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柠檬茶, 小心翼翼吹了口气,小口小口地啜着,歪头去看窗外侧头看向窗外。窗上的玻璃蒙上白色的雾气, 看不清外面的情景。我舒缓开本来蹙起的眉头, 没心没肺地喃喃自语:“怎么还这样冷?不是春天快到了吗?”
转回头又看向江杰阳, 对他微笑:“不是。江先生请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你不是说过失去记忆对她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吗?我想我还没有无聊到去窥探她的隐私。”
听到我的解释之后, 江杰阳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为他冒然发火而向我道歉。他本来就是个温和的人,而我既然已然放下了,当然也就无所谓什么了。
“你还好吧?”我试探地一问。
他并没有言语, 只是低头盯着桌上的水杯,眼神却徒自沧桑了起来。我无法揣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两年来一直信心满满的认为自己足够了解那个满是心伤的江杰阳。直到今天, 我真正坐到了他的面前, 才绝望地发现他离我依然很遥远。难道岁月与磨难的洗礼, 让我这一生都无法追逐上他渐行渐远地脚步吗?过了差不多一刻钟,或许更久, 江杰阳终于开口了。仿佛时光回到了从前,他拿起面前的水杯小酌了一口,眼神开始变得平静而又无波地注视着我,问道:“你,还想继续听那个没有听完的故事吗?”
时间已经不早了, 和他约好这个周末的时候, 他去我家里将钟绛虹领走。如果他愿意的话, 那时他可以将故事继续叙述给我听。如果他不愿意, 我也不会强迫。因为我已经不再在乎那个人, 也就没有太多的兴趣去深挖已被时光掩埋好的沉重故事。
走出咖啡馆已然是晚上九点了。夜色正浓,城市早已是一片五光十色, 灯红酒绿的模样。江杰阳礼貌性地问我:“这么晚了,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我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我掏出来一看,果然是陈思宁的来电。考虑了不到五秒钟,还是把手机塞回了衣袋里,对江杰阳笑了笑,说道:“不麻烦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江杰阳目光扫了一眼我的大衣口袋,也不强求,点了点头,说:“那好吧。你要小心些。”说完,转身站在路口招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就走了。
我长舒一口气,他终于走了,否则都不知道该怎么接陈思宁的电话。一边招手拦出租车,一边从衣袋里又掏出了手机,拨给陈思宁。
“晓蕾?你在哪里?”电话一接通,那边马上就急切地询问我,声音透出些微焦急。
“我在外边。现在去你家。”说话间,我招到一辆空着的出租车。上去后,略略移开手机,跟司机师傅报好地址,才问他:“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我问你,要不要我去接你?”陈思宁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但我仍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烦躁。
“不用。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你别着急。有什么事情见面再说。”我安抚着对他说。陈思宁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沉稳惯了的人,轻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次听到他说话稍稍有些急促,便知道他是真的在着急。
手机那端的人半晌没有说话,良久才听到喟叹一声:“好吧。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嗯。那我先挂了。你别着急。”我看看车窗外的景色,不如白天那般明亮,但是借着路灯和霓虹商牌,我还是模模糊糊地能够看清车子行驶到了哪里,于是又加了一句,“真的快到了。”
“好吧。”陈思宁果断挂掉了手机。
我垂下头,试图理清思路,把等下要说的说辞整理了一下,做不到胸有成竹,至少也是有备而无患。十分钟说长那是真的不叫长,很快车子就驶到了陈思宁住得小区门口。车子还没有停稳,我就看到小区门口立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不用细看,我都知道那个人是陈思宁。我正从衣袋里往外掏钱包呢,司机师傅的车窗户被陈思宁用手指轻叩了两下。等到司机师傅放下车窗户,二十元的票子被塞到了司机师傅的手里。随后走到我这侧给我边开车门,边对车子里的司机师傅说:“不用找了。谢谢你师傅。”也不待司机师傅道谢,一把从车里把我拉了下来,顺手就把车门给带上了。
“我说了很快的。”看见陈思宁真的在小区门口等我,内心被负疚感所淹没。一只手被他拉住,我能感到那只平素干燥温暖的手掌现下正有些冷冷的湿意,莫名地让我的心有种被刺痛的感觉。另一只手只能下意识地放入自己的大衣兜内,握住手机。
“回家再说。”他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说话。一味拉住我的手往前走去,匆匆走到所住的居民楼,往楼梯上爬。爬到第五层的时候,我实在是跟不上陈思宁的脚步了,只能尝试着挣扎他拉紧我的手,气喘吁吁地对他说:“你慢点儿,我实在是……实在是爬不上去了。”
陈思宁听见我的声音已经不成音调,一句话断断续续往外冒,顿下脚步,放开了拉住我的手。我刚松了口气,就发现他转回身,手已经搭在了我的腰部,另一只手穿过我的膝弯,直接将我给抱了起来。我的身子立时腾空而起,吓得我几乎要喊出来,双手紧紧抓住他的双肩。
“你要干嘛?”我刚问了他一句,抬眼看清他此时的表情时,让我不由得立即选择了噤声。
昏黄的感应灯下,陈思宁双唇紧紧抿起,冷硬了整张本来很柔和的面目,显得压迫感十足,光线打在他的双眸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眸子里的瞳仁燃烧着小簇奇异的火焰,无声地正在燃烧。是什么点燃了火焰?那里支撑火焰在燃烧的有探究,有疑惑,有审视,有失望,以及些许的愤怒和不满,奔涌泛滥的情绪终于咄咄逼人地如同蜡油,如同酒精,如同一切易燃物,轻易地让火焰越烧越旺。
到了七楼他放下我,将我摁在他的怀里,腾出手来打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很快门廊亮起灯光。
我借着灯光,看见他转过身来看向我,示意我跟他进门。那双明亮的双眸隐隐地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使得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陈思宁却在电光石火间用手捞住了我的手腕,死死地攥住,以至于由腕部传来的疼痛从神经传导到我的大脑,也瞬间让我镇定下来。我安静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霸道的陈思宁,极力看到他的眼睛深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一字一句地问他:“我有点疼,能放手吗?”
在我手抚上他脸颊的一刹那,我能明显感觉到手下的人身子有些僵硬,又很快放松下来。沉默片刻,陈思宁缓缓松开了握住我手腕的手,眼中的火焰随着他的动作渐渐熄灭,脸部线条变得柔和起来。他和缓平静地命令道:“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