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挑衅在先, 萧翊却也并非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往日被汉阳贵族子弟挤兑地还少么?
早已经历练地波澜不惊,随口回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自然是好的,这样东川才兴盛富强。只是有人虽然永远做不到浪头, 做个浪尾支撑着前头也很不错。”
有人闷笑起来。
杨延脸色忽红忽白, 萧翊嘲笑地毫不客气。他杨延虽然武功不错, 却始终排不上汉阳城里的第一位。他怎么就忘了这个家伙的睚眦必报呢?当年, 多少汉阳城里的贵族子弟栽倒在他“有仇必报”的铁律之下啊。
靖王哈哈一笑, 赶紧拿话题岔开。
斗嘴的这两位都是镇北侯府之人,大家伙儿也怕他们真闹僵了不好看,于是都装作若无其事, 嘻嘻哈哈将这件事掩盖过去了。
靖王神色一肃,带头提起了正式追击北漠残兵的事情。
“北漠统帅漠丹重伤, 昨夜鹰嘴峡之战中他们的将士也是伤亡惨重。先前本王已经派小队骑兵不停骚扰他们的军队, 令他们疲惫不堪却不可好生休息。现在我军已经休整一番, 是时候全力进攻了。”
援军将领各个摩拳擦掌,疲累的北线大营将士目光中也燃起斗志:“这群北漠狗气数已尽, 先前仗着人多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来,现在可是大出一口恶气的时候了!”
“打死这群北漠狗,为统领大人和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靖王满意地看着诸位将领斗志满满。他心中早已经有章程,很快给大家伙儿分配好职责。大家伙儿皆领命行事。
因为萧翊伤势未好,靖王殿下并没有安排他的任务。
等众将领都领命出去后, 靖王殿下忽然叫住萧翊。
靖王微笑道:“萧公子这次立了不少大功劳, 不堕贵府之门风。本王来之前已经请示父皇, 对有功者可酌情升职嘉奖……”
萧翊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是拿高官厚禄在笼络自己呢。
静等着靖王说完客套话, 萧翊行礼淡然道:“多谢王爷赏识。只是在下生性散漫,并不适合做官。在下一心追求武道, 也没有出入朝廷的意愿。”
“哦?”靖王微微挑眉,似笑非笑:“萧公子是嫌本王给的官职不够高么?”
萧翊丝毫不惧靖王殿下的冷气压,眼神平静坚定:“请王爷不要误会,萧某没有此意。其实先前统领大人已经多次许诺在下官职,都被在下辞了。人各有志,请殿下勿要责怪。”
靖王冷冷看他半晌,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不给他面子的呢。
这人究竟是生性如此,还是太过于忠心太子?宁折不弯聪明透顶还是迂腐傻气?
因为一直和太子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以前靖王殿下并没有机会多接触镇北侯府的后人。
现在乍一看,这个外表孤高冷傲的萧翊比直脾气的杨延难搞很多啊。
靖王忽然笑了,淡淡道:“既如此,君子不强人所难。萧公子身上还有伤,请先回去养伤。”
萧翊坦然自若,行礼之后潇洒地出去了。
靖王默默咬牙。
这小子!虽然如此无礼嚣张他却暂时不能对他做些什么。北线将士很爱戴敬佩萧翊,萧翊虽然无官职在身,却一直在北线大营里面冲锋陷阵。要是自己一来,就用“无军职在身”的名义排挤他或将他赶出去,会引起北线将士的不满,显得自己心胸狭隘容不下人,对以后的笼络人心很不利。
靖王冷笑。
……萧翊,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镇北侯府的义子,究竟有何德何能?!竟敢如此对待本王的一番好意!
