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对不起!”
唐风把卡片拿起来,他的拳头,攥得很紧,很紧。
“余、多、多!”
唐风一字一顿,突然站起来,扫视茫茫夜空,眼睛里,闪现出一道寒芒。
楚雄死了,转眼之间,死了!
虽然,他平时与这个岳父大人,相互之间很是不待见,他一向也很排斥楚雄的做法,但,这毕竟是灵儿的父亲,除了那个收养的妹妹,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他,怎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
让唐风更为悲愤的是,这事,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就发生在灵儿的安寝之地,这是故意的,故意做给他唐风看的。
五枪,楚雄被打了五枪,他是被生生虐杀而死。
这种做法,曾经,发生过一次。
渝城,余多多的叔叔余成,也是被欢儿连打了五枪,受尽折磨而死。
与眼前的楚雄的死法,如出一辙。
很明显,这是血淋淋的复仇,没有掩饰。
那张血红的卡片,很明显,就是在告诉唐风,这,就是余多多做的。
唐风说对了,楚雄的两个手下,根本不是余多多的对手,他和楚雄山上争吵之时,余多多在无声无息间,杀掉这两人。
余多多已经算准,楚雄会独自下山。
一如半个月前,陈定海走出那间停尸房一样。
不过,那次,陈定海运气好,有人为他挡枪,逃得一命,而楚雄,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他的手下,不是兰花草。
唐风的手,紧紧地攥着血红的卡片,眉头紧锁,他知道,这个余多多,比吴志远更加棘手。
此人,太过精明。
明知道是他杀的,还无可奈何。
前后不过短短五分钟的时间,余多多已然逃得无影无踪,他想追,然而,黑夜茫茫,他站在十字路口,该往何处追去?
风,徐徐,夜,深邃而静谧。
此时此刻,除了半山腰上,灵儿坟前,那颗枯败的梧桐树上,断断续续地传来乌鸦的哀鸣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楚雄的血,还在流,染红了冰冷的大地。
“早知道这样,我亲手把你抓了,也能保得你一命啊!”
唐风低声喃喃,他的手,颓然松开,那张卡片,随风落下,落在楚雄身上。
此夜,很凄,很凉。
死的人太多了。
先是雨蝶,后是梦然,再是楚雄。
唐风都一一经历。
他,来此之前曾如果停尸房,梦然就躺在一张冰冷的床上,她很安静,一如雨蝶,她们脸上,都带着绝美的笑容。
包括唐风一直最为讨厌的那个扒手,那个以摸包为职业的百事通,他,就在梦然旁边,他死得很满足。
只有,只有楚雄死不瞑目。
蹲下身来,唐风伸出手,把楚雄的眼睛闭上,他,也随之痛苦地闭上眼睛。
风,继续吹,山上的乌鸦,在不停地哀鸣,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如凄厉的挽歌,在唐风的耳边,久久不歇。
正在这时,另一个山脚下,两束灯光,划破长空,照亮了漆黑的夜。
唐风蓦然站起,钻进一辆豪华的劳斯莱斯,油门一动,往那个方向追去。
他很快,很快就拦住那辆车,然而,当他掏出枪来,才发现,车里的人,并不是余多多。
“你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里?”唐风怒吼。
“我……”这是一个青年,举着双手,颤巍巍地从车里走出来,“有……有一个没有耳朵胖子,拿着一把枪逼我,给我两千块钱,他说,听到枪响的十分钟后,叫我启动油门,往西开去……”
“什么?”唐风面色一变,蓦然回首,他抬眼望去,那片坟地的山脚下,又两束车灯亮起,往东而去。
那里,离楚雄浮尸的地方,不足一里之地。
“余多多!”唐风仰天长啸,他现在何尝不明白,余多多,根本没有逃走。
就在他愁绪万千的时候,余多多,就在他不远处看着。
他,被耍了!
唐风钻进车里,调头追去。
很快,他便追上那辆往东而去的小车。
然而,可恨的是,车里的人,依然不是余多多。
他再一次,被耍得团团转。
唐风握紧拳头,回到楚雄伏尸之处,默然,久久。
“余多多,我必抓你!”过了许久,唐风终于开口,声音坚定而有力。
这个人,简直是在挑战他的极限。
他原本想,此间事了,他便辞职,从此后,一个人,一壶酒,陪在灵儿身边,终老一生。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如此一戏耍于他,而且,是用三条命,来跟他玩游戏!
死亡游戏。
“该跟局长说一声了!”唐风低喃一声,把手机拿出来。
却在这时,楚雄身上,有电话响起。
“嗯?”眉头一挑,唐风从楚雄身上,拿出一部手机,这是一个陌生来电。
沉吟片刻,他,按下接听键。
“邪少,好久不见!”电话那头,一道淡漠的声音传来。
“是你,好大的胆子!”唐风咬牙切齿,这声音,他如何不识?不是余多多,还有谁?
今晚,在海天酒店,此人就如此口气。
“不要搞得深仇大恨一样,你和我,无冤无仇!”电话那头,余多多平静说道,“你不是很不待见那老东西么?我帮你收拾了,怎么样,心里是不是舒服点了?”
