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阳光明媚,春意正浓。吴双双与靳宸并辔而行,她的小毛驴足足比靳宸的高头大马矮了近两个头,所以她与靳宸说话的时候总是要仰着头,而靳宸则是不时的侧身弯腰与她说话。
这个组合颇为怪异,落进远远赘在后面的唐寅眼里,让他暗暗发笑,还真是挺有意思的一对。
“唐寅,我们这是去哪?靳宸哥哥呢?”凌晓晓掀开马车帘子,有些奇怪对唐寅问道。她昨夜虽受了惊吓,但醒来之后却听靳宸说今日要带她出去游玩,这着实让她兴奋了好一会儿,若不是伤势未愈,兴许昨夜便会兴奋的睡不着了。
可自打今日出门开始她便没见到靳宸哥哥,这才有此一问。
但她的话刚说完脸色就变了,只见远处正并排行着两人,一个人高马大,一看便知道是靳宸,而另一个小了许多的则是昨夜对她行凶的下人吴双双。
“晓晓姑娘怎么出来了?”收回目光,唐寅对凌晓晓笑道:“你靳宸哥哥好容易回一次京,而我也是有些日子没回天枢阁了,趁着今日天气晴好回去看看,顺便也是让你与靳宸散散心。”
以晓晓的性子,怕是又要生气了,靳宸啊,我只能帮你到这了。看了眼远处相谈甚欢的两人,唐寅无奈苦笑。
“那靳宸哥哥与那下人在做什么?!”凌晓晓目光不善的盯着二人的背影,满是鄙夷道:“她不过是个青楼里做皮肉生意的婊子而已,纵是被靳宸哥哥赎回来了也不过是个下人,她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大家闺秀了不成!”
“晓晓姑娘莫要误会。”唐寅听的暗暗摇头,以你这般胸襟,纵是有着绝世之姿也不会让靳宸看进眼里的:“双双是跟着靳宸选地方落脚吃晌午饭的,我也想顺道去祭拜一下月儿。”
“月儿便是你曾提起过的那个你喜欢的女子吗?”凌晓晓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但听闻唐寅说要去祭拜月儿,声音不由变得温和起来。
“恩……”唐寅黯然点头,但眼神却格外坚定:“她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若不是答应了他要好生照顾九儿姑娘,我便随她去了,与她在那黄泉路上做个伴。”
“你很爱她对吗?”见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唐寅突然变得这般认真,凌晓晓暂时的将吴双双与靳宸哥哥放到了一边,非常认真的问道:“我只听你说过月儿姐姐,但却不知道她是如何……”说着,凌晓晓谨慎的看了眼唐寅的脸色。
月儿这个女子她曾不止一次听唐寅与靳宸哥哥说起过,但她是如何死的她却不知道,如今事情摆在眼前,内心里的好奇还是让她忍不住问了出来。
“若是没有月儿,那便不会有如今的唐寅……”唐寅苦涩的笑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他自然明白凌晓晓想问什么,虽心有悲切,但他却没打算隐瞒,月儿的死一直是他心中的痛,想起当年她毫不犹豫的为自己挡住那一箭的模样他心中便会隐隐作痛。
唐寅眼中,温柔的背后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厉色,而后才慢慢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八年前,那时候的天下还姓楚,但当时的皇室已渐渐露出了颓势,而天枢阁本是前朝的一个秘密部门,主要任务便是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任务与收集情报,最后因自身势力越来越大,渐渐跳出了朝廷的束缚。
且因为天枢阁为前朝皇室执行过许多秘密任务,手中掌握了皇室许多见不得人的把柄,所以纵是当时的皇室内斗再如何激烈,天枢阁一直都安然无恙,大有一种超然世外的感觉。
而作为天枢阁阁主最得意的大弟子的唐寅当时不过十六七岁而已。因天枢阁与前朝皇室曾有过约定,会帮皇室办三件事。所以当前朝皇帝下密旨令天枢阁阁主调查朝廷内贼的时候,唐寅便被派了出去。
“那天我走的时候没有告知月儿……”唐寅笑着缅怀道:“这丫头鬼着呢,她会做一种气味独特的香囊,只要在我身上放一个,我纵是躲进河沟里她都能寻到我。”
“后来呢?”凌晓晓听的略微有些激动,她贵为当朝相国之女,对前朝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但平日里父相严令她不可私下议论,可对于唐寅说的这些她却是闻所未闻。
“后来?”唐寅笑容温和,眼中柔情似水,似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后来她酿了一坛她最喜欢的青梅酒,便借着那香囊的气味寻到了我。”
“而我当时恰好在秘密窥探前朝的某位大臣与人商议兵变之事,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闯了过来。”说到这,唐寅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声音低沉道:“而后那本与我相熟的大臣便亲自下令要绞杀我二人。”
“然后她被杀了?”虽然唐寅说的轻描淡写,但个中的惊险她却是听了出来,那般危险的局面下,唐寅能活下来便算是个奇迹了。
“当时我们被五百重兵包围,在即将突围之际她为我挡了致命一箭。”唐寅语调平缓的似个局外人一般。
“那你后来是如何出来的?”凌晓晓紧张的问道,平日里只见唐寅是个风流公子,却怎知他竟有这般让人吃惊的经历。
“我杀了所有人,带着她,还有那一坛青梅酒回了天枢阁。”唐寅轻描淡写的笑道,但他说出的话却令凌晓晓吃惊不已。
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力量,竟可以让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杀了五百全副武装的兵士!
