夜晚若是听到门外有翅膀扑腾的声音,就使劲敲击着床铺和房门,揪着狗的耳朵让它叫唤,家里各处还要点燃灯火蜡烛,照得明晃晃地来驱逐怪鸟。”想了一想,这个善良的男人补充道:“对了,家里人的衣服这段时间都不要晾晒在外面,也尽量不要剪指甲。”

这些似通非通,听上去有点莫名其妙的辟邪法门,都是在山市遇见的无脸少年偷偷来告诉猎户的。而猎户毫不怀疑的选择了全盘接受。他是真的相信少年的每一句话,所以现在才会如此振振有词的转述给其他人听。

有的镇民听完不以为然,但是四郎却很认真的听他说出每一个字,听完后连连道谢,又请这群猎人去前头大堂小坐。

这几个镇民昨天半夜就起床准备捉妖,早晨只胡乱塞了几个馒头下去,这时候早就饿到不行,可是有些人家中孩子走丢,实在着急的不行,众人便摆手谢绝了四郎的好意,只说请包一些干肉馒头他们路上吃。

四郎便进门去给他们拿开花馒头,又装一些卤好的冷牛肉和猪耳朵。

槐大正在厨房里用冻好的三鲜馅饺子做锅烙。

因为有包现成的饺子,锅烙并不难做。先把饺子立起来放在平底锅里,倒入面粉调成的少量水浆同煎。等待饺子的底部呈现出金黄色时,再往锅里浇油炸熟。

这样炮制过的冻饺比蒸饺酥脆鲜香,又是一种独特的风味。只是这样做出来的饺子容易腻口,而且也不好消化,见小水捧着一个嘎吱嘎吱啃得很欢快,四郎转头嘱咐槐大不要给他吃太多,以免中午吃不下饭,自己提着包点出门去。

前头大堂只有那面熟的猎户一个人,其他山民和狗都消失了。看见四郎出来,猎户赶忙迎上前说道:“胡老板,不好意思,刚才我们正在前面大堂等你,忽然看到一个小孩的影子从门外嬉笑着跑过去,大柱一见,就说是他家小柱。可是小柱分明还在家里睡着,怎么会跑到这荒山野岭中来?于是一行人赶忙跟着追了出去,只留下我在这里等候。”

四郎闻言,把手上的油纸提包交给猎户,自己掀开挡风帘子出去看。太阳刚刚出山,雪地上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是一种叫人很不舒服的白。远处是黄草枯树,进出也是枯树黄草,雪野里显得光秃秃的,唯有一些红纸屑夹杂其中,显出一种空落落的凄凉感。

枯树间能够看到风吹过的痕迹,四郎侧着耳朵,认真倾听风传来的讯息。

四下里很安静,除了山民们沉重的脚步混合着杂乱的狗吠之外,还有一种很规律很轻飘的脚步声。若是不仔细听,很容易和风声混淆起来。

听上去好像是小脚板的啪嗒声,难道又是一个被鬼车抓走的幼儿生魂?

“大哥哥,救我……”若有若无的声音随风传来。

放开神识追着这缕风声而去,四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先前那个缓坡上。

曾发生过激烈战斗的地方站在两个人。是6天机和那个被唤作皇甫公子的锦衣人。他们正一起查看着树下的血迹。

[原来他们两个认识。看样子似乎交情匪浅]四郎思索着[也难怪,6天机是天一道中的厉害人物,而皇甫公子虽然看着并不像修道之士,但是胖瘦道人都对他十分恭敬,想来也与天一道或者6阀关系匪浅。]

只听锦衣人说道:“是鬼车。这么些厉害妖物纷纷现世,也不知道究竟想要做什么。镇上少年男女纷纷失踪,估计便是这妖物做的。”

6天机在枯树间仔细查看,最后沾一点血迹对着阳光看了片刻:“若这妖物真是鬼车,事情究竟是不是它做的,一时还不便下定论。”

“九渊,你为何总是对妖物百般回护?若是一时纵情,养几个妖物玩玩我并不反对,可是你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该忘记,究竟是谁把我们害成现在这样的!”锦衣人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不悦和责备,但是又有一种对着极为亲近之人才有的熟稔和肆意。

6天机忽然笑了出来,似乎对锦衣人的话并不以为意:“我当然知道,君瑞,我当然知道。”说话间,他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便从怀中掏出一壶酒灌一口下去。

