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烟火之下

阿滨默默的拿起酒杯,随着郭野枪一口喝了下去,正好一斤白酒下肚,他头一句有几分昏沉。

郭野枪从塑料袋之中拿出第二瓶,直接拧开盖子,给阿滨倒上半杯,却给自己倒上一杯,然后把就凭放到了两人中央,自己再次点燃一根烟。

“似乎这个失败的男人,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我的身上,从那一年,他开始酗酒,混混僵僵,每天折磨着我,也就在六岁那年,我开始打拳,开始每天早上爬也得爬完五公里,每一次我想要放弃的时候,都被这个男人打的皮开肉绽,我对他的仇恨,大部分来自于对他的恐惧,我刺瞎了他一只眼睛,他无数次打断了我的腿,这天底下,或许再也没有这样的关系,而这一种关系,一直持续到我十八岁那一年。”郭野枪一脸自嘲的说着,他恨不得把那个男人千刀万剐,而那个男人恨不得把他打成肉酱,这些年就是这样过来的。

又是一根烟抽到了尽头,他并没有着急点燃,然后继续说着这么一个故事:“十八岁那一年,他毫无征兆的叫我起来陪他喝酒,那一晚,他醉的特别厉害,跟我聊了太多太多,现在我唯一的遗憾,便是因为那一晚我也醉了,所以什么都没有记住,只记得第二天早上来了一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把我从那一座小县城接到了京城,喝成了死狗的他,只是站在门前看着我,那个表情,很复杂,复杂到我现在都还不明白。”

“十八岁那一年,我来到了京城,被那个身穿中山装不苟言语的男人塞进了一家武馆,我在那里当杂工,偶尔看旁人过两招,一直到有一天,一个老头子让我跟那个武馆最有潜力的年轻人过两招,那一年我十九岁,差点把那个二十三岁的男人打死,也便是从那一天开始,我不再当杂工,而是被这个老头子领着我见了另外一个老头子,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个老头子叫陈天师,而另外一个老头子,叫刘傲阳。”

“那几年,我痴迷于武术,算是一个武痴,在京城慢慢名声大噪,比武从未有过任何败绩,所有的东西都找上了我,金钱,女人,地位,还有别人那些敬畏的目光,那时我才突然明白,那个男人所给予我的东西,我放下执着,给那个男人打了一通电话,电话号码已经没有,我好像着了魔一般,不顾一切的赶回那一座小县城。

很遗憾,他死了,在我十八岁离开的那一天晚上,这个常常被一些混子打的头破血流的烤肠小贩,拿着一把扎枪,冲进了那个富二代的家,整整杀了十三个人,一个都没有落下,他被直接击毙,这个满身荣耀的老兵,也就这么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郭野枪从记忆之中挣扎着活了过来,拿起那一杯酒,对着阿滨,笑了,却有了泪水。

除了一饮而尽,他还能做什么?

阿滨陪着他喝光杯中的酒,人生,为什么会有如此之中的颠沛流离与支离破碎。

那些让人感到窒息的故事。

郭野枪再次给自己倒满一杯,剩下的酒,全部余给了阿滨,然后再次点燃一根烟说道:“刘傲阳说过,这个我父亲在青海,是个兵王,这个男人前半生活的很耀眼,最后却活得这么一个下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他的死,我却没有掉一滴眼泪,明明心中悲伤的要命,或许是当时我很清楚那么一点,我这辈子,似乎也唯有这么一个故事了。”

阿滨沉默着,不愿打断郭野枪的回忆。

“那一年,我回到京城,放下了武术,混混僵僵,开始花天酒地,整个人开始堕落,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了什么而活着,仅仅用了五年,便被烟酒女人掏空的身体,一直到我已经不能打出一套天罡拳,身上最后的一丝价值也被那些狐朋狗友所榨干,然后便被这么一个江湖所抛弃。

五年后的一个冬天,混吃等死的我用身上的最后一点钱,买了一瓶酒,然后喝醉了,倒在了冰天雪地里,我想要死在这么一个城市,死在这个血泊之中,陈天师救了我,把半死不活的我丢在了徐家,在徐家,我认识了一个叫白素的女人。”

说到这里,阿滨的瞳孔慢慢收缩,他想起了那个在小兴安岭笑的忘却世俗的女人,声音颤抖的说道:“难道小虎牙是你的...?”

郭野枪却摇了摇头说道:“这怎么可能。”

阿滨也默默点了点头,在陈天师的故事之中,他只见到了郭野枪的无敌与辉煌,却从未想过,在郭野枪的背后,还有着这么一个故事。

郭野枪摇晃了摇晃酒杯,这是最后一杯酒,但看起来,他似乎并没有醉,他继续说道:“那一天,陈天师告诉我,曾经的郭野枪,已经死了,也正是因为这么一句话,我用一年学会了陈家七十二手,也算是成了那个老头子的徒弟,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师哥,那时因为她的笑容,也看着她的笑容,我才觉得自己活的像是一个人,不像是行尸走肉。

放下一样东西,或许只是需要轻轻松手,但是再次拿起来,可需要一千倍的力量,在陈天师的调理下,我用了六年才让身体恢复到曾经的地步,但也就在那个时候,出了三字剑那一档子事,一切都破碎了,碎的一塌糊涂。”

也许,这便是郭野枪之所以会站在他身旁的故事,但到了这个关头,阿滨反而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他只是看着郭野枪喝光这最后一杯酒,也许在这最后一杯酒下肚,郭野枪看起来真的醉了,下酒的,便是这么一个第一次道出的故事。

