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有片刻的骚动,不一会儿,另一位将军穿戴的人站在城墙边上,俯视着唐子烟问,“你有何要事见六皇子,说出一个恰当理由,自当给以通传!”
“此事属机密,子烟需见到六皇子再说,还请将军见谅!”唐子烟镇定自如,眸光清冽如秋水,此时熹微之光已经笼罩整个梁京,而她的身影,在那万丈光茫里虽弱小,却也有让人不容忽视的强大。
城上的人再次骚动片刻,威严的声音从高处传下来,“你等着!”
唐子烟微微吸了一口气,只要见到梁子婿,宿墨也就有救了。
也就是一柱香的功夫,原本紧闭的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那份厚重里仿佛藏着岁月里的苍老。
“唐小姐,怎么会是你?有什么急事清晨见我?”梁子婿听到是唐子烟时,心里微微一惊,上次在茶馆相见,唐子烟有些心不在焉,没想到她会主动来寻自己。
唐子烟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谨慎说道,“熙国八皇子现在在唐府,有人要追杀他,希望六皇子能出手相救!”
“宿墨在唐府?”之前梁子婿就听说过一些宿墨和唐子烟之间的事情,出嫁那日,宿墨在花轿前拦轿送礼,传闻在梁京成为了一段佳话,都言宿墨痛让心爱女子,婚嫁当日送礼决别。
回想起这些事情来,梁子婿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微地变化,只是唐子烟并没有注意,看着梁子婿说,“我们走吧,再晚了宿墨恐怕会有危险,之所以我这么早来,就是想避开那些追杀他的人。”
梁子婿与宿墨也算是挚交,从小的情谊,再加上两国之间的来往,救他义不容辞。
只是,意外看到唐子烟那份暗藏的焦急,梁子婿心里隐隐觉得,唐子烟对宿墨并非是没有感情,只是没有表达。
这一点,梁子婿心里隐隐有些羡慕宿墨,至于,唐子烟的心里是有他的,在他危难的时候,愿意清晨冒着严寒求救,这一点,他或许永远都比不过宿墨了。
“我吩咐他们备一辆马车,天已经大亮了,你这样骑马在梁京街上狂奔,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我再相随,恐怕那些人很快就会发现宿墨的去向!”梁子婿深知这皇权争斗的黑暗,所以必须处处小心,不但要救出宿墨,而且也要保唐家平安。
说完,梁子婿沉着转身回城,吩咐刚才通传的那个护卫道,“替我准备一辆马车,记着,不要皇宫里平时出行的那辆,就用那辆黑色帷幕的马车!”
“是,六皇子,末将这就去准备!”护卫转身消失在晨阳之中,梁子婿与唐子烟只站在晨光之下静默相对,有一种莫名的情愫缓缓流淌在两人之间,明明只是见过数面,却有这样的熟悉感觉,这让梁子婿也十分的意外。
而唐子烟心里十分的清楚,尽管她刻意回避梁子婿,但冥冥之中有许多东西早已经注定,逃是逃不掉的。她已经表现的十分的坦然自在,可是还是看到了梁子婿眸光中那细致的情感,正一点一点集聚。
“你心里喜欢宿墨,为什么执意嫁方以轩?”无声的清晨,梁子婿还是没有忍住,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他看到唐子烟平静的脸上显出一抹愕然,同时还有几分试图隐藏的躲闪。
梁子婿将目光落在别处,看着清晨梁京陆续升起的炊烟和街上渐多的小贩,微微叹息一声,“如果你有难言之隐,大可以告诉我,虽然我如今只是一个六皇子,但许多的事情只要我在父皇耳旁说一句话,情形就会大不一样,你可听明白我的话?”
不论唐子烟怎么聪明,怎么强大,她始终只是唐门一个未满十五岁的丫头,这一点,粱子婿心里看的清楚,在唐子烟的身上,似有太多坚强伪装自己的痕迹。
唐子烟没有回答,只是顺着梁子婿的目光望着冬天清晨,烟雾朦胧的官道,淡淡地说,“各有天命,六皇子心中不也有许多不能向人言的事情,子烟也是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勉强和为难!”