“你身上那些伤便是那时候留下的吗?”凌晓晓平复了下心绪,眼神复杂的问道。
“咳咳!”唐寅尴尬的咳了两声,笑道:“晓晓,你我虽相熟,但你这般观察我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妥吧?”
“嘤……”她这句话本是情急之下随口问出来的,却没想到唐寅这家伙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打趣自己,她羞得捂着脸,嗔骂道:“若不是你夏日时总不穿衣服,我岂会记得你的这些……”
“哈哈哈……”唐寅哈哈大笑,本有些阴郁的心情突然变得开朗了许多。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望着眼前树荫下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坟包,吴双双有些心绪不宁的对靳宸问道:“这些都属于朝廷秘史,你便不怕我给你泄露出去?”
“泄露便泄露了吧,反正这天下的普通百姓也不会关心这个。”靳宸无所谓的笑笑,而后突然无比认真的说道:“我们此番去天枢阁还另有一事,我希望你能尽力相助。”
是啊,这天下的普通百姓只要能吃饱穿暖,谁会在意当今是谁的皇权?更遑论这人的皇权是如何得来的?
“是救那位昏迷的九儿姑娘吗?”吴双双一愣,接着便笑道:“救人倒是可以,但我不敢保证能救醒,而且……”说着,她一边取下马背上的行囊准备生火做饭,一边认真道:“据你说的那般情况,我料想当会用上许多名贵药材,这银子可不能从我这算……”
“你啊……”靳宸有些无语了,苦笑摇头道:“银子你无需担心,只要你能救醒九儿姑娘,以唐寅在天枢阁的身份地位,再多的银子他也出得起。”
那就好!别以为说些感人的故事就想让我自掏腰包去救人!吴双双俏皮一笑便不说话了。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炖鱼汤。
没一会儿的功夫,馥郁的鱼香味四溢,靳宸在一旁一边打着下手,一边咽了咽口水。这丫头的厨艺还真不是吹的。
“好香啊……”唐寅大老远便兴奋的喊了一声,而后快速下马,从马车里抱了个小酒坛与凌晓晓快步行来。
几人笑着说了几句,吴双双直接无视了凌晓晓不善的眼神,也不理她,与唐寅勾肩搭背的往月儿的坟前走去。
“唐寅,看在你小子还算痴情的份上,此番姐姐我帮你救人便少收点银子吧。”见唐寅呆呆立在坟前,神色落寞,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吴双双笑着与他打趣。
“月儿我来看你了,这是你最喜欢的青梅酒。”唐寅对吴双双笑笑,而后将酒坛放在坟前笑道:“这位是双双姑娘,她医术高明,九儿这回应该有救了,你便放心吧。”
说着,唐寅从怀里摸出一条锦帕,上面整整齐齐的写着什么:“这是我今年为你准备的新词,待你谱成了曲,记得要托梦于我,我最喜欢听你唱曲了。”说着,他取出火折子将那锦帕缓缓点燃。
吴双双见他将青梅酒洒在坟前,而后面带微笑的坐下,她连忙对着墓碑鞠了个躬便快步离开了。还是留些时间让他们说说话吧。
回到锅旁,吴双双见唐寅一边喝酒一边笑着说着什么,不时的还会用衣袖擦一擦眼角,她颇有些感动,呆呆的看了会儿,最后竟不知不觉的用《烟花易冷》的曲调款款唱道:
“一壶酒、温煮三分、洒下一座坟,
入青梅、酒香甘醇、祭奠碑下人。
人世几分、望断红尘,
封尘一层、又一层的红粉。
三生石、刻下往生、刻下痴人魂,
灭魂灯、回望红尘、泪断前世人,
冰凉一吻、寄予来生,
忘却红尘、忘不却两世情深。
雨纷纷、黄泉上多红粉。
尘世人、多是为情所困。
心死的一瞬,镌刻下情人恩,
奈何桥回望的是、素问。
雨纷纷、黄泉上多红粉,
尘世人、总因爱而生恨,
无故泪倾盆,喟叹虚度此生,
彼岸花开诉的是、永恒。
望来生、与你相珍、存下前世根,
情不冷、相携几分、不负两世恩,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勿用再问、我依然很、认真。
两世人、负你太深、情债书几本,
一转身、牵你的魂、堕入轮回门,
若因有恨、不入红尘,
苦等一生、苦等爱、落地生根。
雨纷纷、黄泉上多红粉,
尘世人、多是为情所困,
心死的一瞬、镌刻下情人恩,
奈何桥回望的是、素问,
雨纷纷、黄泉上多红粉,
尘世人、总因爱而生恨,
无故泪倾盆、喟叹虚度此生,
彼岸花开诉的是、永恒。
雨纷纷、黄泉上多红粉,
尘世人、多是为情所困,
心死的一瞬,镌刻下情人恩,
奈何桥回望的是,素问……
雨纷纷、雨纷纷、黄泉上多红粉,
尘世人、尘世人、总因爱而生恨,
无故泪倾盆、喟叹虚度此生,
彼岸花开诉的是、永恒,
彼岸花开诉的是、永恒,
红尘中渡永生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