或许是他很清楚,如果现在不把这个故事说出口,往后可能就没有这么一个机会了。

相比于这几夜的动荡,这一晚,反而给人一种平静如水的感觉,近两瓶白酒下肚,郭野枪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看起来是真的彻底的醉了,至于为什么会如此大醉的原因,阿滨算是知道一些,所以他也并没有大煞风景的去劝酒,只是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起身,然后看着升起的那一轮明月,好似在犹豫着什么。

自己或许也醉了,因为满脑子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人,那些路过的很多很多风景,不管是漂亮的,还是黑色的,都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取舍,又或者释然。

一束光芒升空,然后盛开出最美丽的花朵,天空都好似随之而炸裂开一般,烟火之下,阿滨仰望着,手慢慢攥紧,明天,则是决定了一切的一天,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要将要在明天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有一个完全的答复。

同样跟他一起仰望着天空的沐长青,因为失眠症状再次犯起,所以他只能够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出神,等待着明天太阳升起,然后面对那一出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唱好的戏。

换上一身崭新的西装,整理好一天,他便站在落地窗前等待着,他相信这一夜一定还有很多很多人跟他一般的无眠,而此刻站在他背后的不是水青伞,而是杨烽火,一个乍一看并不惊艳,但是眼神之中藏着刀子的男人。

在这个关头撤下水青伞而换上杨烽火,沐长青当然知道沐家的意思,显然是打断了他那点还残存的幻想,毕竟杨烽火可并没有水青伞那般好商量,又或者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不到,那小子最终还是踏上了这么一条路。”杨烽火突然说道,他大体看出了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脸上也有着那么几分感伤,似乎知道接下来阿滨的命运一般。

“杨叔,他的背后,到底背负着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沐长青转过头对似乎知道一些什么的杨烽火问道,他已经感觉出阿滨的背景并不简单,因为在一次又一次对郭家的对抗下,阿滨竟然还活的好好的。

杨烽火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打算把那一切说给沐长青,反而一脸警告的说道:“那一切,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但是奉劝你一句,最好离那个阿滨远一点,再远一点,你要是跟他牵扯起来,你恐怕会付出你从未想象的代价。”

听着杨烽火的警告,沐长青只觉得讽刺,他一脸苦涩的说道:“他到底能不能活过明晚还不一定。”

“别小瞧了他,又或者别小瞧了他背后的人,你以为他真的只是一个愣头青?明天的婚礼,不知道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那是你我,乃至沐家都无法操控的事情,所以奉劝你一句,还是远远的看着便好。”杨烽火说着,对于阿滨似乎有着很大的肯定,又或者更像是一种深深的忌讳。

沐长青听着,表情也更加的玩味起来,他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筹码,会让杨烽火说出这么一番话,难道郭李两家,还不够拦住这么一个年轻人?这没由的让沐长青想起阿滨背后,到底站着什么样的存在。

“鹿死谁手,还说不定?”沐长青一脸疑惑的说着。

杨烽火默默点了点头,现在他似乎能够告诉沐长青,也唯有这么多,再往下,那就是不该触碰的东西了。

沐长青的表情慢慢深味起来,似乎这一场婚礼,慢慢变的并不像是一场简单的婚礼,还是一场双方势力的巨大的斗争。

一辆急速行驶在一条主干路的黑色大众辉腾,开车的王楚河一脸的紧张,的确这一夜是不平静的一夜,而坐在后座的骆擎苍却摸着下巴在考虑着什么。

“马走田那边似乎联系不上了。”王楚河放下手机说道。

骆擎苍则微微扬起嘴角说道:“看来他已经被郭家给灭口了。”

王楚河听到这一句不由打了一个哆嗦,然后说道:“你给他郭奇虎的电话真的没问题?而且这老小子嘴里可不一定真有什么实话,这种被野心吞噬的小人物我可见多了。”

骆擎苍则微微摇了摇头说道:“马走田是个聪明人,否则当年我也不会给他留一个电话,这不用处这就来了。”

王楚河倒是一脸的苦涩,因为马走田这么一个小人物的电话让他们马不停蹄的去追查这么一个郭琉璃,这让王楚河着实的觉得有几分太过大惊小怪。

“郭家会不会因为这么一通电话追查到我们这边?”王楚河一脸担忧的说着,之所以他心中会这般的不安,因为他不知道骆擎苍心中又在酝酿着什么恐怖的计划。

骆擎苍倒是一脸有恃无恐的摇了摇头说道:“郭家现在麻烦已经够多了,又凭空多了这么一档事,你觉得会对马走田怎么得到这么一个号码上心思?不过这马走田的胃口也够大的,看来郭琉璃还喂不饱他,否则也不会来这么一手。”

骆擎苍冷笑着,一切都取决于他今天跟马走田所做的交易,他给了马走田想要的号码,而马走田也给了他想要的情报。

“擎苍,这个小人物的话,真的百分百的可信?”王楚河再次说道,他可是打心眼里没底。

“可信不可信,至少不会空穴来风,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情,而且郭家那点恩怨,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郭琉璃的作风你应该更清楚,这些年在京城做了太多脏事,否则也不会攀爬的如此迅速,这是一个野心很大的女人,想要在这个婚礼上借题发挥,不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外加现在郭家李家的所有的注意力都会放在那个横空出世的年轻人身上,如果换做是我,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骆擎苍说着,格外的冷静,只不过在眼神的最深处,有着一种王楚河能够察觉到的疯狂。

这一种疯狂,不知道又会牵连出多少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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