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捧着杏黄色卷轴的圣旨来到喜堂之上,站到卫星峰和崔盈盈面前。
卫星峰拽了拽喜绸,示意崔盈盈跟他一起跪下来。
崔盈盈在喜帕下娇羞地垂首,跟卫星峰一起跪下。
“诏曰:千金公主,朕之第二女也,淑慎柔勉,雍和温良,克娴粹纯,风姿雅悦,顺德含章。且卫氏星峰良家子也,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特赐千金公主与卫氏星峰为妻,并嫡崔氏盈盈。——钦此!”那内侍大声宣读圣旨,末了,恭恭敬敬将圣旨卷轴圈起来,笑着对卫星峰道:“卫大人,恭喜恭喜啊!——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喜堂上的宾客一个个目瞪口呆,如同泥塑木雕一样看着那传旨的内侍和内侍身旁站着的喜服女子。
陛下赐千金公主跟崔盈盈并嫡!
这卫星峰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无数男人将羡慕嫉妒的目光投向卫星峰。
卫星峰虽然早有准备,可是当此时候,还是满头大汗,被众人异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微臣接旨,谢主隆恩!”卫星峰定了定神,从地上站起来,弯腰躬身从内侍手里接过圣旨,转身交到自己司仪手里。
那司仪忙捧了圣旨,恭恭敬敬拱在香案的赤金蟠龙莲瓣高脚托盘上。
崔盈盈依然跪在地上,全身止不住的打颤。
她是听错了吧?她的大婚之日,怎会有这样一道圣旨?!
她是清河崔家的嫡女。委屈自己嫁给一个寒门庶族的男子,居然还要跟人并嫡!
“公主殿下,请这边来,正好跟崔小姐一起跟卫大人拜堂成亲!”那司仪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给穿着大红嫁衣的千金公主作揖。
两个宫女走上前来,将千金公主扶到卫星峰的左面站好。
崔盈盈跪在地上,却像是在给卫星峰和千金公主行大礼一样。
崔家的喜娘愣怔半晌,忙走过去,将崔盈盈扶起来,道:“二小姐。您看这可怎么办?”
崔盈盈气得浑身发抖。将头上的红盖头一把扯了下来,怒道:“这个亲,我不结了!——卫星峰,我今日跟你说。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自己选!”
卫星峰一脸为难的神色,叹息道:“盈盈,不是我要这样。这是陛下的圣旨,我们不能抗旨不遵啊!”
“就是,抗旨不遵可是要全家砍头的。”卫星峰请来的司仪恰到好处地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崔盈盈啐了他一口,道:“我不嫁了还不行嘛!”说着,将手里的红绸也狠狠扔到地上。
千金公主在红盖头下面笑道:“行,怎么不行?——崔小姐是马上要和离吗?”
到了拜堂这一步,其实卫星峰和崔盈盈两个人已经早就签了婚书,互换庚帖了。
崔盈盈要是现在不拜堂,也要跟卫星峰拿回庚帖,取消婚书。崔盈盈就从未嫁女,变成了和离女……
诸素素看得大乐,一不留神,就挤到一众宾客前面,离崔盈盈、卫星峰和千金公主三人只有一步之遥。
这三人一齐回头瞪着她。
诸素素讪笑着挥挥手,“卫大人,恭喜恭喜啊!——先娶崔氏女,再做驸马爷,普天之下的男人,真没有比您更好运的……”
卫星峰重重咳嗽一声,回头对崔盈盈道:“盈盈,你家里……”
诸素素一心要报当日之仇,不怕死地跟着追问,“崔二小姐,您要和离,您大哥大嫂知道吗?”
崔盈盈一窒。
卫星峰怒视着诸素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故意的吧?!”
“是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呵呵,我伪装得不太好,还是回去再练练,不打扰你们拜堂了……”诸素素笑着说道,回头就往人群里挤进去。
今日来的客人很多都认识诸素素,眼看着她奚落卫星峰,都觉得解气,悄悄冲她翘起大拇指夸她。
诸素素得意不已,来到杜恒霜和萧士及身边,笑着道:“今儿可真有意思。”
杜恒霜忙拉着诸素素细问堂上的情形。
诸素素眉飞色舞地跟她细细道来。
她说得有趣,让旁边几个贵妇都忍不住悄悄往她们这边挪了几步,侧耳倾听。
一直站在堂下冷眼旁观的崔家人缓步走上来,对崔盈盈道:“并嫡就并嫡。盈盈,你想想,这普天之下,能有几个女子能跟公主并嫡?”
崔盈盈深吸一口气,垂下眼眸。她知道,已经不可挽回了,她是非嫁不可……
卫星峰察言观色,发现崔盈盈的态度已经软下来,忙对旁边的喜娘道:“快给二小姐把盖头盖上。”
那喜娘看了看崔家做主的人。那人微微点头。
喜娘只好将喜帕再盖在崔盈盈头上。
千金公主也放下头上的喜帕。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卫星峰身边。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那司仪高声道。
夫妻对拜的时候,三个人居然站成一个三角形,互相拜了下去。
诸素素看得两眼放光,在心里不断感慨:有创意,真是太有创意了……
“礼成!——送入洞房!”那司仪一敲小槌子,宣告成亲仪式正式结束了。
卫星峰一个人拉着喜绸中间,另外两头一边拉着一个新娘子,往洞房行去。
洞房本来是在正房里面,但是里面的铺陈,都是崔盈盈带来的嫁妆,他总不能带着千金公主一起进去吧?
所以三个人走到正房门前就站住了。
卫星峰便道:“这里的东厢已经收拾出来了,公主殿下要不要去东厢住一晚?明日我再去给寻大一些的宅院。”
有公主下嫁。他这个小院子肯定是住不下了。
不过永昌帝给他的赏赐,已经足够他再去买个院子了。
千金公主却没有争这些东西,她笑盈盈地道:“星峰,你不必多虑,今儿虽然是我们新婚大喜的日子,但是我是姐姐,比崔小姐痴长几岁,没有跟妹妹争的理儿。你就陪她去吧,我在厢房住一晚。明日,父皇肯定有圣旨到。要封你爵位。会赐府邸,咱们搬去就行了。”
就像萧士及,封了侯,自然有侯爵府赐下。
卫星峰连忙点头。拱手道:“那星峰就谢过公主和陛下了。”说着。转身对崔盈盈道:“盈盈。你先进去,我送公主去东厢,然后回来陪你。”
崔盈盈一直没有作声。她还没有从震撼和愤怒中恢复过来。虽然知道千金公主在言辞上占她便宜,但是想到今天的洞房之夜,卫星峰还是先来陪着自己,心里又好受些,硬邦邦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
卫星峰就送千金公主来到厢房。
昨夜从宫里回来之后,卫星峰就开始亲自布置这间屋子。虽然不够华贵,但是胜在温馨雅致。
“公主殿下,这是我亲自布置的。”卫星峰说着,帮千金公主展开被褥。
千金公主抿嘴一笑,道:“你去陪妹妹吧。我没事的,这里有我的侍女服侍,不用你操心。”
卫星峰很是感激,对千金公主点点头,离开了她的屋子。
此时崔家的大宅里,崔大郎和崔夫人已经得知永昌帝赐婚千金公主,和崔盈盈并嫡的事儿。
崔大郎一怒之下,已经砸了好几个秘窑瓷碗,怒不可遏地道:“真是欺人太甚!”
崔夫人还能保持一丝理智,对崔大郎正色道:“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咱们还是避其锋芒吧。”
虽然崔大郎早就做好准备,要从朝堂慢慢退下来了,可是想到永昌帝卸磨杀驴的举动,还是很是愤慨。
再说,他们虽然是绵延千年的士族门阀,但是真正辉煌起来,还是这最近的数百年,是他们崔家左右这走马灯一样更换的朝代局势得来的结果。
如果他们不再出仕做官,他们崔家,也会和以前那些比他们更古老的士族门阀一样,湮没在人群当中,泯然众人。
而且放弃出仕,他们要放弃的利益也太多了。
虽然他们现在是赫赫有名的“崔半朝”,可是如果他们崔家的权势一丢失,现在依附他们的势力立刻会土崩瓦解。
“哼,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会退,但是他永昌帝,也别想高枕无忧地坐他的大位!在我们崔家面前摆皇帝的谱儿,我呸!”只跟崔夫人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崔大郎说话很是随意,能把自己心里话都说出来。
崔夫人叹道:“你也别着急。我们还有真真和莲莲呢。等莲莲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崔大郎扶着座椅的把手,大口大口地喘气。他身子肥胖,平日里坐卧起行都要扶着,此时刚一动怒,满头都是汗。
“是啊,我们还有太子妃、太子良娣。——莲莲那边,你有没有多派些人手?”崔大郎问道。
崔夫人忙笑着安慰他,“当然有。我派了好些能干的稳婆过去,专门照顾莲莲的胎。听她们说,莲莲肚子里的孩子,八成是男孩。”
“那太子妃呢?太子妃有什么表示没有?”崔大郎又问道。
太子妃崔真真是崔家大房的嫡女,是正妃。太子良娣崔莲莲是崔家三房的嫡女,是侧妃。
崔夫人笑着道:“如今她们都知道了厉害,都是崔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太子妃很是照顾我们家莲莲,让那些伺候的婆子多给莲莲补身子,多炖汤水,还让她一直在床上养胎,不许她下床呢!”
“汤水?谁做的?”崔大郎看了崔夫人一眼。
“当然是我们的人做的。若是太子妃做的,莲莲怎么会吃啊?——你放心吧,我看啊,太子妃想要莲莲生儿子的心,比我们更甚呢!”崔夫人笑着道。
崔大郎点点头,“跟莲莲说,若是生了儿子,可以送给太子妃。——记在太子妃名下,就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只要她生了儿子,永昌帝……哼!”也是时候该退位了……
崔夫人叹息道:“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谁会愿意送给别人?但是我也知道,咱们这是没法子了。”
“是啊,陛下等不及,我也快受不了了。”崔大郎长叹一声,“你多劝劝莲莲,孩子不管记在谁名下,都是暂时的。只要……”崔大郎做了个手势,“孩子自然能回到她身边。”
崔夫人明白崔大郎的意思。只要太子登基,太子妃崔真真就没那么重要了……
两人商议已定,便各自出去,安抚同样怒不可遏,觉得受到羞辱的族人。
杜恒霜和萧士及、诸素素回到柱国侯府,已经是深夜。
萧义上前迎他们进来,道:“夫人,窦夫人派人送来帖子,说要来给夫人请安。”
窦夫人,就是知画,因大当家姓窦,如今招安做了官,她也就成了夫人。
杜恒霜忙道:“她可是出月子了?——给我赶快准备帖子,请窦夫人过来做客,还有咱们向来交好的人家,都要请到。”
萧义应了,自去筹备。
龙香叶在慈宁院听说杜恒霜要请被招安的大当家夫人过府做客,微微笑了笑,手里敲着的木鱼渐渐慢了下来。——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
二更,呃,其实大家可以把粉红票留到明天再投啊。明天就翻倍了……
……。。)
ps: 二更粉红750加更送到。粉红票可以明天再投。明天开始双倍啊。|o*_*o|
感谢浅笑轻纱、奵铛、轩辕御谶昨天打赏的平安符。|o*_*o|
412、
杜恒霜和萧士及回到自己的屋子,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今天在卫家昏礼上看见的情形实在是太精彩了,两人都有些兴奋。
并嫡之事,一般官员家里也有过,不算很突兀。而由陛下赐婚公主,跟崔家女并嫡,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五姓七望,赫赫扬扬,也快到头了。”萧士及不无感慨地道。
水满则溢,月圆则缺,是一个道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有风使尽帆的下场,就是船毁人亡。
世家大族的掌舵人,不是那么好做的。
很多时候,是时势造英雄。士族门阀当年那些英雄了得的先祖,也是托了时势的福运,才将家族的地位奠定下来。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就是这个道理。
杜恒霜坐在妆台前卸妆,对着她爹杜先诚从海西给她带回来的玻璃妆镜拔下头上的首饰钗环,感叹地道:“真不明白到了这个地步,崔二小姐为何还要嫁卫星峰,又不是没人可嫁了。”五姓女中的崔氏女,想娶的人能从长安排到洛阳好不好……
萧士及去屏风后头脱下大衣裳,笑着在里面说道:“你还没看出来,崔家就是看中卫星峰这个人。就算他有妻子,他们也是非嫁不可。——这些女儿家,说起来是五姓七望的嫡女,尊贵非凡,其实还不是家族的棋子,想让她们嫁谁就嫁谁,她们敢反抗不成?”
