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齐看着眼前的女子,素来知道芳华聪慧,却不曾想论起朝堂之事,她丝毫不在话下,对政局的审视也是十分敏感,既然事情以机构瞒不住了,索性就全盘说出好了。宠溺的看着眼前人:“你想明白了什么?”
“当时悬崖之上,虽然事发突然,凭你的武功,完全有可能拉住我们两人,但是你没有。再者按照你的性子,那女子本就是利用的工具,完全没有必要去搭救,你是算准了我不愿意让无辜的人受牵连,所以从一开始,让淳于焱带走我,根本就是计划之一。”
耶律齐微笑的看着面前的人,示意她继续讲下去。芳华原本是生气的,可是看到眼前人的眼神,心中的怒火无形被压制住,干脆别过头去,将自己心中所想之事说完。
“所有的事情归根结底都是你安排好的,想必那日在府上,鸽子送信是你巧妙安排,这耶律燕起兵谋反之事,怕不是近日才为之吧!”
“你说的都没有错,耶律信起兵造反已经十日有余,十天前在我刚刚进入后周之时,就收到了他起兵造反的消息,当时你在宫中处境艰难,我所有心思都在你身上。我知你在后周过得不好,却没想到会是这般惨烈。我承认欺骗了你,利用了你,与其看你这般在后周受苦,还不如用手段将你接出来,岂不是更好。”
“真是可笑,为了我,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竟然不惜代价牺牲自己的父亲,不惜牺牲大辽的百姓,更重要的是你牺牲了他,淳于焱何错之有,他只是倒霉的喜欢上了我,你也要不惜一切的利用他吗!耶律齐,你根本就是为了自己,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为了你的王位,你跟宇文晟又有何不同!”
芳华再也忍不住,对着眼前的人咆哮起来,这么多天压抑着的心情,在这一刻全部爆发,看向耶律齐的眼神,已经没了往日的友善。
“不,华儿,你可以怪我恨我,但是你都要明白,我跟宇文晟不一样,我们根本不一样。”耶律齐有些焦急,不为别的,只为他在芳华眼中看到陌生的眼神,他不要这样,他不要这样的芳华,他不要。
一时间两人间气氛十分尴尬,阿彩等人站在不远处,只隐约看见两人不对劲,但听不清对话,不免有些担心。冷凌更是将目光往城中方向看了看,见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暗处的两人还在僵持之中,耶律齐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对芳华解释,他的私心众人皆知,谋划也好,利用也罢,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她,原本以为芳华会明白,可是如今看来,一切也不过是枉然。
芳华盯着耶律齐,只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忽然好怀念当初自己在大辽的时光,他不是太子,她也没有复明,人生难遇一知己,宇文晟骗她伤害她,耶律齐利用她保护她,而那个真正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人,如今却失去了音讯,为什么要这般,为什么出事的不是自己,淳于焱,你到底在哪里!
最后还是耶律齐先认输,伸手拉住芳华:“我已经不打算瞒你,如今到了这察哈尔城,到了这大辽,我自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华儿,你就不要……”
“不用了。”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芳华抽回他手中的手,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看着眼前的男子,忽地笑了:“大汗可还记得当初的协议,如今我已不再是后周的皇妃,而杨文山已经在我们手中,不知最初的协议,能否进行更改。”
更改,耶律齐急了,连忙上前几步紧紧握住芳华的肩膀,两人借力朝着身后的树靠去,芳华满脸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人:“耶律齐你干什么!”
“不要离开,华儿你不要离开我。”语气中满是担忧。
“你……”芳华无奈:“大汗误会了,芳华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既然当初选择跟大汗结盟,这个约定就会一直存在,我秦芳华也不是这般背信弃义之人。今日我想要更改的是,希望大汗在对付后周一事之上,也让芳华参与,杨家跟宇文一族亏欠我李家太多,若非我亲自动手,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耶律齐愣住,不,确切的来说是僵住,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刚才她面对自己的时候,那质问的语气,恨不得杀了自己,可现在这话风也转的太快了些,华儿何时变得这般让人难以捉摸。
“怎么,大汗不愿意吗?”