“可是如今,你连方家的夫人也做不成了,你可有想过从今往后你会过什么样的生活?”梁子婿说到此,微有些心疼,她第三次当着方以轩逃婚的事情在梁京也份外轰动,想想这全梁京上下,有几个女子有她这样的勇气和胆量。
除了一声叹息之外,还有淡淡的感伤,想她聪明如斯,从今往后恐怕要看尽世间冷眼和嘲笑,没有一个男子再敢娶她。
不知觉间,双手已经握紧了拳头,心中的一个念头渐渐升起,待起伏过后,嘴角只留下一抹淡淡笑意。
“顺其自然喽!”唐子烟回眸浅笑,双眸里除了坚定就是淡然,似将所有的一切都看作了云烟,这让梁子婿吃了一惊,最后却也是无言相对。
这时候,那个护卫牵着一辆马车缓缓走出了皇宫,一匹纯黑色的骏马拉着一辆黑色帷幔遮严的马车随之而来,成为这个清晨一道风景,让人觉得**和肃穆。
“子烟,上车吧!”梁子婿轻唤一声子烟,却让唐子烟心头一颤,许多的事情正朝着原本的轨道滑行,可是她除了淡然若素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因为在梁京上下,能救宿墨的唯有梁子婿,可是这样的举动似乎给粱子婿错觉,让他觉得自己信任他。
许多的事情似注定了,不能更改,包括这爱与被爱,喜欢与被喜欢,最初的一见就注定了倾心,不论怎么躲闪都是徒然。
心里思绪起伏,唐子烟只微微抬眸,正遇到粱子婿炙热的眸子,她也只是带着惋惜,带着几分无奈回以一个微笑,但愿,这刻的一切都不是那个错误的开始,但愿,她这些无意的举动,并没有在梁子婿心里再添一笔,以让今后的分离变得更加沉重。
唐子烟坐定之后,梁子婿也上了马车,吩咐一声,“去唐府,走捷径!”
“是,主子!”车夫一声吆喝,马车立刻疾速向前驶去,唐子烟的马则被另一个护卫牵进了皇宫。
“那日,你在慈安宫门前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只要我葬了十六叔,就会得到应得的一切?”这些话梁子婿已经反复思量过,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唐子烟会占卜,能得知每一个人的心里想什么这没有错,但据他据知,她每占卜一次都要耗损元力,没有理由对一个刚刚认识几面的皇子施用占卜术。再者,十六叔离奇死亡,本应该告诉太后彻查此时,找出真凶惩戒才对,可是唐子烟偏偏叫他悄悄葬了,并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她说,只要葬了十六叔,今后就能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这话到底指什么?
唐子烟心中正牵挂宿墨,听了伶云说他昨夜是游海过来找她,心里更是一紧。如今天寒地冻,穿着大氅行走也是寒冷刺骨,更何况冬天里在海水里游走,况且他身受重伤,如今伤口也不知道怎么样呢?
正蹙眉沉思,听到梁子婿的问题,唐子烟略加思忖,抬眸看着梁子婿反问,“你心里想得到什么?”
“我……”梁子婿一时语遏,沉稳而坚定的眸光变得更加的幽深,片刻后,他十分沉着地看着唐子烟道,“我想要的,是整个天下!”
连唐子烟也没有想到,粱子婿会把这句有关生死的话说给她听,更没有想到,他会用那样期待的眸光看着她,似在她的身上寄予了无限的希望,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时,心里猛得一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粱子婿开口说出来,只莞尔道,“既然六皇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子烟的话当然也不是空谈。有许多的事情,还未做到之前先不要出口,以防有任何变故。”
话说的极为隐晦,粱子婿脸上也微微显出了一丝笑意,马车里的空间本来就小,只因为这简短的对话,更让人觉得马车里的空气凝滞,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了距离。
好在皇宫离唐府并不远,一柱香的功夫过后,马车已经停在了唐府门口,刚要挑帘下车,就听到伶云的声音,“宿墨公子,大小姐哪里都不让你去,宿墨公子留步!”
“让开!”宿墨的声音十分生硬,休息一晚,并没有让他变得好多少。
此时他青丝凌乱,神色憔悴,嘴唇也微微裂开,胸口的疼痛让他的呼吸都有些艰难,眸光里写着绝望和痛苦。唐子烟不肯见他,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唯有尽快赶到渔岛,他才可能尽快地离开梁京,回熙国。
这时小梅子也冲出了门外,拦至宿墨的身边,十分坚定地说,“宿墨公子,大小姐交待了,让您留在府上,她去去就回!”
蒋鲛从未见过唐子烟,只知有其人,却不知是什么样的人,连熙国皇子都不肯见的人,估计傲气冲天。这会子,两个婢女竟然用如此口吻与自家主子说话,自然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