“最近你怎么咳得这样厉害?我那里有好的丸药,都是新炼制出来的,你很该听我的劝,多吃一点。”皇甫公子虽然刚才还在训斥6天机,这时候却又担忧的拍抚着对方的背。他紧紧皱着眉头,似乎看着6天机咳嗽,他自己也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样。

过了好一阵子,就在四郎忍不住要拉回神识的时候,6天机终于止住了咳嗽:“君瑞,你知道我平生就这点爱好了。至于丹药那种东西,吃下去一时好,不过是在消耗人体的元气而已,留下的祸根也深,跟这个一比,我现在用酒止咳,也只能还说是温剂了。天一道中常和你来往的几个人都是急功近利之辈,他们对参同契中关于炉鼎铅汞的理解与我这一支不同,因此,他们的行事作风我也是不能认同的。只不过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勉强和那些小人共事罢了。君瑞,作为多年好友,我劝你一句,有些人是可用而不可信的。至于长生道术,在我眼里也没什么可追求的,春秋代谢,万木枯荣本是天地至理。”说完这么长长的一段话,6天机忍不住又咳起来。

皇甫公子一把将他手里的酒抢过去,闻了闻之后骤然变色:“你开始剥离内丹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将自己的内丹……那孩子……”不知为何,这段话四郎听起来断断续续的,好像有人故意把某些语词模糊掉了一样。

6天机挥手将酒壶夺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轻笑着说:“那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东西。再说了,公子日后若是要成大事,就不该太过于依赖道门这一类非常态的力量。平县被围,咸宁之乱,这些背后都有谁的影子?若不是佛道两家默许,几大世家哪里有胆子对付开国之君?先帝爷的死,6家和沈家的鲜血,这些公子都忘记了吗?”

锦衣人被6天机反问得无语可辨,他用手对着面前的大树狠狠砸了一拳,愤怒地说道:“九渊,你总是对的,你总是这样理智!孤说不过你!可……可是……你怎么能这样狠心得对待你自己?你怎么敢这样狠心……”说着,皇甫似乎想要去拉6天机的手。

6天机不着痕迹的躲过那只伸来的手,然后他低下头,面无表情又异常真诚地说:“为了殿下的万代基业,臣万死不辞。”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人长得帅,这句很普通的话被6天机充满磁性的嗓音说出来,带着一种荡气回肠又深情款款的感觉,连四郎听了,都觉得自己的脊背麻酥酥的。

从四郎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可以看到锦衣人的脸上流露出一闪而过的痴迷。因为知道6天机对自己的亡妻十分深情,于是,四郎不明缘由的不高兴了。

[6大叔虽然很帅很迷人,但是人家已经有了会写诗的妻子!人家还有孩子!皇甫xx你这个无耻的小三!天天思念亡妻的中年帅哥什么的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额,虽然和我也没有关系,但是身为一个正义的路人,我还是要唾弃你!]

四郎已经很霸道的直接无视6大叔的妻子已经过世这件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接受6大叔再爱上除了他亡妻之外的任何人,嗯,畜生也不行。

好在锦衣人愣了片刻,终究还是颓然地收回了手。四郎在一旁看得连连点头:[嗯嗯,不论男女,做小三都是不对的,很高兴你悬崖勒马,没走上这条人人喊打的不归路。]

皇甫公子自然不知道有个不着调的家伙在一旁不着胡乱腹诽他。此时,他背对着6天机,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易觉察的凄然:“好,既是如此,孤便命令你,在我们约好的盛世未出现之前,你都不要去死。你不能死,九渊,你记住了吗?”说完这句话,锦衣人转身便走,他的脸上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在阳光里闪烁了一下,像是一颗珠子滚落在锦绣辉煌的华服上,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6天机看着锦衣人的背影,面上的表情好像悬崖上的山石一样冰凉坚硬。

[果然大叔也很讨厌他!]四郎自作主张的对6天机的表情做个注解。

“爹爹的小肉球,你要努力变强啊,这样爹爹才能放心去和你娘亲见面。”6天机忽然喃喃自语道。

小肉球是谁?不会是6大叔给自己儿子起的小名吧?这……这……替那位6肉球少年点蜡!四郎一时幸灾乐祸起来。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有点担心了:听6大叔话里的意思,不会是看到儿子过得好,就要去殉情了吧?

正在胡思乱想间,四郎发现6天机眯着眼睛看了过来,眼角微皱的鱼尾纹给他柔和的眼神增添了几分深邃。然后四郎就感到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轻柔地推了一下,站在有味斋大门前发呆的某只浑身一个机灵,终于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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