杜恒霜失笑,摇着头道:“确实不如我们小户人家的闺女,爹疼娘宠,生怕受了委屈。别说并嫡,就是纳妾,都是要闹腾一场的。”
萧士及也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往浴房那边去,一边走一边道:“现在的大妇都了不得,所以那些官儿在外面置外室的多。”
杜恒霜“哼”了一声,盯着镜子里萧士及的背影,娇嗔道:“你若是敢置外室……”
萧士及大笑,回头见房里没有别人,转身回来,从后面抱住杜恒霜的身子,在她头顶亲了一亲,忍不住调笑道:“我哪需要?——内室外室都是你。有你这样的妻子,谁还要小妾?骨头都被你缠酥了……”
杜恒霜忙伸出手,捏住他的嘴,“你还敢说?不是你非要,我哪会如此……”说着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肚子,抬头斜飞一道眼风,“你也不看看我都几个月了。”
萧士及也做委屈状,道:“为夫也有数月不知肉味了……”
杜恒霜啐了他一口,将他赶到浴房,“去去去,别尽胡缠,今儿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萧士及笑着放开杜恒霜,去浴房沐浴。
杜恒霜也去洗了洗,换上松松的天竺棉袍子,上了里面的床。
六月的长安城,晚上并不热。
他们的屋子宽敞宏伟,屋梁更是高高在上,夏天非常凉爽。冬天嘛,有火炕、地龙,今年萧士及还在盘算给他们和两个孩子的屋子加一道火墙,就更暖和了。
所以两人上了床,还需要盖一床薄薄的袷纱被,否则会着凉。
但是上了床,两个人翻来覆去,都有些睡不着。
萧士及将背对着他的杜恒霜搂在怀里,轻声问道:“你怎么啦?”
杜恒霜有些不好意思,闭着眼睛喃喃地道:“没什么,睡吧。”可是她轻轻扇动的睫毛却暴露了她的心思。
“……小骗子,还对我说白话。”萧士及闷声笑着,抱着杜恒霜给她在自己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手轻轻搭在她隆起的肚腹,“他没有闹你吧?”
杜恒霜“嗯”了一声,在萧士及怀里挪了挪,他的怀抱热烘烘的,如同一把火一样,杜恒霜有些被点燃的感觉。
“还好,这孩子很乖。”虽然有七个月了,她的肚子还不算大,至少跟她生龙凤胎的时候比小多了。
那只大手在她的肚腹上顿了顿,便悄悄往下,一路盘旋环绕,来到幽处徘徊。
五指翻飞,如弹箜葔,在幽谷深处奏起了一曲缠绵悱恻的艳曲。
起初杜恒霜闭目不语,泉底冷凝,花道干涩,任凭他施为。
萧士及低眉信手,嘈嘈切切,或拢,或捻,或勾,或挑,紧要处抵住急拨五弦,弹弄有声。
如同平地一声轰响,银瓶乍破,水浆迸裂,四下散开。干涩的花道顿时如同春雨滋润大地,渐渐舒展身姿,将那一缕情致荡悠悠送上天边。
杜恒霜一动不动地卧在萧士及怀里,背靠着他,鼻间微喘,白皙的脸上逐渐飞起红晕。
萧士及也情动不已,搂住杜恒霜,在她耳边轻声道:“就让我进去打个招呼好吗?好久没去串门了,你那小没良心的把我忘了怎么办?”
杜恒霜低低地笑,嗔道:“怎么会忘呢?你虽没进去,但是时时在门外徘徊,她又怎能不知道?怎能忘了你?”说着,将手回身,在那探头探脑的物事上轻轻一拧,倒也是熟门熟路。自她有孕之后,她的五姑娘,就成了萧士及最贴心的爱物儿了。
因她有身孕,以前萧士及想要的时候,杜恒霜都是这样打发他。这一次,萧士及却怎么也不肯了。
“不成的。一天到晚在外头,时日长了,难免生疏。——好人儿,你就让我进去一次……就一次好不好?郎中说了,你现在七个月,可以的。再往后倒是不好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不进到里面,只在口上打个转。”萧士及说着,已经双手下移,捧住了杜恒霜的身子,将幽谷处来回摩挲。
杜恒霜促狭地做为难状,摇头道:“里面有人啊,让人见了,多不好意思……还是不要了。”说着,往前拱了拱。
萧士及追上来,不肯放过她,“没事的,里面的人在睡觉呢……我保证轻轻的,不吵醒里面的客人。”说着,已经把住山口,探头将将挤进去,并不敢放肆,只在浅处巡弋,水浅路窄,崎岖难行,只**处点点润泽,逡巡间难描难画。
萧士及咬着牙,强忍住大弄的冲动,只缓缓来回抽动,粗壮有力的身躯压得那厚实的千工拔步床咯吱咯吱响,床帐摇晃得厉害,震动得似要塌了去。被杜恒霜轻哼一声,又慢下来,窸窸窣窣,如春蚕吐丝,到死方尽,又如飞蛾扑火,不管不顾。
“我好久没有进来了,恐撑不住了……”萧士及在她耳边带着浓重的鼻音,喘着气道。
杜恒霜在前头更是不敢出声,生怕被外面值夜的丫鬟婆子听了去,只得咬住枕上的丝绸巾子,躬身一手护着自己的肚腹,一手紧紧攀住萧士及横在她胸前的大手,将那一股轻颤欲丢之意死死压住。
萧士及在后头忍得满头大汗。虽是浅尝辄止,其酥美畅达之意居然不输以前大开大阖的挞伐。只是心中又担心伤着孩儿,又怕弄狠了,吓得霜儿再不肯与他弄这事儿,只好于细微处见功夫,不住舔舐着她细白嫩生的耳垂,以解心中的馋意。
一手盖在她前胸,并不敢搓揉,只轻轻托住,另一只胳膊往前,托在她隆起的肚腹底下,帮她减点儿负担,也好让她宽宽心,好生投入进来。
这种事,一个人做是没趣味的。
要一双两好,才是真的好。
杜恒霜是知道萧士及的本事的,今日见他如此忍耐,也很是动心,一时情热,内里痉挛不已,竟然将萧士及搅得丢盔卸甲,竟是泄了……
“啊——你……”萧士及哭笑不得,抚着杜恒霜的后背埋怨,“我还没好呢,你怎能下狠手?”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托住杜恒霜,将她抱着坐了起来。
“再来一次,我看你还没好。”萧士及还是让杜恒霜背对着他坐在怀里,底下托了托,很快就位。
“来,这次该你了。你倒是动一动,又偷懒……”萧士及轻笑着道。
杜恒霜摇头,“没力气了。”如一滩春水一样软在萧士及胸口。
萧士及想了想,凑她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
杜恒霜娇嗔回眸,一脸惊喜,“真的?你可别哄我!”
萧士及不动声色,只一边眉毛轻轻上挑。
墙角昏暗的角灯透过淡烟紫的罗帐映进来,照在萧士及俊美无俦的侧脸上,看得她红了脸。
咬了咬唇,杜恒霜略静一静,开始慢慢勾动着款摆游移。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如风摆杨柳,又如疾风中的劲草,顶住圆圆紧实的那一头,含住了,用了内媚的劲儿绞吮。
鲤吸水、凤戏凰,鸳鸯织就欲一起飞。
萧士及全身紧绷,深深沉浸在那股美好当中。这种令人心颤的美意居然超出他的预期,不只是身体的感受,而是那种从心到身,全身心拥有和被拥有的踏实安定,让他欲罢不能。
两腿鼓战,顺着她有节奏的起伏忍不住追寻过去。他来时,她却含羞退让。他退了,她却大胆挑衅。
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样的畅美舒爽,小心翼翼地搂住怀里动弹不休的人儿,心疼得突然想狠抽自己一顿。
今儿晚上真是犯了邪了,居然让她带着身子跟他……
都是他的错。
萧士及止住杜恒霜,“乖乖,不用了,我好了。”
因为深爱,所以忘情。
在这一刻,他反而不想达到那股至顶的绝高之处。他只想这样拥着她,天长地久。
杜恒霜感受到萧士及的变化,正自疑惑,萧士及已经抱着她躺下,将身子退了出来。
“怎么啦?”杜恒霜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萧士及在她面上亲了亲,“我够了。等你生下孩子,我们再来……”
杜恒霜红了脸,啐了他一口,“风也是你,雨也是你,就不让人安生。”
萧士及眉眼含笑,一派餍足之意,轻抚着杜恒霜的面颊,“是我的错,你骂我吧。打我就不必了,等你生了再打。”
杜恒霜见他不像是说笑,便悄悄笑着道:“你莫要自责。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的。”
因为心疼她,才不忍心让她有丁点难受。
“如果你想,我当然让你舒服。可是如果你不想,我还要,就是为难你,就是我的错。”萧士及正色道,“我是男人,理当多担待些。你为我怀着身孕呢,我若只想着自己舒坦,我还是个人吗?”
杜恒霜听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咱们这样的人家,都是会给男人纳妾收通房的,你一个都不要,还要压抑自己,我也不忍的。再说,真的没事。素素说了,有身孕的时候,多动一动比较好生……”
萧士及闷笑,“她说的‘动一动’, 跟你刚才的‘动一动’,是一样的吗?!”说得杜恒霜脸红,不再跟他胡诌,再说现在是累了,两个人终于沉沉睡去。
※※※
能弱弱滴求粉红票么?俺被乃们深深滴伤到了,所以去墙角画圈圈伤心去了……
413、
第二天两人起来,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大变化,但是杜恒霜房里的丫鬟婆子都看得出来,侯爷一双眼睛都快长在夫人身上了。两人之间的情意简直明晃晃如有形质,需要拿把刀来才能将两人之间的牵绊斩断。
杜恒霜很是不好意思,暗地里不知嗔了萧士及多少次,才让他略收敛了些,不至于被丫鬟婆子笑话。
好在杜恒霜最近有事要忙,很快就把这种无形的尴尬抛到脑后。她一心筹备着为知画准备的宴会,要将她介绍给长安城跟她相好的那些夫人小姐,帮知画打开局面。
柱国侯府的宴会,除了清明、中秋、重阳和除夕四大节日以外,龙香叶本来是不能出来参与的。因她是守节之人,又被杨氏牢牢看紧,一直没有机会出来见人。
这一次听说杜恒霜要大宴宾客,招待刚刚被招安的大王山压寨夫人窦夫人,长安城许多贵妇小姐都会来做客,龙香叶打定主意非去不可,但是她自己又想不起什么主意,只暗暗着急,故意在屋子里埋怨,“一个山贼夫人,有什么好请的?也不怕给老大惹麻烦!”
她的丫鬟梅香笑着劝她,“老夫人,听说那窦夫人,就是当初放我们下山的人。——夫人请她,应该是为了答谢当初的盛情吧。”
龙香叶一听,做出欢喜的样子,派人去把杜恒霜叫过来,低声下气地道:“霜儿,听说你要请窦夫人,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也去见见她,向她道声好,感谢她当日的盛情?”
杜恒霜知道龙香叶这一阵子确实被拘得很了,再说自己特意举行宴会请知画来做客,就是要向长安城表明她的真实身份,是她杜恒霜以前的贴身丫鬟知画,感谢她当初舍身相救的盛情。
一年前杜恒霜回到长安的时候,就是跟诸素素一口咬定,她们的庄子突然被黑衣人偷袭,知画为了救她们,将黑衣人引开,不知所踪。而杜恒霜和诸素素又遇到陈月娇带人过来,就被陈月娇“骗”到她的庄子里去了,这一去就是一年,而陈月娇就是趁机软禁杜恒霜,然后她自个儿好捧着牌位跟杜恒霜的丈夫萧士及结阴婚。
这一切情形在陈月娇伏法的那一天,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只是知画的下落还没人知道。
大家都以为她死了。
杜恒霜也是去年腊月的洛阳之行后,才知道知画原来还活着的。
这一次举行宴会招待知画,也是要圆上一次的话,说知画当初引开追杀的黑衣人,本来是存了必死之心,结果大当家恰好救了她,所以她以身相许,才成就一副佳话。
这些话,当然是早就跟大当家串好的词,再加上杜恒霜、萧士及一力担保,将知画嫁给大当家的真相,妥妥地瞒了下来。
况且这些话,也不完全是编的。
因为那次袭击萧家庄子的黑衣人,虽然是大王山的山贼,但是并不是大当家的手下,而是那个跑了的二当家接的活儿,到现在大当家都不知道,长安城里跟二当家接洽的那个大主顾是谁。
而知画被他们抓到山寨,确实是大当家把知画从二当家手里救出来的,若不是大当家看上知画,知画的命运不知有多悲惨。
所以这些话,就连当初大王山山寨里的人都挑不出一丝破绽。
如果要问当初袭击萧家庄子的事儿,那些山贼还真没人能记得很清楚。
一个原因是因为当初主事的人跑了,别的人未必将来龙去脉知道得这么详细。
第二嘛,当然是因为他们是山贼啊,山贼打家劫舍不是本职工作么?谁记得某年某日劫了某处?!又不是皇帝,还有人写起居注,哪天哪月何时何地上了那个宫妃写得清清楚楚……所以也无人去仔细求证。
而杜恒霜相信,只要把这件事撕掳开,龙香叶那边就整不出什么妖蛾子。——她也是未雨绸缪。既然龙香叶这人捂不热,她也只好自保。因为对一个有了孩子的女人来说,保住她自己,就是保住孩子。她要是有个不妥,受苦的是孩子。
所以龙香叶要求见这大当家夫人一面,杜恒霜正中下怀,就算龙香叶不主动提出来,她也要请龙香叶过来见一见,否则不是白准备了这么久?
