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慕容,执黑剑鸩羽而立。
水寒虽气力全无,但还是能看清那咫尺之间的鸩羽,那是一把纯黑的剑,只在羽毛状剑格处的纹理之间,能够看到些许白色刻印。
九道立于前,只说了一句话。
“带他先走。”
他向来不喜欢多说话,此时,也是如此。
日初倒也麻利,现在这种情形,怎么也不像是问九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好时机,她搀扶起水寒,轻轻一跃,已是退出数丈之远。
黑色冰晶吱呀作响,姑苏怡荣嘴角微扬,原本看上去牢不可破的黑晶兰花,竟是瞬间破碎成齑粉残渣。
“白衣胜雪,黑羽杀诀,桃源能派你来,对我倒也很重视啊。”
九道显然并不想接话,他右手执鸩羽,在面前空中斜向划出,剑格之上,竟是也长出了黑色晶体。
起手式毕,他随即一步向前,直刺向那已经吞噬了虬龙金丹的姑苏怡荣。
姑苏怡荣身形一闪向侧方斜身躲剑,同时翻转身体,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截长满倒刺的虬枝,挥枝向九道肋下袭来。
九道不慌不忙,左手抽出剑鞘挡住倒刺虬枝,随后收束右手,向斜下方挥砍,却是借势将整个身体在空中划出一圈弧线,半空中再是一脚,直踢在面前人的胸口。
姑苏怡荣被这一脚踢的后退三步,却是不服,再次冲杀向前,手中虬枝乱舞,不辨其中章法。
九道以势卸力,见招拆招,边打边退,从容不迫。
却是姑苏怡荣越发火大,她万万没想到她这一通乱攻在九道的拆解之下竟是如巨石投于大海,动静虽大,却只是一闪而逝,完全不见成效。
数十招过后,九道见姑苏怡荣已经沉不住气,便背部藏鞘,顺势侧身,以剑鞘卡住倒刺虬枝,然后稍一使力,倒刺虬枝瞬间便脱了姑苏怡荣的手。
姑苏怡荣气急败坏,退开几步,法力于指尖凝结,数发气弹发出,九道不慌不忙从容腾挪闪身,一一躲过。
那气弹掠过九道衣角,打入地下,竟是留下了数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其威力之强,可想而知。
此刻的水寒已经恢复了少许,他在日初的搀扶下坐起身来,看着前方战斗,感觉不太对劲。
为何这两位绝世强者之间的战斗,竟是如此稀松平常,完全不见什么毁天灭地的气势。
唐衍一旁倒是看得入神,他这种老|江湖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端倪。
虽然两人多以近身招式互搏,但这一招一式之间,都是蕴含着十足的霸道法力,只是这号称桃源第一的慕容九道实在是个奇人,
姑苏怡荣的招式完全施展开来其实威力恐怖至极,但是不知为何,每次想要全力进攻之时,都被这慕容九道借势而卸,
最终施展出来的招式竟是看起来稀松平常,就像是隔靴搔痒,一身力气却无法达到预期效果。
这冠绝天下的柔和身法,让唐衍是暗自惊叹。
万千湖海,于我身前皆为浮云,这便是九道的黑羽杀诀。
“话说大叔你肯定有所保留吧,之前说目标一直是那个小乞丐,如今尾随我们而至,却是毫不犹豫地攻击虬龙,
莫非,你早就知道,那小乞丐的身上隐藏着与松栊鼎相关的秘密,
那她如今这番模样,你又了解多少呢?”
日初目光犀利,却无心二强相争,只是盯着唐衍。
唐衍见事到如今,自己知道的也是有限,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便席地盘坐而下,叹道:
“想必你也知道,自从秦国吞并巴蜀,我们唐门便不复从前了。”
“额,不知道。”
日初眼神尴尬,人界的事情,她向来不大了解。
空气突然凝固,唐衍铁青色的脸上黑线密集。
“老爹,他们桃源人孤陋寡闻惯了,别介意别介意。”
唐吟慌忙来打圆场,全身绷带都着急地抖了三抖。
心想这白发丫头怎么回事,到底会不会聊天。
唐衍半晌回复神色,继续道:
“我唐门自西蜀国灭之后,便投靠于秦国,而秦王为了拉拢我方势力,也是让我进入了庙堂。
多年来我步步经营,最终官拜司寇,朝中上下也是有了不少的关系。
依靠着这些精心培植的关系,我也是成功接触到了整个秦国最为绝密的一个部门。
这个部门叫做水云间,专职谍报暗杀监视等见不得人的勾当,乃是秦国王室直属的超级情报部门。
从水云间之中,我了解到一个秘密,那就是水云间这些年一直和剑阁之中的神机夫人暗通款曲,而我也从部分往来密信之中,得知了当年真相。”
接下来,唐衍便和大家讲述了神机窃取松栊吞噬为己用的故事。
而她之所以私吞松栊却还能维系和秦国的关系,是因为她体内的松栊并不完整,长生之法尚有缺陷,自己正在研究,同时向水云间定期上交研究报告。
而那些研究报告都是直接上交皇宫,观之即毁,唐衍是无从看到的。
这一切,日初并不感到意外,之前从姑苏怡荣的讲述中,她便可推断出七八分。
至于所谓不完整之说,大概今日便已经解决,日初回想起那从青石之中飞入姑苏怡荣体内的碎片,那应当便是缺失的部分了。
“想当初剑阁少主灵琅一身正气,不忍看到鬼蜮死海再受松栊鼎的荼毒,明知神机乃是秦国派来的密谍却还是将一切托付给她,
以自身全部精血,行阴阳家取脉之法,强行将自己父亲体内的松栊鼎取出,交由神机。
想不到这神机竟是如此狠心,自己吞噬了松栊鼎的力量,最终还是走上了前任阁主的老路。”
唐衍不胜唏嘘,继续道:
“就在数日前,水云间突然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件,信来自神机夫人,上说速去剑阁,杀一凭空出现的少女,却是未说缘由。
我得知此事,便立即赶往剑阁,见到那个小乞丐,我便基本锁定了目标。”
“你如此处心积虑探查到关于松栊鼎的秘密,又毫不顾忌秦国的眼线亲自赶往这荒漠之中,莫非,你也想借此鼎寻求长生之法?”
武元修突然插话,想来这唐衍既是外来之人,秦国宫廷就不可能对他不设防,而如今毫不避讳地来到这鬼蜮死海,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对秦王觊觎的松栊鼎产生了兴趣。
这可是危险至极的一步棋,莫非这唐衍也为了传说中的长生不管不顾了?
唐衍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慈祥,脸上那些深刻锐利的皱纹似乎也柔和了许多,他道:
“我有一女,名唐洁,有才,世人称之为川君先生,她,时日无多了。”
水寒嗟叹,想不到这唐衍此行,竟与他们一样,都是为了救人。
唐衍很快恢复凌厉姿态,道:
“想来水云间收到密信后派出的人,也应当早就到了才是。”
说罢,眼光扫向另一边仇影站着的方向,凝视良久,而本与他站在一处的变色蜥,此时却是不见了踪迹。
怕是早已混入黄沙,逃遁而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