“混账!”唐风低喝,“我早晚,会将你绳之以法!”
“又想做警察了?”电话那头,余多多轻笑起来,“你的信念呢?你的信仰呢?被狗吃了?不要说得这么义正言辞,你想杀我,就明说,何必假惺惺的呢?这不像你啊!”
“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么?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一辈子,注定像老鼠一样,只能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藏头露尾,老鼠就是老鼠,你并不能兴风作浪!”
唐风冷声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以杀人为乐?”
“放你妈的屁!”电话那头,余多多大怒起来,“如果是张逸杰这样说,我很认同,你自以为你是谁?一个败类而已,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父亲是你亲手抓的吧,不孝子,你睡过的那些女人,你睡过了,就全部甩了吧,无情无义,你还他妈的假装什么痴情,你有什么资格爱楚灵?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闭嘴!”唐风怒吼。
“还有,我告诉你一件事,楚雄,不是我杀的!是你,是你害死他的!”余多多说道,“我本来给他机会的,可你,假惺惺地说什么正义,你要是亲手抓他,我不会动手,就是因为你的一念之仁,要放掉这个老东西,我才干掉他的,都是你,你,才是罪人!和那老东西一样,都不是好鸟!”
“你他妈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唐风脸色铁青,浑身颤抖起来。
余多多的话,无疑触痛了他的神经,楚雄的死,他本来自责,余多多再次提起,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么?”余多多的声音,恢复淡漠,“老子最恨背信弃义的人,这个老东西,当着一套,背着一套,我警告过他的,叫他别碰志远,别碰志远相关的人,梦然多好的人啊,她招谁惹谁了?她死得多冤,血债,当血偿,亘古不变的道理!”
“是吴志远让你来的?”唐风寒声问道。
“你误会了!”余多多说道,“梦然不在了,志远深受打击,还没回过神来呢,我这个兄弟,你别看他平时冷酷无比,其实心软得很,楚灵和陈曦太像了,就算他知道梦然是楚雄害死的,也未必会杀人,这种事,作为兄弟的,当然要为他报仇雪恨,楚雄该死,欢儿该死,一个都逃不掉,志远只要找到陈曦,送她回家就好,这种肮脏的事情,我来给他扛!我来这里,都没告诉他呢,他还以为我是来找这老东西谈事情的……”
“你以为,你这是帮他么?”唐风强自冷静下来,这是一个疯子,和欢儿一样,做事没有底线,没有原则,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这是把他往罪恶的深渊里推!”唐风怒吼。
“其实,我很喜欢楚灵,多好的女孩啊!尽管我只看过她的照片,她和陈曦一样,多清丽无暇……”余多多的语气,温和下来,“我本来以为,楚雄和我是一条道上的,一路人,他还救过我一次呢,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碰梦然,不该碰百事通,既然,他碰了,就得死!邪少,我实话告诉你,我这条命,你可以随时来取,我可以双手奉上,我只要陈定海那老畜生,只要把陈曦救出来,你想要为楚雄报仇,我随时恭候,她们真的很像,太像了,楚灵不在了,你也不想陈曦在黑暗中苦苦挣扎了不是?你把陈定海给我,不但可以为你的岳父大人报仇,还可以把陈曦救出来,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唐风一字一顿地说道,“但你忘了,我是警察,我只会抓你,怎么判刑,是法院的事,生死大仇,岂能做如此肮脏的交易?我虽恨你,但你太小看我唐风了!无论你逃到哪里,我,必抓你!”
“呱呱呱!”唐风话音刚落,电话里头,传来三声乌鸦的啼鸣!
“砰!”半山腰上,传来一声枪响,而后,电话里,余多多低骂声传来,“他妈的,死乌鸦!”
“你在山上!在灵儿坟前!”唐风掏出枪,往山上扑去。
“呵呵!”
半山腰上,一座孤坟前,一棵梧桐树下,有一只乌鸦,满身是血,想张开翅膀,却飞不起来,余多多吹着枪管,轻笑一声,看着墓碑上那张发白的照片,“你最好,给我收住脚步,要不然,我把楚灵的坟给炸了,你知道的,我做得出来!”
“你他妈的混账!”唐风怒吼,却不再敢上前一步,他的身影,僵在大路边,看着半山腰上,那道微胖的声音,目光一寒。
“这就对了,看来我刚才是误会你了,你真的很爱她,其实,你上来也没用,我居高临下,你,没有机会抓到我!在你下山的时候,我本可以一枪毙了你,已经给过一次机会了,所以,你千万别逼我!鱼死了,网没破!”
余多多说道,他的手,从墓碑上滑过,“真像,她们真的很像,我的提议,你考虑下!还是那句话,你把陈定海弄出来,我任你处置!”
“喂?喂!”唐风怒吼,电话却已然挂断。
“混账东西!”嘶吼一声,唐风往山上狂奔而去。
他,再一次,来到楚灵墓前,然而,此时此刻,除了一块墓碑,一束白玫瑰,一棵枯败的梧桐,一只半死的乌鸦,哪里还见余多多的身影。
月光寒,洒落在婺城大地上,此夜,格外凄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