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道:“娘又没说不留司马姑娘,娘感到为难的,是陈明达会反噬咱们收容他门下叛徒,这是武林中的大忌,怕帮主知道了会降罪下来,说是非由我起,娘的意思,也是想和大家磋商磋商,却不想一句话,引起两位姑娘的误全了。”
沈若华道:“司马姑娘、秦姑娘,你们听到了吧?我家就在不远,快些走吧。”老妇人回头朝李云龙含笑道:“李公子,你们随老身来。”说着,走在前面引路。
这是乡村间—条小径,老妇人领着大家,穿过一片疏林,走近一所茅屋,推门而入,点起灯来,一面含笑招呼道:“李公子请进。”从她行动上,就可看得出来,她欢迎的只是李云龙—个。
沈若华和秦畹凤、司马琼一起进入客堂,老妇人已经—个人往屋后而去。沈若华眨动眼睛,看着李云龙,含笑道:“蜗居又小又脏,李兄请坐呀。”她拉过两把竹椅,一面又道:“秦姑娘、司马姑娘也不用客气了。”
大家在椅上坐下,沈若华道:“小妹去去就来。”就转身翩然往里行去。
李云龙眼看司马琼脸色苍白,和自己初见之时,消瘦了许多,心中大是不忍,但当着秦畹凤,又不好说什么话。司马琼坐在椅上,一手按着胸口,好像很不舒服,也没和谁说话。秦畹凤是个小心眼的人,既对老妇人心存芥蒂,又对李云龙只是不时的拿眼去看司马琼,心里更不舒畅,也只是坐着没有说话。
一会工夫,只见沈若华端着一个木盘走了出来,盘中放着三盏茗茶,放到桌上,一面含笑道:“李兄、秦姑娘、司马姑娘请用茶,司马姑娘身子不舒服,喝口热茶,也许会好些呢。”
司马琼取过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忽然站起,急步奔到门,一手扶着门框,身子前扑,又「哕」的一声,作起呕来,吐出一口黄水。
李云龙道:“司马姑娘大概着凉了。”司马琼取出手绢,轻轻抹了下嘴角,又回到椅上坐下,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嫣然一笑道:“我没有什么。”秦畹凤心中更是觉得不舒畅,暗道:“嘘寒问暖,只是会对她体贴。”
不多一会,老妇人已经下了几碗面,端了出来,每碗面上,还有一个油煎的荷包蛋,一面说道:“时间不早,大家肚子大概饿了,老身没准备什么好吃的,李公子将就着吃吧。”
李云龙起身道:“怎好麻烦伯母?”老妇人蔼然笑道:“李公子不用客气,面快凉了,趁热吃吧。”秦畹凤看得又暗暗哼道:“这大概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呢。”
李云龙道:“晚辈那就不客气。”老妇人道:“自己人本来就不用客气嘛。”沈若华看司马琼没有举筷,不觉说道:“司马姑娘,你怎么不吃呢?”司马琼道:“我真的吃不下,沈姐姐,还是你吃吧。”
老妇人道:“里面还有,司马姑娘也不用客气,若华,你去端出来就好。”司马琼道:“这几天,晚辈一直有些不舒服,不想吃东西。”沈若华翩然进去,果然又端了两碗面出来。
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吃起面来。只有司马琼看到油煎的荷包蛋,鼻子就闻到一股油味,隐隐作呕,只是拿了手绢,掩着口,连话都懒得说。
突听远处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说道:“沈老嫂子在家么?”听声音,这句话,大概还在半里之外。老妇人抬头问道:“是逢老大么?”
“哈哈。”那低哑声音大笑着道:“正是。”笑声已渐渐接近,等到说出正是二字,差不多已近了一半,过没多久,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个秃顶红脸,双肩宽阔的老者。
这人身穿一件土布大褂,脚穿草鞋,右手微屈,肩头扛着一尺长的阔剑,目光炯炯朝大家看了一眼,就呵呵笑道:“兄弟从仙人庙一脚赶来,沈老嫂子果然回来了。”
老妇人含笑道:“逢老大请坐。”沈若华连忙拉过一把椅子,说道:“总护法辛苦了。”李云龙心中暗道:“原来这人还是白血帮的总护法。”
逢老大一屁股朝椅子上坐下,看到桌上还有面,没有人吃,呵呵笑道:“巧极了,兄弟正有些饿了,这碗面没人吃吧?”他也没待老妇人说话,一手放下阔剑端起面碗唏哩哗啦的连吞带嚼,三两口,就把一碗汤面吃下肚去。
老妇人等他把面吃完,才道:“逢老大连夜赶来,可是和陈明达闹翻了脸?”“唔。”逢老大放下面碗,说道:“听说老嫂子用玲珑指连伤了他们几个人,这不是小事,听他说,老嫂子还把陈明达的一个师侄带来了,可有些事?”