“不,怎么会不愿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不过,只不过我觉得你……”耶律齐还想说着什么,被芳华打断。
“既然大汗同意,那么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说吧,这察哈尔城我们要如何进入!”说完将目光转向城中方向,丝毫看不出心中所想。
耶律齐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现在是时辰还早,我已经通知城中的人,等到天黑我们就可以今城了,现在我们只需回到马车上等候就是。”
通知,芳华再次环视了四周,在看看城墙上的巡逻的士兵,一切都十分正常,摇摇头笑了笑,不再说什么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耶律齐跟在身后,他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变得陌生了。
这边芳华跟耶律齐众人等着天黑之夜的到来,而那一头的余杭城,宇文晟中剑昏迷,时间过去两日,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尽管宫中的太医已经第一时间赶来救助,宇文晟虽然性命无忧,但还是昏迷不醒。
杨昌云站在门外,目光注视着屋内,可内心之中早就已经风起云涌,宇文晟遇刺的事情被他们隐瞒,现在也就只有余杭城的官员跟在场的众人知晓,且不说宇文晟现在情况如何,杨文山还在秦芳华他们手中,他们带走山儿,到底是要干什么!
“丞相大人吗,皇上现在还未清醒,你看这……”
身后传来林大总管的声音,杨昌云连忙回头,对着来人施礼:“林大总管,皇上现在昏迷不醒,朝中事务还是一团糟,杨某觉得,这余杭城不是久待之地,不知林大总管意下如何!”
“杨大人客气了,若是这一次丞相大人没有及时赶到,想来皇上的性命堪忧,若论功绩,大人当之无愧,接下来皇上如何,大人只管吩咐便是,我林某必带着御林军上下,追随大人。”
若不是杨昌云执意来此寻找皇上,正巧他也离开了御林军,皇上遇刺,他虽然有不在场的证据,但这事情若是传到了朝中大臣耳中,御林军护主不利,他这个总管的位置可是会保不住的,现在还不赶紧找个大树依靠,日后又有谁能够救他。
“林总管自谦了,救助皇上一事,大人也是尽心竭力,既然大人不反对,杨某觉得,我们还是送皇上回宫吧,想来只要不牵扯伤口,如今也是可以移动的,这余杭城终是比不过皇宫。”
杨昌云十分客气,这林总管心中想的是什么他岂会不知,更好也可以借助这个人,来为杨家积攒些功名,他日重振杨家也是极其有望。
“大人所言有理,属下这就去办。”林总管连忙起身告辞,准备着将宇文晟带回皇宫的事情。杨昌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宇文晟受伤两日有余,也是该回到皇宫了。
商船之上。
距离淳于焱掉落悬崖已经是两日之后,淳于焱是带着满身的困意,从甲板上醒来的。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到头领上的艳阳天,阳光有些刺眼,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挡,感觉到身体在轻微的摇晃,淳于焱一个激灵,连忙坐起身来,等到他睁开眼之时,才发现自己置身在整片海洋之上,对,没错,是海洋。
淳于焱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他明明记得自己掉落的是条河流,这怎么就突然成了大海,谁来告诉他在他昏迷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醒了。”
淳于焱回过头去,见一商人打扮的男子朝着自己走来,面带微笑。连忙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人:“你是?我是……”
“公子莫慌,我们是从江州前往泉州的商客,船只经过洋河之时,见公子身在河中,便救了上来。”
这商人打扮的男子向淳于焱解释着他为何会在此处,淳于焱认真听着,原来那山崖之下竟然是洋河,这洋河是东西流向,向东汇入大海,这也难怪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海上,一想到悬崖,淳于焱忽然意识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在这船上呆多久了?”
“公子,你已经昏睡两天了。”
两天,竟然已经过去两天了,淳于焱不免有些担忧,不知道华儿现在如何,自己当时没有留心跌落下去,华儿定会十分自责,这般想着淳于焱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些。面前的商人似乎看出了他神色不对,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开口。
“公子莫要担心,一个时辰之后船就会驶进泉港,公子耐心等候便是。小小船上没有什么好酒招待,若是公子不介意,可否入内吃点小食。”
说完,这客商摆出了请的手势,淳于焱也不便拒绝,跟着这商户朝着船内走去。众所周知,商人在后周的地位并不深厚,那客商一看淳于焱的打扮,当下就明白过来,此人定是官宦人家,自然是用心招待,至于这其中的缘由,就不得而知了。
淳于焱醒来之后,跟着客商闲聊,这才知晓原来他们是从泉州向后周西北城市运送海货,洋河是后周第一大河,从西北高山发源,流速也是十分急快,他们这生意做得也是极好。聊着聊着,一个时辰就到了,如那客商所言,到了泉港之后,淳于焱向他辞行,选择走陆路的方式,赶往扬州城方向。
这泉州处在后周东南方向,靠近沿海,扬州地处北方,是后周内陆中心,淳于焱从泉州赶到扬州,走水路需要五天时间,倒是陆路比较轻松些,不过仅只是淳于焱赶路的时间,整个后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夜。
大辽察哈尔城。事情果真像耶律齐所说,天刚刚黑,城门关上没有多久,便有一个黑衣打扮的男子,来到了众人面前,看到耶律齐之后,连忙行礼。
“属下参见大汗。”
“国内如今局势如何?”耶律齐看着眼前的男子,表情十分淡然。
“回大汗的话,一切如大汗所料,耶律燕带兵攻入帝都之时,宫内宫外的人只做了小小的抵抗就投降,耶律燕现在还未登基为可汗,朝中反对他的人也比比皆是。各个城镇中的人也被耶律燕换成了自己的人,而我们的人都保存着实力,潜伏在地下。”
这黑衣人简单的几句话,已经将局面分析的十分透彻,芳华站在一旁仔细听着,现在的大辽,表面上看起来是耶律燕占了上风,但实际上,他不过是早就掉落进去耶律齐设计好的陷阱之中,而现在,也就正好是瓮中捉鳖的好时机了。
“好,干的不错,现在察哈尔城中我们的人都准备的如何?”