杨氏见杜恒霜不反对,便也答应跟着龙香叶一起来参加宴会。
一家人数着日子,终于等到大王山大当家夫人窦夫人到柱国侯府赴宴的那一天。
龙香叶因要出来见客,将身上的青衣素服脱下来,换上深石青暗纹织金孔雀纹藕丝琵琶衿上裳,下套着墨紫绡云纹罗裙,头上梳着望仙髻,只戴了一只小小的五福呈祥白玉花冠,低调的华丽,隐忍的矜贵,再加上她这一阵子吃素,气色很是不错。
杨氏只穿了一袭暗金棕团花福字纹的长袍,底下露出浅棕色竹叶纹锁边罗裙,头上插了一支式样简单的金簪,跟在龙香叶身边,寸步不离。
龙香叶笑盈盈地似乎不以为意,拉着杨氏的手,给她介绍今日来的那些贵人小姐。
这些人以前也来过柱国侯府做客,当然知道龙香叶是柱国侯的娘亲,是这柱国侯府的老封君,并不知道人家内院的事,所以对龙香叶都很热情。
又听龙香叶说,杨氏是她的太婆母,就对杨氏更加恭敬。
客人分宾主坐好,又有小丫鬟上茶分果品。
杨氏并不认得这些人,只是含笑坐在一旁,听龙香叶跟她们寒暄客套。
“……这是今年宫里赐下的满庭春早茶,要加盐、糖和**一起煮才好吃。”龙香叶烹茶的手艺很是不错,这段日子关在慈宁院,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研习茶道。
茶汤沸腾之后,小丫鬟上前给宾客一一续上。
一个脸圆圆的小丫鬟拎着茶壶走到杨氏跟前时,不知怎地,脚下一滑,一壶滚烫的茶汤往前扑撒,除了自己手上被烫到一些,别的全数倒在对面杨氏的腿和脚上。
杨氏再有忍耐力,也忍不住叫了一声。
六月天,大家本来穿的就薄,几件绸缎衣裳,几乎毫无阻碍,就被那滚烫的茶汤烫得她撕心裂肺的疼。
那小丫鬟手里也烫得红肿气泡,可是她顾不上自己被烫的地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杨氏连连磕头,哭求饶命。
杨氏痛得话都说不出来,只强忍着不在众人面前流泪,那也忒失礼了。
在屋里照看的知数忙领了两个婆子过来,将杨氏扶着回慈宁院上药,还道:“快去回报夫人!夫人那里有上好的獾油,治烫伤最有效。”
杜恒霜并不在这屋里陪客,她在外院萧士及的外书房跟他说话,也在等着知画过来。
因知画刚刚遣人送信过来,说马上就到了,杜恒霜迫不及待地出来迎接她,顺便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和萧士及一起等候。他们一家人亲自出大门迎接,才叫真正的隆重。
龙淑芝和萧嫣然本来在中堂帮着招待客人,眼看杨氏被烫得那样,这两人忙跟去杨氏房里道恼。
诸素素也在这里,杨氏被烫伤,她不用说,自然跟着去帮杨氏料理伤势。
杜恒雪今日倒是没有来,说海西王有些不舒服,她要在王府照顾海西王的身子,就不来叨扰了,只送了礼过来。
杜恒霜和她是嫡亲姐妹,海西王也不是外人,自然没有不允的。
这些人都走了,中堂上,就只剩下龙香叶一个人算是正经主子,在那里待客。
她叹息着看了看中堂外姹紫嫣红的景致,对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几位夫人道:“不瞒你们说,我们萧家,这阵子老是不顺,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
“怎会不顺呢?”那几位夫人不解。柱国侯圣眷正浓,柱国侯夫人儿女双全,且又有了身孕,怎么看,都是人丁兴旺,家宅顺畅的齐全之相,“老夫人怕也是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吧?”
龙香叶摇头道:“唉,你们不知道。自从去年腊月里,我们回洛阳祭祖,路上遇到山贼之后,这霉运就没有断过。”
“哦。”那几位夫人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我们早听说过了,不过柱国侯神勇无匹,区区山贼哪是他的对手?您看,这不是招安了吗?还让柱国侯领了这一大功,很可能那一次你们遇到山贼的时候,其实就是故意的。”一个夫人更是拿团扇遮着脸,吃吃笑道。
龙香叶眨了眨眼,有些失望,又有些兴奋,“你们早知道了?”
“正是。柱国侯路遇山贼的事儿,都能编成戏段子装扮起来演一出了。”这些夫人笑得花枝乱颤。
大齐初立,民风还很彪悍,大家对这些事情似乎没有龙香叶想象得那样看重。
龙香叶的脸色淡了下去,沉吟半晌,又道:“话虽如此,可是到底你们不知端倪。唉,那一次,咱们家可是吃了大亏,才得来这个不容易的名声啊!”
好像是话里有话的样子。
※※※
二更求粉红票。晚上还有第三更,龙香叶会在晚上那一更以大家想不到的方式领盒饭。不过比较晚,大家也可以明天再看。
……
414、
几位夫人听了龙香叶的话,互相看了看,好奇心顿起,悄悄问道:“吃了大亏?什么样的大亏?”
龙香叶撇了撇嘴,像是不经意地道:“嗐,不就是有女眷被山贼掳劫……”说完又连忙用手捂住嘴,露出一脸尴尬的样子,对几位夫人悄声道:“你们可别跟别人说,这要说出去,我们家还要不要做人……”
几位夫人也是吃了一惊。
女眷被山贼掳劫?这事情却是可大可小,而且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倒是数一数二的大料!
一个夫人心里一动,道:“我们不会说的。——不过,你们家女眷被山贼掳劫,到底是谁啊?”萧家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只有一个女眷。
龙香叶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能说,这话真不能说。——你们好好看着就行了……”说着不想说,又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很是勾人。
好奇心人人都有,很快这个消息在客人中传开。大家都在猜测,到底是萧家哪个女眷被掳劫。
当时跟去的女眷,好像就只有龙香叶和柱国侯夫人杜恒霜两个人吧?别的丫鬟婆子,还算不得萧家的女眷。
龙香叶有几分得意。今日她小施妙计,就将“跟屁虫”杨氏送走了。——想摆弄她?杜恒霜你还嫩点儿……
正在得意的时候,杜恒霜急匆匆走进来,问道:“太祖母怎样了?”她刚得知杨氏被烫的消息,忙从外院进来查问。
知数快步上前。对着杜恒霜耳语几句。
杜恒霜松了一口气,“好吧,我一会儿再去看太祖母。”知画马上就到了。
Wшw. тт κan. ¢Ο
没过多久,“窦夫人到了。”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匆忙进来说道。
杜恒霜忙打叠精神招待知画,将杨氏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
屋里的宾客站起来,好奇地往外看去。
她们倒是都知道陛下招安大王山山贼的事儿,不过在她们心里,山贼都是凶神恶煞的人,山贼的老婆,自然也是是母夜叉一类的人物。不仅丑陋。而且粗鄙。
知画是在招安的路上生了孩子,因此一到长安就坐月子,还没有见过人。
这一趟来柱国侯府,是除了进宫之后。知画第一次在长安城露面。
众人拉长了脖子。只见一个漂亮温雅的少妇冉冉走进来。颇有大家之风,完全不是她们想象中的样子。
龙香叶笑眯眯地站起来,预备要给杜恒霜致命一击。
却看见杜恒霜挽着那少妇的手走到中堂之上。对满堂的客人道:“这位窦夫人,就是陛下刚刚封赏过的夫人。而且她也是我从小的贴身侍婢知画。两年前若不是有她舍命相救,我和素素就要被那陈月娇害死了。而她,也是好人有好报,又被大王山的大当家所救,还嫁给了大当家。如今刚刚生了儿子,才出月子。”一边说,一边对知画深深地行了一礼。
知画手忙脚乱地将杜恒霜扶起来,嗔道:“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我从小服侍您,为您尽忠是应该的。若不是有您和侯爷一力作保,我和我们老爷,怎能有这么大福气,被陛下招安,还能得封诰命呢?!——您这是要折杀我不成?!”
这席话,顿时让刚才那群在猜测柱国侯府哪个女眷被山贼掳劫的夫人觉得很是无趣。
原来那山贼的压寨夫人,根本就是柱国侯夫人以前走失的贴身侍婢!
这些人霎时都深信,整件事说穿了,所谓“路遇山贼”,根本就是柱国侯府和大王山演的一场戏好不好?
只有龙香叶惊骇不已,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她哆哆嗦嗦后退两步,紧紧抓住身边丫鬟梅香的手,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这压寨夫人,怎会是知画?!她不是早死了吗?!”
梅香早猜到是知画,这会子高兴得不得了,只是手掌被龙香叶捏得生疼,就快笑不出来了,只得道:“老夫人,知画没死,她被大当家救了,还做了大当家夫人。只是她不好下山,这些年才没有音讯,大家都以为她死了……”
龙香叶的脑子腾地一下子嗡嗡作响,她只知道,自己在心里煎熬了那么久的东西居然一下子轰然崩塌,完全溃不成军。
她和那些夫人们想得差不多:这压寨夫人居然是知画……这就是说,去洛阳的路上遇到山贼,根本就是杜恒霜一手策划的!
这个女人真是好毒辣啊!
龙香叶以己度人,觉得杜恒霜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让自己这个做婆母的抬不起头!她是要用被山贼掳劫这件事,彻底打击自己,让自己颜面无存,甚至是想逼死自己!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杜恒霜,满眼都是红红的血丝。想起这么多年跟方妩娘的来往恩怨,还有丈夫萧祥生明知道自己不喜杜家人,还要一力做主,问都不问自己一声,就让自己最有出息的大儿子,娶了杜家的小妖精为妻!
这些年,自己这个做婆母的,不说和亲娘一样对待杜恒霜这个媳妇,但是至少比别人家的婆母都要强多了。
而杜恒霜这个媳妇做了些什么呢?
不仅一直在自己儿子面前给自己上眼药,害得自己母子离心,儿子对自己只有了面子情儿,而且对自己多方苛刻,哄自己签下婚书,将自己的耳朵差一点震聋,还有用雪给自己擦脚,害自己起了冻疮!
当然更可恨的,是勾结那做了山贼压寨夫人的丫鬟知画,企图要毁掉自己清白无暇的名节!
这是自己唯一能胜过方妩娘的地方,却也碍了对方的眼……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龙香叶看来,都是杜恒霜和方妩娘的错!
若不是这母女俩居心叵测,自己能落到这般下场?!
她这辈子最看重的,不过是自己清白无暇的名声!
可是连这一点小小的念想,她都要保不住了……
一股怒气升上心头,完全蒙蔽了龙香叶的双眼和理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对不起杜恒霜,也不觉得自己做过任何为难杜恒霜的事儿。对她来说,她这个婆母,做得可比别人大度多了……
龙香叶抬头看看屋外的天空,依然蓝湛湛飘着白云。阳光普照。正是夏日炎炎的美好景象,可是从她眼里看去,却是如同有雾霾一样昏暗寒凉。——她的天都要塌下来了。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让她熟悉过。她也从来没有在这里快乐过。她能感觉到。她奉为圭臬的那些处事准则。那些她认为不可改变的金科玉律,都跟这里的人格格不入。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或者说。她不认为是自己错了,而是这个世界错了。这个世界错在没有改变它自己,来迎合她龙香叶的身份。
哦,不对,她也许快乐过,就是萧祥生到他们家来下聘的那一天,那是她两辈子加起来,最快乐的一天!
可是这样的快乐,也要被杜恒霜毁掉了。
龙香叶直着眼睛,一步步往杜恒霜那边走过去。
杜恒霜站在诸素素身边,挺着肚子,一手扶着自己的腰,一手拉着知画的手,正笑着道:“知画,快来看看平哥儿和安姐儿。你看,他们都长这么大了。”
知画和杜恒霜因病离家,去萧家庄子上休养的时候,这两个孩子才一岁而已。
如今已经快要满四岁了。
知画弯下腰,笑着跟平哥儿和安姐儿打招呼,“我是知画,你们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们呢!”
平哥儿和安姐儿笑着回礼,叽叽喳喳地道:“听娘说过姨姨……”
知画笑容温和,让两个孩子觉得很是亲近,一点都不生疏。
杜恒霜笑着听她们说笑。
萧士及站在门边不远的地方,微笑着看着这一幕。
因这里都是女眷,他在这里不方便,他过来,也只是表示一下对知画这个大当家夫人的重视而已,然后就会出去了。
就在这时,龙香叶快步往杜恒霜那边走过去。
梅香不知道龙香叶要做什么,只好快步跟在她身后。
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奴婢,总不能拽着龙香叶,不许她乱走吧……
正胡思乱想间,龙香叶已经来到杜恒霜背后。
她瞪着眼睛,一手拽得杜恒霜打个旋儿转身回头看向她,另一只手在空中闪电般划过。
啪地一声落下来!
杜恒霜措不及防,脸上挨了龙香叶重重一巴掌!
