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好,闲人走开,只剩下我和他。
“我中了圈套。”
沉默了片刻,云煦说出这么一句话,神色中带着阴郁。
撇过初始的慌乱,静下心之后只需多想一想,就大约能够明白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我却来不及吃后悔药,只能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和下来,然后后退两步,手掌扶在一旁的桌沿上,再抬眼看着他,却还是控制不了嘴边的一声冷笑,“到底是什么圈套,能让乔大少有如此香艳的结局,还是说,你乔大少心甘情愿中这个圈套,是为了汪家小姐的美色?”
我没有办法控制语气中的尖酸,只要一想到这一天一夜的揪心换来这个结果,我恨不得上前抓住他的衣襟狠狠痛骂一番,可终归只是站在那里,微微地颤抖着。
因为我一直认为,这位乔大少不是那么容易被蒙骗的,尤其是拙劣的美人计。
云煦的眉头紧紧皱着,脸色依旧苍白,他缓缓地摇头,动作似乎有些僵硬,“宝心,你能不能平静下来,听我说。”
“好,你说。”我继续吸气,然后点头,我听他说。
他的话语很简练,他的声音很低沉,他的表情很严肃,我看着他的脸,听着他说的话,想着他吐露的没每一点细节,原本愤怒不已的心情,在他徐徐道来的气氛中,很怪异地渐渐归于平静。
语毕,他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应,那种眼神就如同每一次闲谈、每一次争吵、每一次甜蜜之后,那般从容不迫,若说有区别的话,就是此时的他,从容中带着一丝忐忑,不迫中潜藏一抹犹疑。
所以。为了这忐忑。为了这犹。我竟然不知如何回应。
最后。我只能轻轻地叹息一声。走向门口。伸手推开房门。不远处有人候着。见我开了门。便跑过来。“服侍少爷更衣休息。问他饿不饿。若是饿了。让客栈送些饭食。”我略顿了顿。然后复又开口。“把我地披风找出来。我要出门。”
我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庆幸。云煦并不是被美色迷惑。他只是将计就计。先示弱于人。
他说这个圈套很拙劣。不过事情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为了防止背后有阴谋。他宁愿把危险放到台面上;他说即使汪红袖进门。也只能是妾。不会危及到我地地位;他说他和我好不容易能够清清静静地开始。绝不允许旁人在里面搅混水;他说……他还说了什么?
一时间。我竟然都忘了。
我只记得。他说。宝心。你是我地妻。唯一地妻。这一世都不变。
我是他地妻,一生不变。
多美好的誓言,多动听的承诺,若我不是那个保留了前世记忆的苏宝心,若我不是接受了二十多年一夫一妻制的苏宝心,也许就在他说出这句话地那一刻,我便已经醉了。
可是,我是苏宝心,一个拥有两世记忆的苏宝心,一个不可能容忍自己地丈夫被别人分享,哪怕那只是阴谋下的一个摆设,也绝对接受不了的苏宝心,如果让我接受这个现实,只能给我一个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你想要什么理由?”
我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对面的那个人,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又来了这个小院子,然后和我这个没有血缘也没确定真假地表哥,讨论着我夫君的纳妾问题。
我收回视线,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若是我够爱他,要不然就是忍着心中淌血地接受,要不然就是干脆利落的拒绝,可是我自己清楚,我喜欢他,却还不够爱他,所以当面临这种对自己来说是极大羞辱地事情时,我既不能忍受,也不甘心放弃。
这不仅关乎感情,更关乎尊严。
“若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不!”
脱口而出的拒绝,让我回过神来,看着对面神色平常地末流,我难掩唇边的一抹苦涩,依旧是摇头,“我不想离开,我还不死心。”
“既然不死心,你又在想什么?”
他句句戳在我的痛处,让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找罪受,可是一见他神色如常的面容,心头的火气又无端端的降了下来,却忍不住埋怨,“我说表哥,你怎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呢?”
他这次终于抬眼看我,嘴唇一动,说出的话依旧是干巴巴的,“好话能帮到你吗?”
我语塞,半响不知如何回答,脑子里就像一团乱麻,缕不出一个头绪来,好话自然是帮不到我,就算说了千句万句,该烦心的,一样也少不了。
“算了,我还是走了。”
莫名其妙地来这里,我也不知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干坐半响,我似乎也没得到什么帮助,心里有些失望,却也明白,这种事,没人帮得了自己。
“天色晚了,让承文送你回去。
”
承文就是那个半大少年,也比我小不了几岁,可是知道我和他师父的关系后,便师姑师姑地叫着,是个很精灵的少年。
我看看天色,又是日落将西,便犹豫了一下,接受了末流的好意。
临走时,他还是这样说,若是不想继续,他有办法带我离开。
这时辰,想必是炊烟正起的时候,各个都返转家中,围坐桌前,大街上不见几个行人,我和这位小师侄便没又太多忌讳,并肩而行,顺便闲聊几句,其实基本上是他再说话。
而我,在走神。
“师姑,你和师父真的是表兄妹?”
“这得问你师父,他说是,那便是了。”
“师姑,你心情不好,是师公惹你生气了吗?”
我闻言,偏头看他,似笑非笑,“怎么这么说?”
他扮了个鬼脸,脚步轻快,语气也轻快,“那还不简单,师姑你刚刚来的时候,一脸的想哭为哭,能让女人哭的,当然就是男人了!”
我转回头,改去看地面的青石板,顺便平静地说了一句,“原本以为是个稳重的后生,没想到是八卦的伪娘。”
他自然听不懂什么叫八卦,什么叫伪娘,不过只需听我的口气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也不做声了,想必是被我伤害了少年的自尊心。
眼看离客栈还有一段距离,我抿了抿嘴唇,然后问他,“承文,如果男人伤害了女人,女人该怎么做?”
少年倒是没记恨我刚刚的言辞,回答得干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让你不自在,你也别让他自在。”
主意是个馊主意,不过眼看着远远走来的那个身影,我停下了脚步,突然勾起一抹笑容,“不,我应该让他很自在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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