“已经准备妥当,恭迎大汗入城。”那黑衣人起身让出位置,一旁的徐总管上前为耶律齐披上早就准备好的黑衣斗篷,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众人朝着察哈尔城中走去。
到了察哈尔城,说来也奇怪,天亮十分这城墙上的人还是很多,到了夜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连守城的将士都不在,不过芳华还是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耶律齐骑在马上,芳华坐在马车边上,看着身边沉默的女子:“城中的守卫已经被他用别的方法调走了,我们可以大摇大摆进城了。”
这话说的宽心,可是听在芳华耳中,却是另一层含义。虽说这耶律燕看似统治了整个大辽,这小小的察哈尔城,耶律齐身在大辽国外,却掌握着这个国家的一举一动,那耶律燕身边想必也安插了耶律齐不少的眼线。这一局面,耶律燕必败,这是个人人都明白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芳华总觉得耶律齐真正想对付的人,不是耶律燕,至于是谁,一时半会芳华还想不明白。
众人就这般悄然无声的进入了察哈尔城,先是到达早就备好的宅子,当门推开的那一刻,芳华只觉得自己的眼要瞎了,只见院中站满了人,大多都是城中守卫的兵服,为首的男子一身布衣,见到耶律齐面上大喜,连忙上前几步。
“臣叩见大汗,恭迎大汗荣归。”
“参见大汗,大汗千秋万岁。”那为首的布衣跪地,身后一干将士连忙跟着跪了下去,齐齐对着眼前的人行礼。见到这般场景,芳华不免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猜对了。
“你们辛苦了,古有越王卧薪尝胆,今有你们假意投敌,待我大汗除尽逆臣,你们就是我抄的功臣。大人快快请起。”
耶律齐先是对着身后的将士们进行表彰,之后上前亲自将那布衣扶起,想来这布衣不是别人,就是这前察哈尔城的官员,不然能够命令这么多城中守卫,若不是生死相随,一般人还真是办不到,芳华想着。
之后就是简单的寒暄,耶律齐跟那布衣简单的交谈了几句,芳华就一直默默的站在旁边,心中所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冷凌他们追上来的时候,说是山崖底下没有淳于焱的身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么活着的概率挺大,毕竟他掉落悬崖时并没有受伤,想来日后不久就可以见到他了,不过燕国太子在后周出事,这件事嘛,还是十分有价值意义。
“华儿,你在想什么,华儿?”
听到耳边有声响,芳华连忙回过神来,抬头就看见耶律齐一张放大的脸,连忙收回思绪,冲着眼前的人摇摇头:“没,没什么,怎么了?”
“没事就好,别站着发愣了,跟我去一个地方。”依旧是宠溺的摸摸着她的头,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出了府朝着街道走去。
“修冥、鬼狱,你们跟着,其他人原地待命。”
一行四人出了那府,由耶律齐带着他们朝着前方走去,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夜深人静,四周悄无声息,只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还有几声枯叶落地的声音。大辽到底不比后周,只是刚刚入夜不久,这温度也足以冷到人的骨子里,耶律齐牵着芳华的手,小心的磨蹭着。
“天凉,出门一定要穿好大氅,若是冷了告诉老徐,给你准备手炉,你刚来肯定会不习惯,日后住久了自然就适应了。过不了多久大辽就要下雪,你一直在南境生长,一定没见过雪吧。以前姜国也下过雪,不过听说大辽的雪似乎更美些。”
耶律齐跟着芳华讲话,语气十分平静亲密,两人间就像聊家常一般,他也不说带着芳华去往何处,就一直牵着她的手。芳华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管是哪一个方面都是完美,这样的男子又有谁不喜欢,可这样的男子也不能轻易沾染啊。
“姜国太子在后周失踪,宇文皇帝总是要给姜国,给天下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