“杜恒霜!——你好毒啊!你这个毒妇,我哪里碍你眼了,你要这样害我?!”龙香叶指着杜恒霜鼻子大骂,眼神红通通地有些吓人。
杜恒霜被龙香叶一巴掌扇得踉踉跄跄往后退去,一直退到桌子边上,才扶着桌子站好,可是后背在桌子沿上磕了一下,那股振荡传到她前面的肚子里,让里面的孩子也不安地动起来。
胎动本来是很令人欣喜的动静,可是这样的动静,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杜恒霜身边的婆子立即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龙香叶,不让她继续往前走。
龙香叶在婆子手上挣扎,大叫着:“放开我!放开我!——她不想我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萧士及大惊失色,飞一样奔过来扶住杜恒霜,“你没事吧?”看着杜恒霜脸上红红的手掌印,心里既痛且悔,回头看着龙香叶,痛声道:“娘,您这又是哪里来的邪火,上到她名上了?”
杜恒霜忙捂住肚子,一边轻轻抚摸,安抚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儿,一边也对龙香叶道:“老夫人,您这是怎么啦?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媳妇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您打媳妇,媳妇不敢有怨言,但是能不能等媳妇生了之后再教训媳妇?——今儿有客呢。”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这些,龙香叶抬头看见众人目光闪烁的神色,心头更是大怒。她本就疑心这些人早就知道她被山贼掳劫之事,刚才不过是故意看她笑话呢,现在这些人的做作样儿,恰好证实了她最恐惧的猜想!
“杜恒霜!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设这样的圈套来害我?!我清清白白的名声,就这样毁在你手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龙香叶大喊一声,居然差一点就挣脱了那两个婆子的胳膊。
那两个架住龙香叶的婆子慌忙又拽紧龙香叶。
萧士及眉头紧皱,一边托着杜恒霜的胳膊,一边对龙香叶道:“娘,您这是怎么啦?霜儿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再说,您的名声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没有人怀疑您的名声啊?”说着又看向梅香,“老夫人是不是生病了?”暗示梅香将龙香叶带走。
梅香吓得魂飞魄散,只知道自己要被龙香叶害死了,忙扑过来,也拽着龙香叶,“老夫人昨儿没睡好,今儿大概是撞客着了……”
“你放开我!你这个贱婢也来诬蔑我!”龙香叶气得全身直哆嗦。
“没影儿的事,如何能乱说?快带老夫人回去。老夫人病了,需要休养。”萧士及沉声道。
“怎么没有?!”龙香叶见自己的儿子都帮杜恒霜说话,更是大怒,“杜恒霜!你不得好死!你居心叵测,为坏我名节,居然跟你的这个丫鬟合谋,指使山贼掳劫我!”
“啊?原来被山贼掳劫的女眷,就是老夫人您啊!”刚才听龙香叶影影绰绰提过此事的一个贵妇忍不住大声问道。
席间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龙香叶一惊,才明白自己被气得昏了头,将自己最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脱口说了出来。
“不!不是我!——是她!是杜恒霜!是她被山贼掳劫的!不是我!不是我啊!”龙香叶此时已经处于混乱状态,她满脑子都是众人鄙视的目光……
诸素素叹口气,对萧士及轻声道:“……不能让她再说话了。霜儿这里有我。”朝龙香叶那边努努嘴。
萧士及对诸素素点点头,大步来到龙香叶身边。
抓着龙香叶胳膊的婆子赶快放开她。
萧士及一手抓住龙香叶的胳膊,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在她肩膀上一个穴位按了一下。
龙香叶两眼一闭,立时晕了过去。
诸素素这才走过来,给龙香叶把脉,半晌摇头道:“老夫人痰迷心窍,赶紧送回去吧。”
※※※
求粉红票。汗,一写没收住,虽然爆字数了,还是一起发了吧。这可是两章的份量啊。乃们虐俺千百遍,俺还是待乃们如初恋啊……不过俺知道,一般这样厚道的人,都是被忽视被损害的……嗯,做人太失败了……o(╯□╰)o(未完待续。。)
ps:不小心写爆字数。也忘了求粉红票。赶紧修改一下。
415、
萧士及一言不发,对着杜恒霜点点头,转身抱着晕过去的龙香叶回慈宁院。
杜恒霜觉得肚子里孩子闹腾得厉害,但是今日为了知画举办的宴会,总不能半途而废,只得强撑着做没事人一样,抱歉地对来的客人笑了笑,道:“让大家见笑了。我们家老夫人这阵子一直有病,所以没有出来过。今儿本来是欢欢喜喜,要跟各位说说话的,结果又犯病了,真是过意不去。我们老夫人以前不这样的。”说着,转了话题,“窦夫人已经到了,看座。”一边命下人上菜,一边领宾客入席。
顶着左颊上红红的手掌印,杜恒霜并不觉得丢人。——丢人的是龙香叶,不是她。她就是一个被婆母当众掌掴的可怜媳妇而已。
这里来的客人都是做人媳妇,或者以后会做人媳妇的女子,看见龙香叶对待杜恒霜的样儿,个个胆寒,纷纷交头接耳道:“……这柱国侯的娘亲原来这般厉害,面子情儿都不顾了,很是想不明白,大概是真的病了吧?”
“我看这个样子,有些不妥。不像是一般的病,而是这里出了问题。”一个贵妇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同昌伯家的老太爷,早年喜食五石散,年纪大了,就是这个样子。疯疯癫癫的,老说有人要害他……大冬天的说热,在家里不穿衣裳,光着身子乱跑乱跳。同昌伯没有法子,只好把他们家的一个院子封起来,让老太爷住进去,用的都是有些力气的仆人看管。只是熬日子罢了……”
同昌伯家的这点子事,这些人倒是都知道。
听这贵妇一提,大家都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道:“这五石散真是害死人!”
“别说五石散了。就我知道,好几个大姓家里的男人喜欢炼丹寻道,每日服食丹药。听御医说,也对身子不好。老了之后。脑袋都会糊涂的……”
宾客之间众说纷纭,甚至想起来龙香叶先前说他们家“霉运”不断的事儿。——这霉运,看来是应在龙香叶身上了吧?
知画看着杜恒霜脸色雪白,唯有那红红的手掌印很是鲜明,担心地问道:“夫人,您还好吧?我扶您进去换换妆吧?”
平哥儿和安姐儿也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紧紧拉住杜恒霜的裙子不放手,他们的养娘过来抱他们都抱不动。
杜恒霜知道两个孩子是吓着了,便一手一个拉着他们的手。对知画道:“我去后头补补妆。你是贵客。怎能劳烦你?——快去坐席吧,我去去就来。”说着,对宾客颔首道:“大家慢用。我失陪一下,很快就来。”
“柱国侯夫人自便吧。”在座的宾客都知道她要去收拾一下。脸上顶着的大红手掌印,也是要敷一敷,消消肿的。
知数和欧养娘忙跟了上去。
回到杜恒霜的内室,她从妆台上拿起来一个千峰翠色的秘窑瓷盒,打开盒盖,里面分成十个小小的隔断,每个小隔断里放着不同颜色的香粉,香粉上各插着一支小小的羊脂玉勺子。
杜恒霜笑着问两个孩子,“你们说,我用哪一种颜色的粉可以盖住脸上的红掌印呢?”
她的匣子里,是杜恒雪给她特制的香粉。听了诸素素的指点,各种颜色都有,而且都是从各种花种里面研碎了,兑上珍珠粉和中药草汁制成的,轻润鲜香,四样俱备。
“这个淡紫色的粉,是紫茉莉花种磨碎了制成的,擦在脸上可以遮黄气。”杜恒霜缓声给两个孩子讲解。
她知道两个孩子刚才精神紧张,现在就要用别的事情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才能缓解他们的紧张情绪。
果然两个孩子很快松弛下来。
安姐儿到底是女孩儿,对此很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平哥儿是男孩子,对此不太感兴趣,只是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着,偶尔说一句,“这用绿色的是不是可以遮住红色的手掌印?”
杜恒霜拍手夸他,“平哥儿真厉害!——绿色确实能遮住红色的手掌印。”又问他,“你是如何知道的?”
平哥儿笑着道:“我跟师傅学画画,师傅教我调色呢,这些都讲过的。”
杜恒霜想起来,这些是画画入门的知识,也觉得好笑。她小时候也学过的,可是从来没有想过用到妆扮上来。
平哥儿年岁虽小,却能举一反三,实在是比自己小时候还要聪明。
杜恒霜抱着平哥儿亲了一亲,“你画画的师傅教得好,当然我们平哥儿学的更好。”
安姐儿忙道:“我也要学!要跟哥哥一起学!”
杜恒霜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道:“你不是不爱学画画吗?”
对两个孩子,杜恒霜没有强迫他们一定要学什么东西,而是让他们自己选择。因她小时候,最恨别人强迫她学这个学那个,而杜先诚总是由着她的性子,也从来没有强迫过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杜恒霜自己有个极幸福的童年,对自己的孩子当然也想他们和自己小时候一样幸福快乐。
安姐儿不好意思地道:“我改主意了,不成吗?”
“成,当然成。不过你既然要学,就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要跟你哥哥一样,一直学下去才是。”杜恒霜细心叮嘱两个孩子,一边说,一边将那绿芍药花种研磨出来的香粉在手掌上匀了一点,然后对着镜子轻轻拍在那红掌印上。盖了一层又一层,直到那红掌印被盖去大半。
知数又拿着在冰下湃过的细白棉巾过来,给杜恒霜敷脸。
这样过了一会儿,那红肿渐渐消了,再加上绿色香粉的遮盖。几乎一点都看不见。
两个孩子见了,也都拍手叫好,刚才被吓得如同避猫鼠一样的惊惶模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恒霜让知数给两个孩子取点心吃。进一步安抚他们的情绪。
诸素素说过,吃东西,是最好的缓解情绪、转移注意力的一种方式。
杜恒霜就去浴房洗漱,然后换衣裳。
收拾好了。才带着两个孩子来到招待宾客的地方,让孩子入座之后,自己亲自给请来的宾客敬酒。她酒量本来豪爽,以前就赢得过大家啧啧称赞,都说酒品如人品,柱国侯夫人是个可交之人,所以她也有了些朋友。
这一次再看她就算被婆母当众羞辱,也没有做哭天抢地的受辱状,就知道这人的胸襟如何。因此愿意跟杜恒霜结交的贵妇更多。
不过如今她身怀六甲。自然是不能再喝酒。就以茶代酒。在堂上敬了一轮。
当晚宾主尽欢而散。
知画走的时候,还有些惴惴不安,对杜恒霜悄悄地道:“老夫人到底是怎么啦?如何会说是你我设计害她?——她自己不说。没人知道她被掳劫的事儿啊?”再说知画摆明了是认识她们的人,就算被掳劫。也不会吃亏啊……
杜恒霜摇摇头,不想再在龙香叶身上下功夫,淡淡地道:“谁知道呢?老人家年纪大了,大概总是有些想不开的。——惹不起,总躲得起。这一次我拼着在众人面前挨了个耳光,以后就能不用理会她了。不管她再说什么,也没人信的。”
“唉,真是的,我真想不明白。杜家跟萧家本是世交,她为何就是看你不顺眼?”知画一边叹息,一边告辞离去。
杜恒霜在安静下来的大堂上坐了一会儿,看着下人过来收拾。
平哥儿和安姐儿撑不住,早跟着他们的养娘回去歇息去了。
杜恒霜忙了一天,再加上刚才后背在桌子沿上磕了一下,现在肚子里隐隐作痛。肚腹一阵阵地发紧。
她觉得有些不妙,慢慢扶着桌子站起来,正要叫人,就觉得身下一热。——她又破水了。
因龙香叶闹腾而破水,导致她早产,这种事,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杜恒霜在心里苦笑,并没有惊慌,立在那里定了定神,对知数道:“赶紧准备产房,给雪儿送信,还有稳婆,都叫到产房那里候着。”顿了顿,又道:“若是有空,派人去慈宁院瞧一瞧,看看老夫人怎样了。如果不严重,就让素素过来一趟帮我接生。若是老夫人那边着紧,就让素素先顾着那边吧。”她今日瞧龙香叶的神色,确实有些不对劲。
龙香叶今日的所作所为虽然让杜恒霜极是恼火,但是若龙香叶真的是脑子病了,她也只能自认倒霉。——跟一个脑子有病的人没法讲道理的。
再说自从萧士及和诸素素送龙香叶回慈宁院之后,就没有再回来,她很是担心龙香叶那边的状况。
知数一呆,“夫人,您才七个月……”
“素素说了,七活八不活。七个月早产,有素素和雪儿在,应该能活下来的。”杜恒霜冷静地吩咐道。
欧养娘听了,早带人抬了一个藤屉子竹床过来,上面铺了厚厚的褥子,扶着杜恒霜躺上去。
知数忙带人去准备产房,又遣人去给杜恒雪报信,还有府里头早就准备了两个稳婆在这里。
一通忙乱,但是乱中有序,倒也井井有条,为杜恒霜生孩子做好准备。
※※※
早上更得在凌晨,跟昨天的第三更合在一起了。这是第二更。求粉红票。
……
ps:
二更粉红840加更送到。诚恳求一下粉红票。多说一句,大家有目共睹,某寒平时更得多,到月底的时候,也只能跟平时保持一样的更新频率。这个对月底的粉红票而言,确实是很不利啊。但是俺相信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并没有因此就把某寒一个月的努力给忽略过去。某寒感激涕零ing~~~
416、
知数亲自去了一趟慈宁院,见那边乱哄哄地,正在把杨氏的东西往外搬,也不知道出了何事,只是进去对萧士及和诸素素回道:“侯爷、诸郎中,夫人发动了,这会子快生了。两位若是有空,还请拨冗前去。”
萧士及吃惊得嘴都合不拢,“不是才七个月?怎么就要生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诸素素倒是先前给杜恒霜诊过脉,并不惊讶,她不客气地对萧士及道:“发生什么事你不知道么?——今儿老夫人那一巴掌,可是动了胎气了!”
