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从太空港的穿梭艇中抵达,手臂打着吊带的法赞尼一脸凝重,匆匆忙忙的赶到舰船底层的急救中心。
但他刚一进门就隐隐听见抽泣之声……法赞尼心中一个咯噔,一边跑,一边向重症监护室中望去,只见几名医护人员正在为那位满身浴血的飞行员罩上尸衣……
还是晚了一步啊!他心中最柔软之处,似乎被一张无形之手死死的攥住,那是悔恨、愤怒、感慨与怜惜……
他放慢脚步,从自动滑开的门外走进,此时有人立刻向他敬礼,而他连忙回应,但紊乱的心绪让动作显得猝不及防。
麦克.佩托维斯基少校站在幸存的几名《死神之翼》成员身边,他肃手而立,面无表情,对法赞尼的到来显得无动于衷。
他在怪我!麦克真的要把这一切算在我的头上!
法赞尼顿时有股大难临头的感受,那根尚存侥幸的心弦顿时绷断,他在来时的路上反复思讨,对经历的这场战事在心中细细推想。
《死神之翼》此役损兵折将,阵亡人数之高是行动实施前所不敢想象的。诚然在最坏的预想中,全军覆没的消极念头也曾不止一次爬上心头,但那是他法赞尼和队员们一道携手共赴黄泉,无怨无悔,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他站着,而他们倒下,成为一个个静默无声的坟冢,一双双在虚空中凝视的眼……
......
在率领舰队成功实施迁跃后,法赞尼立即命令妮可尔.肖解除舰队迁跃指挥权,并令其他所有舰船立即按既定路点向塞勒凯特星门迁跃。
在最大限度的绕开迁跃引擎冷却保护机制下,二十分钟后,他率领《嘲讽的命运号》,以单舰迁跃的方式,顶着红色的护盾返回忒拉蒙行星轨道,并立即开始召集残余的《死神之翼》回舰。
此时这艘旗舰的护盾能量还低的可怜,如若一旦遭到霍斯人飞艇的围攻,不等全体歼击艇回归,就必然是惨遭覆灭的下场。
但沃肯人却没有对其发动攻击,这也大致符合了法赞尼的预料。数百架霍斯人飞艇整齐的向着行星轨道上的母舰飞驶而去,对《嘲讽的命运号》与返回的蝰蛇却不闻不问。
在佩托维斯基的指引下,舰载救援艇将漂浮在太空中重伤的常青拯救回舱。
巡洋舰上医疗室简陋的维持生命设备,对已近乎流尽全身血液的年轻人毫无帮助。在大量输血也不起作用,已失去生命体征的情况下,巡洋舰只得马不停蹄的多次迁跃并穿越星门。
他们向驻守在伊吉尔星系的第三舰队发出救援的请求,并迅速得到了舰队医疗船的回应。但尽管如此,却也最终也没有挽回常青那年轻而短暂的生命。
“对不起,麦克……”法赞尼面带歉意的望向自己的这位得力部下。
“并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理由,将军。”佩托维斯基并没有正视着他,这让法赞尼看到他心中的那堵墙。
……
雪白的尸布覆盖着曾经鲜活跳跃的生命。
法赞尼和佩托维斯基站在常青的尸体边,两人长时间的肃立无声。
“他就是那个第一天迟到的厕所男孩,对么?”法赞尼终于决定开口,对于常青他其实印象尤为深刻。
在他的身旁,佩托维斯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自法赞尼在医疗船上见到时起就显得死气沉沉。在急救室里、走廊中、舰桥上和现在,他没有再向法赞尼说过任何一句话,这让后者有一丝不祥的念头。
“真是个受欢迎的小子,他的出现总是会带来一阵欢笑。”法赞尼不由想起了当年在简森.巴赫海军学院的同班秦文浩,模样滑稽的羽民后裔说出来的段子,总是能令全班笑得前仰后合。
佩托维斯基继续沉默。
“此次战役,你的击坠数量是14艘吧?”法赞尼向下属问道,但他并没有收到答复,于是他决定换一个方式。
“玛丽.莎托梅呢?”他问道,并等待着。
过了好半天,佩托维斯基才道:“12。”
“这样的战绩恐怕就是金赛的人也得仰视,我是说这可是霍斯人,不是骷髅党的那群滥竽充数的菜鸟。”法赞尼真心赞叹,因为如果不是这些击坠的数字,那7000名平民恐怕就再也见不到米伽的日出。
但他的这次夸赞只是赢得了少校鼻中的冷哼。
“你们是这次战役的头两名么?”法赞尼故意问道。
佩托维斯基这次终于缓缓摇头。
“姆萊.索斯菲特,第二名,击坠数16架。”佩托维斯基眼中无神的盯着眼前那裹住的躯体。
“常青......击坠数27架。”他庄严肃穆,慢慢的举起手臂,开始向着已阵亡的飞行员致以敬礼。
幸存者流血的心,只能用对逝者的缅怀与敬意慢慢修补,法赞尼觉得自己诱导性对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跟随着佩托维斯基一道,向身前这位英年早逝的不世出天才少年致以敬礼,他在心中发出叹息,生出无限遗憾,一半是内疚,一半是可惜。
“你逝得其所,年轻人……”他默念祝词。“我们会记得你,20万被拯救的银盟公民会记得你,他们的家人和整个人类社会都会记得你……”
“荣耀并不属于逝去者,他们也毫不在意,将军……”佩托维斯基轻笑着摇头。“您瞧着吧,鲜花、掌声、赞美和吹捧将会笼罩四周……那属于腆着脸活下来的我们……”少校转身离开殓房,在临别前头也不回的大笑。
“生游星海、逝亦无憾。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