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是半夜10点多下葬的,也算是吉时了。给坟头盖好土后,帮忙的那些乡亲们领了红包赶紧跑回了家,今晚的事太邪性了,谁也不愿意沾边。黄扎纸陪着马程峰坐在坟头上许久,二人都一言不发,忧心忡忡。黄扎纸其实也不能保证,再没人来挖坟。
“夜深了,黄师傅你回吧。”
“没事,我再陪会儿你,反正我老哥一个,回去了也是自己喝闷酒。”黄扎纸一口接一口地吧唧着嘴里的老旱烟说。
“我奶奶的死相……怎么会这样?是那家伙动了手脚吗?”马程峰问。刚才给奶奶入殓的时候,他都不忍心看奶奶的脸了,只好用陀罗经被盖上了奶奶的脑袋。按说这老坟的风水不应该有问题才对,那是老瞎子办的,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还吹什么辽西盲仙呀。
“我也说不清楚,那家伙的手段过于诡秘,他的本领跟你们盗门背道而驰,我也算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了,可这辈子还没碰上一个像他这般奇怪的家伙。”黄扎纸不知如何形容那家伙的手段,最后竟用了个“奇怪”。
世人都说“东北爷们”脾气大,沾火就着,可眼前的黄扎纸仿佛依然被那家伙诡秘的手段震慑住了,一点脾气都没有。恐慌是可以传染的,这几天来马程峰一直听黄扎纸说那家伙的手段如何如何了得,再加上自己有背伤,不免也有点心虚了。难道给奶奶报仇真的要求助盗门董家吗?自己堂堂男儿连这点骨气都没有吗?
放眼这片到处充满了尔虞我诈的江湖,盗门一家独大,整个关东四省又有何人能与之匹敌?以至于如黄扎纸所言,连董三立见了那家伙都要礼让三分?
“小子,别想了,回吧,好好睡一觉,明儿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跟你的狐狸回去吧。”黄扎纸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二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了山野之中。
他们二人走后不久,就见荒野间一个人影闪了出来,那人瘦高个,下巴上还有一撮山羊胡,他一身青衣道袍,头顶带的是冲天冠。老道走到程峰奶奶坟前伫立了许久,无奈地晃了晃头叹了口气:“哎!可怜呀!可怜呀!贫道今日若不相助于他,只怕他是闯不过这道砍了。”
马程峰还没等进屋呢,就已听到屋里的鼾声,胡小狸身子盘在被窝里,吧唧着嘴。地上到处都是零食包装袋,天热了,马程峰的外套一直挂在门上,一摸兜里,那二百块钱没了。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没在家,胡小狸饿了,偷了钱全都给村口的小卖部消费了。可这也太多了吧?她个子不大,是怎么吃下去的呢?都够包年的了!
他浸湿了毛巾,擦干脸上的泪痕,倒在炕上抬头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看。这一生之中,哪怕是几次面对死亡,马程峰都从未感觉到如此无助过。奶奶的一辈子都是为了自己,她是自己的至亲,可现如今自己却连奶奶的尸骨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江湖中人?自己学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本领又有何用呀?
不但不能给奶奶报仇,甚至他都要被那家伙逼的远赴他乡避祸,连家都不能回了!!!他把头埋进被窝里,越想越委屈,六尺高的男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竟抽噎了起来。
“程峰不哭,程峰还有小狸呀?你永远是我的主人,小狸一辈子都会陪在你身边的。”胡小狸用自己白暂的小手轻轻为她拂去眼泪,然后紧紧把他拥入怀中。
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哪怕是马程峰这样的英雄,当他们流眼泪的时候,那便是黄河决口一发不可收拾。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依偎在这骚狐狸怀中寻安全感,可不得不说,从始至终如果说除了奶奶以外,也就只有她从没抛弃过自己。
他哭的很伤心,抱着胡小狸,一下下捶打着小狸曲线婀娜的背。
“是不是很丢人?我是不是很没用?”马程峰问她。
“不会呀,在小狸面前你永远是主人,你别忘了我可以看透你的心思,你伤心,你难过,你高兴,你骄傲,都瞒不过我,我是你的蛀虫,在自己的蛀虫面前你没法伪装。”小狸也有温柔的一面。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胡小狸说,可我不是人啊,我也不懂你们人类的情绪为何如此。我记得我还未修行成精的时候,有一次在山中遇到了一头豹子,那豹子牙尖嘴利,速度也快,比我凶猛千百倍,它占据了我的巢穴,把我存在巢穴中的食物都吃光了。我也像你一样恨它,可我斗不过它,我是只狐狸,没有锋利的爪牙。
“对呀,你是狐狸,你有狡猾的智慧,连猎人都拿你没辙。那你后来杀了它?”
“我逃了,这是我们动物的本能,它与我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猎手,如果我再都留在那片山林里,迟早有一日会被它吃掉。后来,我的修为小有所成,掌握了吐纳日月精华的窍门,当然,我还不能幻化人形,也不能做飞沙走石的法术。可……可我却活的比它更长,它老了,它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有妻子,还生了一窝小豹子。后来我趁夜色潜回巢穴,咬死了它的孩子,并剥下了它妻子的皮!第二天一早它回到巢穴看到这个情景,被活活气死了。”
马程峰听完这个故事后,好像读懂了胡小狸要表达的意思。他紧紧搂着胡小狸终于不哭了。“小狸,你知道吗?你比人类还聪明,也许你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不该被仇恨冲昏头脑。谢谢你!”
胡小狸很欣慰,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在一个男人臂弯中的那种温暖。还要找下去吗?自己前世的相公在哪里真的重要吗?享受此刻的温存吧!
一直以来马程峰对她虽好,可都把她当成一个小玩具,她自己也乐在其中,愿意扮演这个逗比形象。可也许人类口中的缘分和幸福真的是要靠自己去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