萧士及抿了抿唇,把这边的事交代一番,就跟着诸素素和知数一起回到正院。
临到院门的时候,看见杜恒雪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赶来,诸素素招呼她一起进去。
萧士及背着手一直站在产房外面的院子里,一晚上没有阖眼,定定地盯着产房的大门,到天亮的时候,满眼都是红血丝。
诸素素和匆忙赶来的杜恒雪一起给杜恒霜接生。
因是早产,孩子不大,应该不难生。只是还没有足月到入盆的时候,羊水流干之后,孩子一直降不下去,是杜恒霜咬着参片,直到精疲力尽的时候,才把孩子生出来的。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太阳正好升起来,光芒万丈,洒在整个小院上空。
早产的孩子,并没有力气大声哭叫,只像小猫一样哼唧两声,就沉沉睡去。
杜恒霜因知道萧士及一直候在产房外面,不想他为她担心。便咬紧牙关,一声都没有叫出来,忍得狠了,下唇咬得尽是血印子。
诸素素忙着给早产的孩子清洗。又要特殊护理,忙得满头大汗。
杜恒雪就着诸素素的手看了看,叹息道:“是个哥儿,又是早产。素素姐。你要多费心了。”杜恒雪在这方面的经验不如诸素素多,她也想趁这个机会,好好学一学对早产儿的护理常识。
诸素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道:“还好。我仔细检查过,只要好好带,过了满月就没事了。——霜儿正好坐月子,就她自己喂奶,咱俩轮换着带,没问题的。”
杜恒雪才想起来诸素素八月就要出嫁了。忙道:“会不会耽误素素姐的功夫?——要不素素姐把要做的事教给我。我来带孩子。”
“自然是要教你的。不过我也会一直在这里待着。嫁人的事,你不要操心。安国公这一阵子出去了,不在长安。我也没有心思办嫁妆了。等他回来再说吧。”诸素素不以为然地道。
杜恒霜见有杜恒雪和诸素素都在旁边,府里头的事有知数和欧养娘看着。十分放心,阖上眼沉沉睡去。
诸素素将孩子抱到另一个屋子,让萧士及进来看一看。
萧士及匆匆扫了一眼,问道:“霜儿没事吧?”
“她还好,刚睡了。”诸素素笑着道,把孩子强行放到萧士及怀里。
萧士及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眉眼和杜恒霜很是像,若不是先听稳婆说了是儿子,他说不定会以为是个女儿,笑了笑,道:“他是太阳刚升的时候出生的,就叫他阳哥儿吧。”
……
儿子出生了,萧士及便派人去海西王府和京兆尹府送红鸡蛋和拜帖,还有杜家在洛阳的亲戚,这一次也要送到。上一次杜恒霜生龙凤胎的时候,他们跟洛阳杜家那边没有来往,因此什么消息都没有送。这一次,因杜恒雪归宗的事儿,才跟那边的宗族重新走动起来。况且如今杜家的族长,是杜恒霜和杜恒雪正正经经的堂兄。这族长的爹,是杜先诚的嫡亲大哥,确实是很亲近的亲戚。
方妩娘在京兆尹府听说杜恒霜又是早产,气得大怒,直接带了人来到柱国侯府,要问个究竟。
在门口的时候,跟一脸虬髯的海西王杜先诚打个照面。
“王爷来做什么?”方妩娘僵硬地对他行了一礼。
杜先诚微微颔首,用带了海西口音的大齐话问道:“京兆尹夫人也来看孩子?”末了又解释自家的来意,“我的义女柔嘉县主是柱国侯夫人的亲妹子,她在这里照顾柱国侯夫人,我听说柱国侯夫人早产,所以过来瞧瞧。”
方妩娘当然知道杜先诚也是担心杜恒霜早产的事儿,才匆匆赶来的,不过当着外人的面,没有人会这么说,便也只僵着脸笑道:“王爷有心了。霜儿是我女儿,我自然是担心的。”顿了顿,又像是诉苦,“上一次也是早产,这一次又是。若是没有别的原因,定是我那霜儿自己不懂事,我今儿非要教训她一顿不可。——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注意,可教人怎么放得下心?”
杜先诚收起笑容,不悦地警告方妩娘:“怎么可能是柱国侯夫人的问题?哪个当娘的不是着紧孩子?——京兆尹夫人不要有事就找霜儿的麻烦。”竟是听不得有人说杜恒霜不好,哪怕是她娘都不行。
方妩娘一窒,低头不语,快步走上台阶。
海西王虎着脸走在后头。
进到柱国侯府里面,听说杜恒霜还在睡,他们没有去打扰,只方妩娘进去看了一眼孩子。
七个月就出生的孩子,小得和猫咪一样。
方妩娘看了眼睛发酸,抹干净眼泪才出来。
“怎样了?”杜先诚有些着急,瞥见欧养娘和知数惊讶的目光,忙掩饰道:“我义女柔嘉县主呢?昨晚匆匆忙忙出来,到现在都没有个信儿,本王心里着急。”
知数忙行礼道:“奴婢去叫柔嘉县主。”说着,匆匆进了杜恒霜的月子房,对杜恒雪道:“柔嘉县主,海西王来了。要见县主呢。”
杜恒雪眼珠一转,知道爹爹定是不放心姐姐早产的事儿,抿嘴笑了笑,跟着知数出来。
萧士及也忙过来。对海西王和方妩娘行礼。
为了方便说话,萧士及将屋里伺候的人都支出去,让她们去准备中午的席面,招待方妩娘和杜先诚。
然后将他们带到离月子房远一些的西次间坐下说话。
西次间里。坐着的都是自己人。
杜先诚沉着脸,不客气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霜儿不是才七个月,怎么就生了?还是晚上突然发动,把雪儿叫过来?”
这话是对着萧士及问的,杜恒雪张了张嘴,被杜先诚凌厉的眼神顶了回去,只好闭口不语。
方妩娘也很是不虞地道:“上一次是龙凤胎,早产也就罢了,这一次可不是龙凤胎。如何还会早产?可是霜儿做了些不该做的事?”说着。虎视眈眈盯着萧士及。
萧士及苦笑着。来到方妩娘和杜先诚面前跪下。
杜先诚和方妩娘心里都是一沉。
萧士及这样大礼参拜,一定有内情。而且不是霜儿的错,那就一定是萧家的错了。
杜先诚的眼睛眯了起来。不待萧士及出声,就沉声道:“士及。我老实跟你说,当年我跟你爹虽然说定了这门亲事,但是我也跟你方婶婶说过,若是你不成器,我不会让霜儿嫁给你!——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当初你不在家的时候,霜儿九死一生,我也就罢了,好歹你还给她挣了个诰命回来。可是你现在好端端在家里,还让霜儿的身孕出事,你可知道,女人生产,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啊!你这个样子,我如何放心再将霜儿交给你!”竟是大有威胁萧士及,如果他胆敢对杜恒霜不好,就要他们和离的架势。
萧士及苦笑着道:“王爷言之有理。今日之事,是士及的错……”
杜恒雪忙打断他的话,道:“姐夫,你别把别人的事儿往自己身上揽!是你做的,你不用推。不是你做的,你也不用这样吧?!”说着,对方妩娘和杜先诚道:“义父、娘,事情是这样的。”说着,就把今日在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士及木着脸道:“她是我娘亲,她的错,就是我的错。我代我娘亲向两位赔不是。”
“又是龙香叶这个死婆子?!”杜先诚既惊且怒,一掌将身边的小方桌打破一个角。霍地一声站起来,“你带我去见她!她再敢这样,拼着把霜儿带走,我也不让她好过!”
萧士及抬起头,定定地看了杜先诚半晌,缓缓站起来,道:“好,我带两位去见一见我娘。”顿了顿,又道:“希望两位看在我死去爹爹的份上,好歹不要跟我娘一般见识。”
杜先诚哼了一声,“带路吧。”
萧士及便领着杜先诚和方妩娘去龙香叶的慈宁院。
杜恒雪想了想,担心杜先诚一时闹腾起来,便也跟着过来,也是要看着杜先诚的意思。
杜先诚看见杜恒雪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悄声笑道:“你别担心,我是故意凶给他看的。”
杜恒雪也悄悄地笑,道:“女儿还以为义父要来真的。——姐姐可舍不得姐夫受累的。”
杜先诚感慨地叹口气,“真是欠了他们萧家的。”
来到龙香叶住的慈宁院门口,杜恒雪十分吃惊地看到这院门前戒备森严,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守则那里。
看见杜恒雪惊讶的目光,萧士及淡淡地道:“太祖母已经搬出去,不在这里住了。”萧士及抬头看了看这个院子,声音里有些怅然,“这个院子,只给老夫人住,以后就要封起来了。”
杜恒雪心里一沉,看了看杜先诚,又看了看方妩娘。三人皆是一般无二的凝重神情。
萧士及拿出对牌给守门的婆子,那婆子才放他们一行人进去。
来到慈宁院的上房,同样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守在门口。
看见萧士及带着人过来,忙行礼道:“侯爷。”
“老夫人怎样了?”
那两个婆子侧开身子,将屋里的情形显露出来。
只见龙香叶穿着一袭大红遍地金的袍子,头上插满金光闪闪的艳饰。正面对着大门,跪坐在一条长案后头。
长案上摆着几个杯碗盘碟,里面放着些点心,还有一杯酒。
龙香叶端起一盘点心。对着自己身边空无一人的座位,笑嘻嘻地道:“老爷,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好吃么?”说着。放下点心,又抓起地上一件深蓝团花的袍子,对着那边的座位道:“还有这衣裳,也是我亲手裁的,老爷要不要试一试?”
“她这是……?”方妩娘一下子捂住嘴,难以置信地问道。
“疯了。”杜先诚冷静地道,“就是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
诸素素背着药箱走过来,淡淡地道:“真疯。如假包换的真疯。”
一个丫鬟收拾了屋里。抱着包袱从里面屋里蹭出来。正好被龙香叶看见。她唰地一下子冲过来,冲着那丫鬟凶悍地挠了一巴掌,呵斥道:“谁让你进屋子的?!”
那丫鬟忙道:“奴婢是来收拾屋子的!”
“不用你收拾!”说着。龙香叶傲慢地往屋里四周看了一眼,似乎屋里站满了丫鬟婆子一样。她拿手指头一一点着道:“你们都给我出去!我的屋子,不用你们服侍!我要亲自服侍老爷!老爷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们都是想爬老爷床的狐媚子!以后老爷沐浴更衣、吃饭睡觉,都只能由我靠近他!你们谁靠近他,谁就该死!”
那丫鬟畏畏缩缩往旁边看了一眼,不知道龙香叶对谁说话呢,脸上吓得雪白一片。
龙香叶见了大怒,一巴掌挥过去,“敢偷看老爷!活的不耐烦了,给我把她的眼睛挖下来!”说着就要扑上去,挖那丫鬟的眼睛。
那丫鬟脸上已经被龙香叶挠得血迹斑斑,只好将那包袱挡在面前,大声求饶。
萧士及咳嗽一声。
两个婆子赶紧冲上去,将龙香叶拉开,那丫鬟才一溜烟跑了出来,对萧士及道:“侯爷,奴婢没法伺候老夫人了。您看奴婢的脸,已经被挠成这个样子,还要挖奴婢的眼睛……”
萧士及没有说话,诸素素叹息道:“这是第几个丫鬟了?从昨天到今天,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个丫鬟被她抓得血淋淋的。”
杜先诚背着手看了一会儿,过来呵斥道:“龙香叶,萧祥生来接你了!”
龙香叶无动于衷,根本就没有听见杜先诚的话,面无表情地走回条案旁,跪坐下来,端起刚才那碟点心,堆起满脸笑容,对着空无一人的座位,又将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爷,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好吃么?”说着,放下点心,又抓起地上一件深蓝团花的袍子,对着那边的座位道:“还有这衣裳,也是我亲手裁的,老爷要不要试一试?”
“老爷,这里只有我们俩,你高不高兴?没有人能靠近你,贴身伺候的活儿,我来做就可以了。我可不乐意让别的女人靠近你,一点点都不能,见了我就心烦。”龙香叶笑眯眯地道,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然后开始脱衣服。
两个婆子忙将大门关上。
大家才发现,这个院子的窗子都被封得严严实实,跟一座活死人墓一样。
杜先诚这才信了,摇头道:“她果然是疯了。”以他对龙香叶的了解,不疯是不可能当众脱衣服的。
方妩娘明知道龙香叶讨厌她,也知道她给自己的女儿添了无数的堵,甚至两次导致孩子早产,可是看着她现在的样儿,又觉得可怜,忍不住问道:“她这个样子,还能好吗?”