“不错。”老妇人道:“他怎么说?”逢老大攒攒眉道:“朱老道甚是气怒,几乎和兄弟动起手来……”李云龙心中暗道:“原来他们并未动手。”
只听逢老大又道:“他说,他们和咱们在江湖上也谊属同道,若华当时并没亮出咱们的牌子来,他只当她是雪中双杰一起的人,所以把她留下了,但老嫂子救走若华,还带走了他们的叛门逆徒,就太不顾江湖道义了。”
老妇人道:“他知道老身去了么?”逢老大大笑道:“老嫂子用玲珑指点伤了人,他还会认不出来?”沈若华道:“但咱们要邀请雪中双杰,他们趁机把人拿走,还有江湖道义么?”
逢老大一抹嘴巴,又取起茶碗,喝了一口,才道:“话是不错,但咱们如果收容了他们的叛门徒弟,说到江湖上去,总是咱们理亏。”李云龙道:“此事和贵帮无关,人是在下带出来的,自有在下负责。”
逢老大目光一动,望望李云龙,问道:“这位小兄弟是谁?”老妇人忙道:“老身还没和总护法引见,他是李飞公子。”“呵呵。”逢老大朝李云龙笑着拱拱手道:“老朽今晚遇上小兄弟,实是幸会。”
李云龙忙道:“前辈好说。”逢老大问道:“听小兄弟的口气,人是你带出来的了?”李云龙道:“在下等人,被囚禁在地窖之中,是司马姑娘把我们救出来的,司马姑娘如果不随我们离开仙人庙,他们岂肯放过司马姑娘?”
逢老大道:“小兄弟可知这一来,就犯了江湖大忌?”李云龙道:“司马姑娘弃暗投明,有何不可?她师父文慧芸和在下的朋友有仇,她就是不找我,在下也非找她不可。”
逢老大心中虽不以为然,但看李云龙这说了,他不便多说,回头朝老妇人道:“当时朱老道只道是老嫂子收容他们门人,向兄弟责问,此事既由泷公子一力承担,就和本帮不相干了。”
老妇人问道:“雪中双杰呢?他怎么说?”逢老大道:“他已答应送回掌中双杰,此事原是误会,只不过他有一个条件……”老妇人哼道:“他是不是要咱们送还司马姑娘作为交换条件?”
逢老大看了李云龙一眼,才道:“朱老道本来是这么说的,但只要司马琼不在咱们这里,此事又当别论了。”他话中似有未尽之言。
李云龙自然听得出来,这逢老大只是碍着师父,不好说要把司马琼送回仙人庙去。心念这一转,就站起身拱拱手道:“伯母,今晚多有打扰,司马姑娘是为了送还在下龙泉剑,而不见容于师门,此事本和贵帮无关,自然不能因司马姑娘这事,引起双方争执,在下和司马姑娘、秦姑娘,自是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老妇人本意虽然不愿收留司马琼,但对李云龙,却另有打算,此刻一见李云龙说出要走,但有逢老大在场,又不便挽留,因为挽留李云龙,势必也须挽留司马琼了,心中正感作难,李云龙回头道:“秦兄弟、司马姑娘,咱们走吧。”
秦畹凤道:“李大哥,这一路上,多蒙你照顾,我感激不尽,我……不和你一起走了,你只舒走吧。”李云龙一呆道:“兄弟要留在这里么?”“是的。”秦畹凤低着头道:“我爷爷和师父落在仙人庙手中,如今他们既然答应放人,我想留在这里等两位老人家呢。”
老妇人道:“这样也好,秦姑娘留在老身这里,李公子只舒放心,老身决不会使她有半点委屈。”
李云龙暗中攒了下眉,心想:“雪中双杰,为人正派,他们当日拒绝了白血帮,才会落到仙人庙手里,不入于赤,则入于黑,这岂是雪中双杰的本意,这位秦兄弟涉世末深,除了任性,焉知两位老人的心意?但她当着老妇人说出来了,自己自然不好勉强她一同走了。”
想到这里,只好点头道:“兄弟既要留下来等令祖、令师,有沈伯母和沈姑娘在—起,愚兄自可放心了,等见到令祖、令师,再作行止也好。”等见到了令祖、令师,再作行止,就是暗示她,令祖、令师是不会参加白血帮,这话当着白血帮总护法逢老大和老妇人,自然不能明说。话声一落,就朝司马琼道:“司马姑娘,那我们就走吧。”司马琼盈盈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