萧翊走出营帐数丈,抬头看北境清澈明净的天空。
一轮温暖的红日高高悬挂在天际,看在眼中,微微刺目。
刚才对靖王的对答他没有丝毫后悔。从小相处的环境让他本能地厌恶官场,即使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孩子,也多会捧高踩低仗势欺人。比起那些虚伪的应酬,人前谄笑背后插刀的龃龉龌龊,他更喜欢闲云野鹤漂泊无羁的自由。
以前是自己独自一人,现在……再加一个沈缘。
想起那个贪吃贪睡的丫头,萧翊心头微微一暖。那丫头,虽然有时候挺刁钻霸道,但大多数的时候还是细心和善的。和她在一起,心里就暖洋洋的,很熨帖,很舒服。
太子传来的密信在他心中不过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
虽然杨延一向认为自己和太子走得太近,其实真相是因为往日太子生母对自己有恩。
多年来,从杨忠泄露的只字片语可以得知,当年自己母亲和整个侯府对抗,私奔寻父亲的时候,是这位已经死去的皇后姨妈帮的忙。因为这位皇后姨妈所嫁非人,所以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得到幸福。
萧翊一直不知道是该感谢这位皇后姨妈呢,还是该恨她。
她的自以为是,造成一对怨偶。在母亲执着的时候没有打醒她,而是让她越陷越深,最后惨死,不容于世。
虽然没有这位皇后姨妈的干涉,萧翊不可能出生。但是一出生就落在那般悲惨境地里,任谁也高兴不起来吧。
不过在石雷叔叔刚死,杨忠喝醉了酒想掐死萧翊的时候,的确是皇后姨妈派御医救他一命。
萧翊对这位皇后姨妈感情复杂,不想白白欠她恩情,一直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帮助四面楚歌的太子。
只是这种帮助是有限度的。
只要不威胁到太子殿下的性命,萧翊也会看情况放手。
现在援军已到,北线大营危机已解。只要靖王在军事方面不犯重大错误,这场战争一定会赢。最不济也是个和局。
何况镇北侯府世子杨延也到了。
要不是惦记裴大统领的生死,萧翊现在就可以挥挥衣袖带着沈缘走了。
多年来他也看清了,反正靖王不会造反,就由他和太子斗吧。争权夺利的事情他可是不愿插手呢。
萧翊微微冷笑,要是太子殿下听到他的心声,估计会瞠目结舌吧。
萧翊回到帐中,沈缘居然还在熟睡。眯着眼睛咕哝一声,悉悉索索在被子里转了一圈,换个姿势继续幸福酣睡。
萧翊不禁失笑。略微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上前把某人散落如乱草的头发拢在一起,帮她调整一下睡姿。
沈缘不知梦到了什么,忽然啪地一爪子逮住萧翊的手。萧翊一愣,没有动。
沈缘嘴角微笑着,居然顺手把萧翊修长的手指(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咬起来。
睡梦里她咬地很轻,牙齿轻轻咬噬皮肤的感觉,与其说疼不如说是痒,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从萧翊心里升腾起来。热乎乎的口水从沈缘嘴角流出,沾染了他的手指。一向洁癖严重的萧翊居然没有觉得恶心,而是感到奇异的悸动。
沈缘微笑加深,忽然用力一咬!
萧翊吃痛,反射般的将手指抽出!一瞬间不知为何,心中觉得古怪,雪白的俊脸竟蓦地红了,心脏也砰砰乱跳。
沈缘咬到了自己的牙齿,咯吱一声,皱起眉头,慢慢醒了。
萧翊紧张地看着她。
沈缘懵懵懂懂地揉弄眼睛,好像还没醒利索。咕咕哝哝道:“我的蜜汁烤乳猪呢……?”
蜜……汁……烤……乳……猪……?!!!
萧翊还没有完全从那种陌生的悸动中跳脱出来,一时有些呆。等反应过来,不禁咬牙切齿,额角青筋直跳。
很好,今天是他的倒霉日。没叫杨延奚落到,倒被沈缘这个小吃货……!!
沈缘终于清醒了,看着萧翊傻笑:“公子,你回来了啊。刚才我做了一个梦……”
萧翊黑着脸道:“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沈缘继续谄媚道:“是吃烤乳猪……”
“公子,我忽然很想吃烤乳猪了……你去给我弄一个吧弄一个吧~~~”
萧翊蜷起那几根还湿漉漉的手指,他……!!!
! ! ! !
手指蜷起来松开,松开又蜷起来,反复数次以后……
“……没有烤乳猪。有烤羊腿,你吃么?”
沈缘犹豫了一会儿,想想道:“算了吧,就吃烤羊腿好了。公子,你让他们烤嫩一点儿。”
萧翊深吸一口气:“……好。”
转身走到门口,掀开帘子。果然,自己的修养太好了。
沈缘睡得脸红红,笑眯眯的,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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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军队现在充满了愁云惨雾。王子漠丹失去一条手臂,至今高烧不醒。当日鹰嘴峡攻防战时,自己这方已经是损失惨重。
现在东川北线大营的援军到来,咸鱼翻身,怀着新仇旧恨狠狠痛打他们这群落水狗,只五日,己方已经退后数十里地,死伤接近三分之一。
之前抢夺的北线大营阵地全部还回去不算,对方更是步步紧逼。一付要将自己军队全灭的架势。
再这样下去,己方就全完蛋了。
正在人心惶惶的时刻,东川军队又发起一波强烈的攻击。
还坚持奋战的北漠将士心中灰暗,几乎已经不报希望。
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鲜血纷飞间,敌人冷酷的面容犹如嗜血修罗。
忽然,身后隐隐传来马蹄震动的声音!
筋疲力尽的士兵下意识回头,灰暗的眸子却忽然重新燃起亮光!
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杆军旗迎风飘扬飒飒作响,大大的“漠”字清晰可见!
眼看领头金盔骑士熟悉而高大的身影,濒临极限的士兵身体重新涌现力量!奋力斩杀眼前的东川士兵后,仰头大吼起来!
“是大王子!大王子漠川殿下来救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