疯癫的人,很少有痊愈的。就算有,也都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诸素素摇头道:“治不好的。她整个人都崩溃了,现在这个样子,也是苟延残喘,不然她是活不下去的……”
※※※
四千五百字,两更合一了。双倍最后一天了,求粉红票和推荐票。下午有二更。
……
417、
萧士及看着杜先诚道:“王爷,您都看见了?——我弟弟、妹妹昨日也都来劝过,都无法解开我娘的心结。”
大齐人都认为疯癫是抑郁成疾,也称心病。
杜先诚皱了皱眉,也不好说什么,摇头道:“她这人一直是这样吗?——总觉得跟别人格格不入的样子。”
诸素素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却垂下眼帘。
说实话,龙香叶昨日如此行事说话,最受到惊吓的,不是她儿子萧士及,而旁观的外人诸素素。
诸素素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龙香叶,居然是这样的来历!她竟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她想着跟龙香叶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对龙香叶,还是有一点惺惺相惜的同情。所以她不会去拆穿她,反而会为她遮掩一二,这是身为同乡,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她有些恐惧,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会被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折磨疯了……
屋子里又传来摔打和哭嚎的声音。
诸素素浑身一震,清醒过来。不,她和龙香叶是不一样的,龙香叶的今天,一定不会是她的明天!
只因她已经明白过来,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哪怕上天给你一个像萧祥生那样好的男人,如果你一心只想依附在这个男人身上,你也能把日子过到狗身上去。
龙香叶始终不能适应这个世界。
不是因为她是穿越女,而是因为她的心态没有摆正。
不管在哪个时空,女子最重要是要能立起来。不用靠男人也能过日子。
穿越时空这样如同中亿万头奖一样的机会,难道就是为了来到古代找个高富帅白头到老?——真是脑子秀逗了吧……
诸素素自己碰了几次钉子就明白过来。及时调整自己,转变了方向,偏偏龙香叶还是执迷不悟,固执地刻舟求剑。
以为嫁个好男人做原配就万事大吉、一辈子顺遂了?——切,哪有这么简单……
诸素素不屑地撇了撇嘴,摊开自己的小手瞧了瞧。然后攥紧拳头。
幸福生活靠自己,诸素素很庆幸自己及时回头,没有在用生命来寻找一条共用黄瓜的路上越奔越远……
诸素素觉得,龙香叶这一辈子,大概只真正担心一件事,就是她的黄瓜会不会被人用了。可惜她就是担心得要疯掉了,在她清醒的时候。她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也许她是指望男人能做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管她想什么。要什么,她男人都能比她自己还了解她的需要,并且帮她办得妥妥帖帖,既照顾她的里子,也照顾她的面子。
但是她的男人只是普通人,不是神,没有能够照顾她的种种需要。而她又一声不吭地死忍,最后求而不得的时候。将希望转嫁到儿子身上,指望儿子能做那个事事体贴她,将她的地位放在她儿媳妇之上的那个男人。
更可惜的是,她儿子不肯做这样的男人。所以婆媳问题就成了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诸素素认为,最大的原因,应该在于龙香叶是一个不能自立的女人。不管在哪个时空,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的女人都是不能讲自尊的,因为你没有底气。
这一切,跟龙香叶的出身无关,跟她的懒惰有关。
以为嫁一个好男人,做了原配,然后生了儿子,就万事大吉了。
别忘了做为妻子、母亲,还有很多要做的事,龙香叶一件都没有做到。她这一辈子除了自怨自艾,担心自己的黄瓜被人用了,其余的时间,大概都在仇恨杜家母女……
诸素素摇摇头。别说绝大部分现代女性,就连绝大部分古代女性,都不是那种没有男人就不能活的人。看看杜恒霜、杜恒雪、丹娘、毅亲王妃,甚至还有一直跟他们做对的万贵妃,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有男人,于她们而言是锦上添花,没有男人,她们也不会处处碰壁。
诸素素暗暗发誓,她自己的目标,就是要做一个随时有底气对渣男说:“去你妈的!给老娘滚粗!”的彪悍女子!
她来到这里,绝不只是为了收获一段美满姻缘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姻缘这个东西,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诸素素长出一口气,发现自己心中自从昨日看见龙香叶的下场就堆积的块垒,渐渐消散了。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她只能为自己负责。
杜先诚和方妩娘看见龙香叶变成这个样子,当然无法再追究下去,只是对萧士及道:“这个院子要看紧些。若是跑了出去,丢人事小,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都要于心不安。”
杜先诚知道萧士及是个孝顺的人,有龙香叶那样的娘,还能周全到现在这个地步,也算不错了。
至于自己的女儿,杜先诚和方妩娘对视一眼,各自别过头去。
“霜儿那边,你先不要告诉她。等她出月子了再说吧。”方妩娘委婉地道。
萧士及深吸一口气。他真的很怕杜先诚坚持要把杜恒霜带走。
她是他的妻子,他们是一家人,没人能拆散他们……
“您放心,这里的事,没人会乱说的。再说昨儿的事,大概满长安城都知道我娘有病,所以就算知道也没事。”萧士及沉声道,“两位跟我去前面吃饭吧。既然来了,一顿饭是要吃的,我把平哥儿和安姐儿叫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杜先诚和方妩娘本来不想留在这里吃饭,但是一听说两个龙凤胎的外孙要来陪他们吃饭,立刻挪不动脚了。
特别是杜先诚,脸上不由自主带出一抹微笑。抹着自己的虬髯道:“……还是安姐儿最可爱了,跟霜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诸素素吃惊地看着杜先诚。——他不是从海西来的外国王爷么?怎会见过杜恒霜小时候的样子?!
萧士及瞥见诸素素瞠目结舌的样子。忙咳嗽一声,道:“王爷,安姐儿跟她娘其实不像。”
杜先诚被萧士及的咳嗽声提醒了,回过神来,皱眉道:“如何不像?我看是一模一样的。”
萧士及微笑道:“霜儿左颊有个浅浅的笑涡,安姐儿的笑涡却是在右颊。差别大着呢。”
杜先诚瞪着萧士及,半晌缓缓点头,脸上阴霾尽去,大笑着拍了萧士及的肩膀一下,“柱国侯当真是观察入微,名不虚传啊!”
诸素素看了看萧士及,又看了看杜先诚。眼底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不过她很快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道:“我刚开了个方子,你们照方子抓药。痊愈是不可能的,也就是求个心安。高兴就吃一副,不高兴不吃也无所谓。”
萧士及伸手接过来,交给旁边看守的婆子,淡淡地道:“每天熬一副,一定要让老夫人喝下。”
那婆子接过方子,躬身应了。目送这一行人离开慈宁院。
诸素素是最后一个从慈宁院的大门里出来的人。
她刚一跨出门槛,那扇紫檀木的大门就在她背后轰隆一声关上。
诸素素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回到杜恒霜的月子房,杜恒雪已经先回来了。拿着温热的毛巾给杜恒霜擦洗身上的汗渍。
杜恒霜刚刚醒过来,还有些迷糊,问道:“素素你去哪里了?”
诸素素笑着把药箱放到桌上,看了看放在桌上的一碗鲫鱼奶白汤,是专门下奶用的,道:“我去给老夫人诊脉去了。”
杜恒霜“嗯”了一声,知道龙香叶没事,才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我才刚给孩子喂奶,欧养娘说,侯爷给孩子取名叫阳哥儿。”
“是啊,恭喜你了,又得了个儿子。”见杜恒雪给杜恒霜擦洗完了,也换了衣裳,诸素素过来给她喂鲫鱼汤。
“这是谁熬的汤?”诸素素问道。
“放心吧,是知数不眨眼地看着熬的汤。”杜恒雪起身把铜盆捧了出去。
欧养娘又把孩子抱进来,放到杜恒霜床边睡着。
杜恒霜喝了几口汤就不想喝了,对诸素素道:“你放下吧。你也忙了一晚上,去歇一会儿。”
正好杜恒雪也进来,杜恒霜也坚持让她去歇息。
杜恒雪实在困了,也不推辞,点点头道:“那我去隔壁睡一会儿。”又督促杜恒霜也睡。
杜恒霜道:“我刚醒,再给孩子喂一次奶就睡。”
杜恒雪便跟欧养娘一起出去了,只留下诸素素在旁边陪着杜恒霜。
“你怎么不去睡?”杜恒霜看了看诸素素魂不守舍的样子,眼神锐利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老夫人那里……”
诸素素忙道:“不是。——是……海西王。”
“海西王怎么啦?”杜恒霜果然着急起来。
诸素素细细打量杜恒霜。无论怎么看,她也没有看出来海西王跟杜恒霜有相似的地方,也许那部虬髯太扎眼了。
“海西王不是从外洋来的王爷吗?他如何知道你小时候的样子?”诸素素不跟杜恒霜客气,单刀直入地问道。
杜恒霜眼神凝重,“为什么这么问?”
诸素素就把刚才海西王说的关于安姐儿和杜恒霜小时候模样相似的话说了一遍。
杜恒霜看了诸素素一眼,很是慎重的样子,琢磨着要不要对她说实话。
诸素素反而吓到了,忙摆着手道:“不要告诉我!千万不要告诉我!”
※※※
二更粉红900加更。最后一天,大家看看还有木有粉红票吧。晚上七点第三更。|o^_^o|
418、
看见诸素素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杜恒霜反倒愣了,反问道:“你不想知道什么?”
诸素素义正词严地道:“我不想知道那海西王到底是谁,也不想知道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杜恒霜凝视着诸素素,神情严肃地问道。
诸素素两手一摊,大言不惭地道:“我看得出来,这件事一定有猫腻。但是我是个软骨头,如果有一天我被你们的对头逮住了,一对我用刑,我肯定啥都招。”
杜恒霜愣了一愣,继而指着诸素素严肃正经的样子笑得弯在床上,“你啊……也太有趣了!”
笑声惊醒了刚刚还在沉睡的阳哥儿,他在襁褓里面哼唧有声。
杜恒霜忙止住笑声,将阳哥儿抱起来,掀开自己的衣襟,给阳哥儿喂奶。
诸素素别过头,看向床前面不远处放着的作为隔断的簪花仕女游春图的夹撷大屏风,耸了耸肩道:“我说真的。我这人特别怕疼,经不起那些夹棍啊、鞭子啊、板子啊啥的,别说真的打在我身上,只要在我面前比划两下,我马上就招。问啥说啥,就是问我肚兜的颜色款式,我都全招。”
杜恒霜深深地看了诸素素一眼,点头道:“我记住了。——其实也没什么。他对我妹妹是当亲生女儿疼,所以爱乌及屋,对我的孩子也有几分疼爱。”
诸素素回头看了她一眼,岔开话题道:“你别七想八想了,好好坐月子。”说着。打了个呵欠,趴在杜恒霜床边睡了。
杜恒霜听着诸素素平稳细微的呼吸声,笑了笑,低头看见孩子吃着奶居然都吃睡着了。怜惜地捻了捻他的耳垂,将他唤醒。
小小的孩子闭着眼睛,又开始努力吞咽。
虽然每一次吃不了多少,可是他在努力地吃。因为他想要活下去。
不管再艰难,都要努力活下去,是每个生命的本能。
……
杜恒霜坐月子的这一个月,长安城里风平浪静,似乎一切都很和谐。
唯一有些意思的,除了柱国侯老夫人得了癔病不能见人以外,就是娶了崔氏女,又尚了公主的卫星峰。
千金公主跟崔盈盈并嫡,永昌帝没好意思封卫星峰做驸马。只是赏了他一个等同驸马的上府果毅都尉。都是从五品。比他以前的官职又升了两级。
卫星峰的家,也从那个小小的四进宅院,搬到了安兴坊永昌帝赐下的果毅都尉府。
那府邸其实是前朝的公主府改建的。大致规模建制跟千金公主自己的公主府差不多。
卫星峰住进来之后,因两妻并嫡。为了表示不偏不倚,他一个人住了正院,千金公主住了东院,崔盈盈住了西院。
平时府里下人说起来,都是东边儿的,和西边儿的代称两个嫡妻。
千金公主因自己不能生育,倒是不怎么在床第上霸着卫星峰。
这一晚,卫星峰陪千金公主吃过饭,就去西院崔盈盈那里歇宿。
千金公主看着卫星峰离去的背影,悄悄问自己的侍女,“西边儿的有动静没有?”她在等崔盈盈怀孕的消息。
那侍女掩袖笑道:“公主忒也心急。才成亲不到一个月而已,就算有了,现在也不知道。”
“我可等不及了。我只等她有孕呢。——若是她老也怀不上,我岂不是倒了大霉了?”千金公主皱着眉头沉吟道,“不行,我明儿要进宫见我母妃。”
那侍女忙道:“公主早些歇下,明日就能进宫了。”
千金公主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进了宫,见她母妃万贵妃。
万贵妃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千金公主了,看见她十分亲热,拉着她一起坐到榻上,不断摩挲头脸问道:“在卫家可好?”
千金公主含羞点点头,跟万贵妃低低地说了一会儿闺房私事,然后问道:“母妃,有什么法子能让女子快些有身孕吗?”
万贵妃失笑,摇头道:“你这傻孩子,若是有这样的法子,我还想要呢。给你父皇的那些小妃子、小贵人们一人用一次,让她们给你父皇开枝散叶。”
千金公主奇道:“难道现在还是没有人有孕?”
万贵妃左右看了一眼,悄声道:“我都疑心是你父皇……”往太极宫那边努了努嘴。
千金公主举起手上的团扇,遮在嘴边,低声道:“母妃,这话说不得。”
万贵妃会意,笑着道:“我知道厉害。——我跟你父皇这么多年,他的心思是什么样儿的,我还是能琢磨个**不离十的。”
千金公主见万贵妃也没有法子,站起身道:“那算了,我回去了。”
万贵妃叫住她,“别急着走。跟我去园子里逛一逛。最近你父皇一直忙,也不来内宫,我很是无趣。”
千金公主应了,看着天色还早,索性跟母妃吃了午饭再回去。
万贵妃便让在御花园的牡丹亭里摆上酒菜,又命人传了教坊里的乐伎过来歌舞取乐。
母女俩正高兴呢,就听见一支带着鸣笛的长箭从云中呼啸而来,铮地一声扎在她们面前的条案上,惊得万贵妃全身哆嗦,差一点没晕过去。
“有刺客!护驾!”万贵妃的宫人内侍立刻将万贵妃母女俩围在中间。
“惊扰万贵妃了,是我的错。”居然是平乐公主提着一张长弓,一身窄袖胡服,脚踏鹿皮小靴子,走上牡丹亭。她扎着一条宽宽的腰带,更显得纤腰一握,比丰腴妩媚的千金公主更增几分飒爽之气。
“你——!你怎能在宫里动刀动箭!”万贵妃惊怒交加,指责平乐公主。
平乐公主从她们面前的条案上拔出自己的长箭,吹了吹气。笑道:“这是父皇特许的。我今儿在园子里射箭呢。”正眼也不看千金公主。
千金公主看见这个姐姐年纪老大还没有嫁人,而自己已经嫁得如意郎君,很是得意,掩袖笑着道:“大姐。你再这样舞刀弄枪的,更要嫁不出去了。”
平乐公主嗤笑一声,像是才看见她,“你那也叫出嫁?别忘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根本是‘纳’好不好!”
做正妻才叫娶,做人小妾都叫“纳”,两者之间泾渭分明。
千金公主这一次倒是没有被激怒,反而笑嘻嘻地道:“父皇下旨并嫡,你居然说我是做妾,你这是要抗旨?!”
嫁了人倒是有脑子了?
平乐公主看了千金公主一眼,道:“崔盈盈订婚在先,你进门在后,就算是同时拜堂。也掩盖不了这个事实。”
这倒是戳到千金公主的痛处。
“那又怎么样?!我照样是卫夫人!”千金公主扬起下颌。“哪像你?就留在宫里做一辈子女冠吧!”说着。又想到一事,笑道:“咦,你年岁比我还大。为何还没有出宫开府?想是父皇太疼爱你,所以不舍得放你出去?”说完自觉得意。吃吃笑个不停。
平乐公主跟着一笑,“对了,你这个犯贱的样子,才是我熟悉的齐欢之。”然后不等千金公主发怒,居然毫不客气地道:“你说对了,正是父皇太疼爱我,才不想我出宫开府。——我就算没有开府,我能做的事,不比你少。”说着,拱一拱手,转身带着自己的弓箭和下人离去。
千金公主气得饱满的胸脯一鼓一鼓地,指着平乐公主的背影道:“神气什么?!——母妃,父皇不是要您帮她挑选驸马吗?您给她挑个瞎子、聋子、瘸子!我看她还能不能得意!”
万贵妃嗐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她是正经的嫡公主,怎会嫁个有残疾的人?——你别说了,横竖我心里有数。”
千金公主离宫之后,万贵妃就带着数幅画像来到平乐公主的书房里,笑着道:“嫣儿,陛下让本宫为你挑选驸马,本宫将满长安城的青年才俊都用筛子筛了一遍,才寻得这三位佼佼者。”说着,摊开画像给平乐公主细瞧。
谁知平乐公主端坐在条案后看书,根本就不看她带来的画像,只是淡淡地道:“有劳万贵妃费神。我的婚事,我自当向父皇请旨,自行择婿。不劳万贵妃操心。”
万贵妃早知道平乐公主不会那么好说话,不以为意,招人进来,要将那些画像一张张在帷幕上挂起来。
平乐公主放下书,皱眉道:“我说了不要看,你还挂起来做什么?”
“嫣儿,你不用害羞,女儿家都是要出嫁的,你的年纪也不算特别大,而且你还能生孩子,比我欢儿强多了。你放心,本宫定帮你挑一个十全十美的如意郎君!”万贵妃就差拍着胸脯打保票,一边招呼内侍,“快,把这些画像都挂起来,本宫要挨个向公主介绍。”
平乐公主眼看万贵妃的那些内侍在她书房里闹哄哄的,眉头皱得更紧。而且那帷幕后面,便是她给皇后欧阳紫设的一个小佛堂,平时初一十五,她都用香果供奉。
“你们不要在这里羯羯嗷嗷地,小心那后面的……”平乐公主话未说完,只听嗤啦一声,那长长的帷幕被重重地拽了下来,将好几个内侍罩在里头。他们被帷幕包裹着,惊慌失措,奔逃间,撞倒了帷幕后面小佛堂里面供奉的佛龛和先皇后欧阳紫的灵牌。
哐啷!
一个黑漆漆的小木偶一样的东西从佛龛后面掉了出来。
※※※
第三更,最后求一次粉红票。2013的新年夜,大家在哪里渡过的?
……
ps:
第三更送到。2013年12月最后一天求粉红票。木有了就记得明天把保底粉红投给某寒吧。|o*_*o|
419、
“这是什么?”万贵妃身份的一个宫女眼疾手快,将那黑漆漆的小木偶拾起来。
万贵妃就着她的手瞧了瞧,见乌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木料做的。只是雕刻出一个怒目张牙的小婴孩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瘆人。
“老天啊!这里怎会有‘乌童子’?!”一个内侍突然大叫起来,一双手捂在嘴边,全身跟打摆子一样直哆嗦。
“乌童子?”万贵妃一脸疑惑的样子,“什么是乌童子?”
拿着小木偶的宫女忙将这个东西呈到平乐公主面前,“公主,这是您的东西,请您收好。”
平乐公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是,这不是我的东西。——你们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带进来的?”
万贵妃一愣,继而讪笑道:“嫣儿说笑了,这东西明明是从你这里的佛龛里掉出来的,怎会是我们带进来的?——刚才大家都亲眼所见,难道当大家是瞎子不成?”
“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的。”平乐公主正色道,“这里是我母后的佛龛,你说我会不会和你女儿一样蠢笨,把这种一看就污秽不堪的东西放在这里?!”
“你少骂人!”万贵妃见平乐公主不仅没有大惊失色地连连求饶,反而还倒打一耙,很是不悦,拂袖道:“把这东西放下,不要被人拿来说是我们带来的!”
那宫女忙把小木偶放下,扭头看见刚才叫“乌童子”的那个内侍还在两股战战,面如土色,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啦?敢是病了?”
万贵妃也看了那内侍一眼。
那内侍像是受不了了,扑通一声给万贵妃跪下。磕着头道:“娘娘!娘娘!这东西太恶毒了,娘娘赶紧找个高僧来解一解吧?”
万贵妃似乎不以为然,“有什么恶毒的?——这种东西看上去跟酒胡子差不多。”酒胡子是一种劝酒的人偶不倒翁,大齐人都熟悉。
那内侍觑着眼睛看着万贵妃道:“娘娘,这东西可跟酒胡子不一样。——小人老家是南面的,从小就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说话间。那宫女已经把乌漆漆的小木偶拿过来给万贵妃细瞧。
万贵妃就着那宫女的手,拨着小木偶转了一圈,看见它后背似乎刻的有字。
“这是什么呢?”万贵妃抓住小木偶,举起来对着门口的光线瞧了瞧。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万贵妃的脸色立时黑如锅底。转头盯着平乐公主,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那内侍低头跪在地上。继续跟万贵妃解释,“南面的人都知道,乌童子是南疆的巫蛊之术。我们那里传说,只要把人的生辰八字刻在乌童子背上,这人就再也生不出孩子,所以叫‘乌童子’。其实是‘无童子’的谐音。”
啪!
万贵妃吓得手一抖,那乌漆漆的小木偶顿时掉在地上。
平乐公主见万贵妃这般作态,嗤笑道:“瞧你这样儿。莫不是上面刻着你的生辰八字?你再也生不出孩子也怪到我头上?——万小娥,你栽赃也栽得聪明点儿,做得这般做作,当大家是傻子么?!”
万贵妃深吸一口气,冷然道:“我不跟你说。此事事关重大,来人!”厉喝一声,“给本宫把这凤阳阁封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普罗,去请陛下过来,就说,这件事关联重大,一定要马上过来!”
普罗是万贵妃的大宫女,闻言马上带人去请永昌帝。
同时凤阳阁里平乐公主的人手很是不甘,跟万贵妃带来的人对峙起来。
“凭什么封我们凤阳阁?!”
“贵妃娘娘有命!——难道平乐公主能高过贵妃娘娘?!”
万贵妃是贵妃,平乐公主是先皇后嫡长女,两人的品级相当,但是万贵妃是长辈、庶母,所以真的计较起来,还是要比平乐公主高一点点。
两拨人在平乐公主的凤阳阁里对峙起来。
出去报信的普罗来到永昌帝的太极宫,灵机一动,着急回报道:“陛下,贵妃娘娘和平乐公主像是打起来了,求陛下去救救我们娘娘!”
永昌帝本来不想去内宫,但是听普罗这样一说,不去也不行了,便忙带人过来。
来到凤阳阁,看见两拨人剑拔弩张的情形,永昌帝有些头疼地道:“这又是怎么啦?”
万贵妃亲自将那乌漆漆的小木偶拿出来给永昌帝瞧,“陛下您看!”特别给他看小木偶背后刻的字迹。
永昌帝一瞥之下,本来漫不经心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伸手要从万贵妃手里接过小木偶细看。
那个认出是“乌童子”的内侍立刻大叫:“陛下不可!这东西邪着呢!”
平乐更是不屑。她如何不知道,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巫蛊之术?!
别说什么“乌童子”,哪怕什么名目都没有,就是弄个小布人贴上生辰八字扎银针,都能叫“巫蛊”,能让一个圣明的君主立刻失去理智,将所有跟此有关的人杀的干干净净。
很久以前的一个朝代,曾经有一个圣明的君主,因为被人告发他的皇后行“巫蛊之术”,二话不说,将他的皇后和太子全都杀了。
永昌帝还不如那个君主圣明呢……
不过在平乐公主看来,这栽赃的水准实在是一般般。
“这是什么东西?”永昌帝缩回手,背在身后,问那刚才出声的内侍。
那内侍就把“乌童子”的来历功能又说了一遍。
“什么?!——真的不能再生育?!”永昌帝也是大怒,回头问万贵妃,“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
万贵妃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臣妾也是见事关重大,又觉得这事跟平乐公主没有关系,才专门将陛下叫来的。”
咦。居然还为自己说好话开脱?难道不是用来陷害自己这个公主的?——平乐公主斜了万贵妃一眼,倒是疑惑起来,不知道万贵妃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永昌帝脸色缓和下来,看了平乐公主一眼,颔首道:“嫣儿不会做这种事的。——但是,这东西如何会在嫣儿住处的佛龛后面?”
万贵妃也道:“这也是臣妾不明白的地方。”
平乐公主想了想。道:“难道不是你们的人带进来的?”声音里带了疑惑和不确定,倒没有先前那样的笃定。
永昌帝没有作声,缓步走到佛龛前面细看。
刚才被拉脱的帷幕已经收拾走了,这小佛堂和书房之间毫无隔段,正好一览无遗。
佛龛上,供着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菩萨前面放着先皇后欧阳紫的牌位,牌位前面有一个小小的铜质香炉。里面插着三支香。香炉左面,供奉着一碟鲜果,右面却是供奉着一朵荷花。
永昌帝走到佛龛背后站了一会儿。
佛龛背后的板壁是一整块紫檀木雕成的,并没有因为是背面就偷工减料,反而依然精雕细刻,手工很是精细。
“这东西就是从这佛龛背后掉出来的。”一个内侍上前给永昌帝展示。指着那佛龛背后的一个地方说道。
永昌帝眯起眼睛。原来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门,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乍一看是一个整体,但是仔细瞧。佛龛中间确实似乎别有洞天。
“打开。”永昌帝示意那内侍将佛龛背后的小门打开。
那内侍迟疑一下,上前拉开那个小小的门扇,里面似乎是空的。
永昌帝霍然回身,看着平乐公主道:“嫣儿,你要如何解释?!”
平乐公主坦然道:“这是儿臣母后的佛龛,儿臣不会把这样污秽的东西放在里面,更不会傻到将万贵妃娘娘的生辰八字刻在上面。——况且,”她顿了顿,“儿臣并不知道万贵妃娘娘具体的生辰八字。”大家都知道生日,是因为万贵妃生日的时候,陛下都会封赏,阖宫同庆。但是八字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永昌帝森然道:“谁跟你说这背后刻的是贵妃的八字?!——你自己看!”
平乐公主心里一沉,慢慢走过去,就着万贵妃的手瞧了瞧。
原来她猜错了,原来那小木偶上刻的是永昌帝的生辰八字!
平乐公主的脸色顿时白了一白。——怎会这样?
“父皇,儿臣不认识这个东西!儿臣可以对天发誓!若是这东西是儿臣的,儿臣不得好死!”平乐公主举手向天,发下毒誓。
永昌帝见平乐公主的神色不似作伪,也沉吟起来。
这个东西不管是不是那什么可以诅咒人不能生育的“乌童子”,都让人恶心。那乌漆漆的样子,还有乌木上黏糊糊的手感,都充满了邪气。
“宣三藏大师进宫。——这里所有人,都给朕带到两仪殿!”永昌帝说着,拂袖而去。
一众人被带到两仪殿,没过多久,三藏法师就由宫外匆匆赶过来。
“大师,您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东西?”永昌帝示意给三藏大师。
一个内侍将红盘托着的小木偶送过来给三藏大师瞧。
三藏大师看了一眼,又用手摸了一下,惊讶道:“阴木做的‘乌童子’?!——宫里怎会有这样邪祟污秽的东西?!”
永昌帝一惊。——难道那内侍说的是真的?连佛法修为高深的三藏大师都如此说……
“陛下,这东西出自南疆。贫僧当年做行脚僧在天下行走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东西,确实有几分邪气。而且能咒人不育。贫僧当年在南疆,帮人超度过不少‘乌童子’。”三藏法师的话,让永昌帝怒不可遏。
他扭头看着平乐公主,“如果你今天不说清楚,以后这辈子就不要出宫!”难道他这么多年生不出孩子,真的是因为平乐公主所致?她这样做是为了她的两个亲哥哥?
永昌帝在心里揣摩着平乐公主的动机。
平乐咬牙摇头,死不肯承认,“父皇,此事跟儿臣绝无丝毫关系!”
万贵妃在一旁叹息道:“原来陛下这么多年生不出孩子,都是因为这个东西作祟。”说完又笑道:“不过这下好了,有三藏大师在,能超度就没事。——以后陛下一定百子千孙,可喜可贺!”
三藏大师也道:“贫僧善能超度,陛下莫急。”
永昌帝点点头,还是对平乐公主痛心疾首,“就算跟你没关系,但是这东西从你的地方搜出来,你驭下不严,难道也跟你没有关系?!”
平乐公主依然不肯认,怒道:“父皇!这东西是在我的地儿搜出来,可是这东西,明明是她搜出来的!——您就这么信她没有对儿臣栽赃陷害?!”指着万贵妃道。
万贵妃还没有说话,平乐公主的养娘突然从平乐公主身后走出来,一边道:“公主殿下,老奴对不起你!——皇后娘娘,你吩咐老奴做的事,老奴都办到了!”说完便一头往前撞去。
※※※
新年第一天,也是1月份第一天,大家表忘投保底粉红。下午二更,晚上七点三更。
……
420、
两仪殿内有四根高大的圆柱,立在宝座前方。
平乐公主的养娘从她身后窜出来,说完话就一头往离她不远的一根柱子撞去。
平乐公主眼疾手快,伸手拽了养娘的衣带一把。
养娘往前冲的力度奇大,居然只晃了两下,还是一头撞在柱子上,立刻血流满面,软软地倒下来。
永昌帝面色阴沉,看着那养娘血溅两仪殿,一拍宝座上的龙首,怒道:“你们这些废物,都是做什么吃的!居然让个老婆子在大殿里撞柱!朕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两仪殿的内侍吓得扑倒一片,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两仪殿是内殿,又不能有外殿的那些带刀护卫守在这里。别说是跟这些内侍隔得很远的公主养娘撞柱子,就算是在他们身边的人要撞柱子,他们都不一定拉得动。
永昌帝发完火,也转过弯来,到底没有处罚这些两仪殿的内侍,只命人将养娘抬出去,让御医看诊。
养娘撞柱子时候说的话,真正触动了永昌帝。
对于自己原配嫡妻欧阳紫的手段,他还是有几分体会的。
上次万贵妃和穆淑妃抽的签文说是有人作祟,他还不以为然。可是又出了“乌童子”一事,就连三藏大师都说实有此事。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他立朝之后一个子嗣都没有,似乎确实跟欧阳紫有关……
永昌帝震怒不已。但是欧阳紫已死,如果现在下旨废后,完全说不通,毕竟这些内宫之事,没法子拿到太阳底下说,只能遮着掩着,借别的话题来掩盖此事。
永昌帝深吸一口气,下旨声称要重修皇陵,命守陵官将先皇后的灵柩先移出来,等皇陵修缮之后,再移进去。
平乐公主一听这道旨意,就明白父皇还是对母后生疑了。
“父皇!”平乐公主忍不住,着急地道,“父皇,儿臣认为这件事有蹊跷。”
“蹊跷?当然有蹊跷!——朕自从登基之后,就再无子嗣,这难道不是最大的蹊跷?!”永昌帝冷哼一声,不想再听平乐公主辩解,站起来道:“退朝!”便离殿回自己的寝宫了。
万贵妃的嘴角一丝不容人觉察的微笑一闪而过,便换上肃容,走到平乐公主跟前道:“公主殿下,我相信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不过你那养娘,确实要好好审一审,看看她是受何人指使……”言罢,微笑着转身离去。
毅亲王得知这道旨意的时候,比守皇陵的官儿还要慢上几分,全因他在宫里以前安插的人手在那一次春祭的时候被清除,所以消息很是不灵通。
“胡说八道!——那什么狗屁‘乌童子’!”毅亲王在家里破口大骂,将桌子都掀翻在地。
将他母后移出皇陵,简直跟废后没有两样!
他是知道父皇不能生育的真相的,当然明白跟那什么签文,还有巫蛊都没有关系……
“这肯定是那奸妃的奸计!”毅亲王甩着袖子在屋里走来走去,看得王妃慕容兰舟眼晕。
“你坐下歇一会儿,咱们好生商议此事不好吗?”慕容兰州嗔道,拉着毅亲王坐下。
他们的儿子承乾已经四个月了,趴在一旁的毯子上,看见他爹毅亲王暴跳如雷的样儿,反而觉得有意思,咯咯地笑个不停。
毅亲王满腹的怨气顿时被儿子的笑声抚平了,忙把孩子抱过来逗了一会儿。
慕容兰舟轻声安慰他,“你别急,咱们一定能想出法子来的。”
先皇后的灵柩移出皇陵这件事,实在是非同小可。
别说是在皇家,就算是在平民小户人家,把已经下葬的主母从祖坟里迁出来,就跟休弃没有两样。
“唉,若是我能早点知道消息,还能想法阻止父皇颁旨,现在旨意以下,木已成舟,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挽回这件事。”毅亲王心里很是沉重,逗了一会儿孩子,就让奶娘抱到屏风后面喂奶。
慕容兰舟也是一筹莫展,只好悄悄地道:“皇陵远在白莽原,不如你偷偷去派人过去,让那边的人慢一点行事?”倒也不是要违旨,只是要打开皇陵,再把先皇后的灵柩移出来,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托上几个月都是有可能的。
毅亲王叹息着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在我们想出好的法子之前,只能先用拖字诀,不让他们将我母后的灵柩移出。”
当晚,毅亲王就派了一个心腹之人去往白莽原的皇陵所在地,跟皇陵官儿交涉了一番,移出先皇后灵柩的事果然就慢了下来。
万贵妃等了快一个月,也没有等到那边正式移陵出来的消息,很是疑惑,便不经意地对永昌帝提了一次。
永昌帝这阵子正忙着养生,打算大展雄风,再生个孩子,来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那“乌童子”的事儿,早经过三藏大师的祝祷,据说已经没事了。
听万贵妃这样一说,永昌帝也觉得有些奇怪,就派人去皇陵查问。
一查才知道,原来是工程进展太过缓慢。
皇陵那边的人声称皇陵修得太结实,所以移陵的速度才慢下来。
这个原因,让永昌帝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哪个帝王都不希望自己的陵寝是纸糊的。
大体上帝王一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要修自己的皇陵,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不过就算再结实,他们这些专门的守陵官儿移个灵柩出来,也不应该花这么长时间。
永昌帝便下旨让他们加快进度,一定要早一点将先皇后的灵柩移出来,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永昌帝再次下旨,白莽原守皇陵的官儿不敢再消极怠工了,只好一边偷偷给毅亲王传讯,一边加快进度。
毅亲王得知消息,分外焦急,却还是想不出合适的法子解决这件事。
情急之中,毅亲王甚至去太子的东宫求见太子,想从太子那里得到帮助。
谁知太子像是没事人一样,根本就不在乎,还笑着安慰他道:“二弟别急,只是暂时移出来。等皇陵修好了,再移进去不就得了?”
毅亲王掉头就走,没有注意到他身后太子越来越幽深的眼神……
回到毅亲王府,毅亲王看见王妃穿戴好了,抱着孩子出来,问道:“要出去?”王妃穿着出门的衣裳。
王妃嗔道:“今儿是柱国侯的嫡次子满月的日子,你都忘了?前些天柱国侯府的帖子就送来了,你居然就忘了!”
毅亲王拍拍脑袋,“啊”的一声道:“瞧我这脑子,最近都在忙别的事,倒是把这件事忘了,着实该打。”说着,从王妃手里抱过孩子,“我来抱吧。礼送过去了吗?”
“送了。”王妃把孩子交到他手里,“送了一对宫制的赤金项圈,没有别的好,就是高僧持诵过的,跟我们承乾的那对项圈是差不多的。别的就是应景的表礼。”他们关系熟识,而且是上司,送礼是人情,哪怕送一根链子,也是柱国侯府的脸面,断没有人挑毅亲王府的理。
其实,他们夫妇俩能带着孩子亲自去一趟,就是无上的大礼了。
毅亲王点点头,道声“妥当”,跟王妃一起出了门,往柱国侯府行去。
杜恒霜才出月子,刚刚用姜水沐浴过,身上暖烘烘的,很是舒服。她一边用薄软厚实的苎麻布擦着头发,一边从浴房里面走出来,看见萧士及正弯腰逗着躺在小摇床里面的阳哥儿,笑着道:“阳哥儿可是一点都不比他哥哥姐姐弱呢!”
本来很是担心这个早产的儿子,不过在诸素素和杜恒雪两人的精心护理下,这孩子闯过一道又一道难关,居然健健康康地活到了满月。
诸素素说过,只要满月了,这孩子就算是保住了。早产的孩子,如果身子太弱,一般撑不过满月的。
萧士及笑着把儿子的襁褓抱起来,道:“都是他着急跑出来,弄得平哥儿和安姐儿的生日都没有好生过。”
三个孩子的生日差不多时间,都是在六月,只差几天功夫而已。
不过今年平哥儿和安姐儿过生日的时候,杜恒霜正带着阳哥儿坐月子,就只萧士及陪两个孩子吃了面 ,答应他们,等娘和弟弟好转了,就给他们补过生辰。
刚换好衣裳,就有婆子进来回报,说毅亲王和王妃带着他们的小世子到了,杜恒霜忙对萧士及道:“你去陪王爷说说话,让王妃到我这里来坐一会儿吧。”
萧士及应了,放下孩子,出去跟毅亲王去外书房说话。
知数特意去将毅亲王妃请到内室跟杜恒霜叙话。
毅亲王妃看着杜恒霜精神奕奕的样子,脸色白皙细腻中带着淡淡的嫣粉,就知道她的月子坐的很好,整个人都养过来了,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也很是精神,虽然没有足月的孩子满月的时候那么胖,但是也已很可观了,就笑道:“看来你和孩子都歇得不错。”
杜恒霜忙道:“都是素素和我妹妹的功劳。她们俩现在真是不得了,你知道吗,她们想办一个更大的医馆,招收女徒弟呢!——专门教她们接生和产妇、婴儿护理的法子。”
“咦?那敢情好!”毅亲王妃笑着夸道,“到时候若是需要帮忙,就说一声。我横竖无事,帮帮她们,也是积点福报。”
杜恒霜笑着应了,仔细端详毅亲王妃,见她虽然在笑,脸上却愁容不去,便试着问道:“王妃,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毅亲王妃想了想,没有把柱国侯府一家人当外人,就把这件事说了一遍,末了说道:“这件事,我们王爷认为是那万贵妃故意装神弄鬼,只是想不到好法子来反将她一军。”说着,双眸有神地看着杜恒霜,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法子。
杜恒霜也吃了一惊。她一直在坐月子,并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件事,“怎能这样?移出皇陵,这跟休弃有什么两样?!先皇后还是一国之母,怎能让人如此糟践?”
“正是这话。所以王爷很是不甘心。”毅亲王妃犯愁,她想了快一个月了,也没有想出个合适的法子。
杜恒霜拍了拍孩子的襁褓,突然想到他们那一次遇到山贼,本来是丑闻,但是因为他们招安了大王山山贼,反而将这件事颠倒过来,又想起以前在史书里看过的前朝甄宓和郭女王相争之事,心生一计,笑着道:“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不知王妃想不想试一试?”
※※※※
二更求保底粉红票。三更晚上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