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不安份的心

这些日子赵绵泽时常去楚茨殿,外间巡夜的侍卫见他过来倒也不奇怪,只是奇怪跟在他身后的焦玉又领了一群侍卫,将原本就已经保护过余严密的楚茨殿,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打从圣旨下来,楚茨殿的护卫都快赶超皇后了。

新派的二十六名丫头,八十一名侍卫,殿内外但凡与太孙妃饮食起居有关的宫女太监,都一一甄别,全选精锐。除了太孙妃那几个心腹之外,都是赵绵泽的人。

知情人都晓得,这是皇太孙在防着太孙妃出意外,原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还能接受。可今日晚上,再一次加派人手,却是弄得人心惶惶。

宫中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若不然,为何这般谨慎?

“阿记。”赵绵泽负手而立,语气轻幽。

一个小个子的侍卫垂眸走近,“殿下。”

赵绵泽声音浅浅,“还记得我的话吗?”

“记得。”阿记垂首,“守好七小姐,一步也不能放松。”

轻“嗯”一声,赵绵泽压低嗓子,情绪略有些复杂,字字凝重:“即日起,没有本宫同意,楚茨殿里,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去。”

阿记微微一惊。

可不待他细问,便听赵绵泽重重一哼。

“若不然,你与卢辉提头来见。”

迈过楚茨殿的正殿时,赵绵泽严肃的面孔缓和了下来,眉目里多了几分不安。一路上,不停有人向他请安施礼,他似是未有察觉,只是随意地摆着手,大步进入夏楚居住的内殿。

内室没有见到她,只有郑二宝急急迎过来。

“殿下,您来了?”

赵绵泽看他一眼,眼波微微一动。

“你主子呢?”

郑二宝是个极为聪慧的人,瞄着他今日不同以往的表情,僵硬地一笑,欠身颔首道,“回殿下话,一刻钟前,七小姐去了净房沐浴。您稍坐片刻……”

赵绵泽抿着嘴角,并未答话,目光慢悠悠落在床榻上一袭逶迤的妆花软缎上。那件衣裳像是她离开前脱下的,还没有人收拾,轻搭在床沿,半幅裙裾垂在地上,婀娜而俏丽,正如她的人一般,看得他目光一热。

“殿下,您坐,奴才这便为您泡茶。”

郑二宝观察着他,正想把他迎入座中,他却抬了抬袖袍,“不必了,正巧本宫也未沐浴,瞧瞧她去。”

他说着,调头便往净房方向去。

郑二宝大吃一惊,跟了一段路,见他不像说假,顿时慌乱起来,几个快步过去,拦在他的前头,“通”一声跪下来,颤抖着声音道:“殿下,七小姐沐浴素来不喜人扰她,您这般过去,怕是不妥。”

赵绵泽原本走得很快,郑二宝斜刺里撞过来,害得他差一点踢在他的身上跌倒,本就不悦,闻言更是沉下脸来,冷冰冰看他。

“让开!”

“殿下,您可怜一下奴才吧。若是奴才没能拦住你,七小姐回头一定会扒了奴才的皮。”郑二宝叩着头,哪里半分要让的意思?

“你就不怕我扒了你的皮?”赵绵泽挑高眉梢,一张温润如玉的面上,情绪还算平静。冷冷哼了哼,他似是想到什么,唇角突地勾出一抹极凉的笑意,

“郑二宝,本宫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更不是新入宫的奴才,不懂得规矩。本宫只问你一句,你跟在十九皇叔身边那么多年,难道他没有教过你,什么是主子,什么是奴才?”

“是奴才不懂事,殿下怎样责罚都好,只是……奴才不能让开。”郑二宝额头冒着冷汗,只祈祷沐浴那位姑奶奶赶紧的出来。

“不懂事?”赵绵泽轻轻一笑,眸光垂下,盯着他微躬的脊背,锐利得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若你面前的人是十九皇叔,你敢拦他吗?”

这句话语调颇重,郑二宝听得心里直敲鼓,却是说不出半句辩白的话来。若今儿面前是主子爷,他自然是不会拦的,可他毕竟不是么?既然他不是,即便要了他的小命,他也绝对不可让他进去。

辩解不出来,郑二宝只会磕头。

“郑二宝,你这是欺我啊。”赵绵泽突地一叹,声线极凉。

“奴才不敢,殿下恕罪。”

“奴大欺主,果不其然。”淡淡地看他半晌,赵绵泽想到赵樽与夏楚之间的过往和亲密,看到赵樽的这个奴才一副忠心护主的表情,心里突地像钻入了一只苍蝇,说不出来的堵闷。气血一阵冲入脑间,他几乎没有犹豫,抬起一脚,猛地踢在郑二宝的心窝。

“滚!”

“殿下……”郑二宝扑过去还想拦他。

“来人,拉下去,杖二十。”

听得他冷冰的命令声,门外很快飞奔进来几个侍卫,二话不说就要拉走郑二宝。郑二宝呼天抢地的告着饶,以便让主子能听见他的声音。

果然,在他此起彼伏的“饶命”声里,净房的帘子被晴岚挑高了,一抹俏丽的身影从雾气氤氲里漫不经心地走了出来,脆声带笑。

“皇太孙殿下好大的威风,这是要做甚?”

她刚刚沐浴过,双颊粉若桃花,美眸潋滟生波,笑得极是好看。不像普通宫妃那般将身子裹得极严,她懒洋洋地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微敞着领口,裤腿也是长及小腿,将一截莹白粉嫩的脖子和弧线优美的锁骨露在外面,细白光洁的脚踝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如一只暗夜妖姬,看得赵绵泽目光深沉了几分。

“穿这样少,不怕着凉?”

不等夏初七说话,他瞥向身边发愣的何承安,沉了语气,“愣着做甚,还不给太孙妃加衣?”

夏初七本就是后世之人,就这种衣裳已觉繁琐复杂,哪里会喜欢捂得那样紧?闻言,她眉头一蹙。

“这都什么天了,冷什么冷?”

不管赵绵泽什么表情,她拦开何承安,看了看被侍卫押在边上的郑二宝,走近几步,突然一笑,温水洗剂过的脸蛋儿粉妆雕琢,唇角梨涡若隐若现。

“殿下是要打我的人,还是想打我的脸?”

赵绵泽心脏猛地一沉,与她凉凉的眸子对视一瞬,拧了拧眉头,终是一叹,冲侍卫摆摆手,呵令他们出去了。

郑二宝“大难不死”,狠狠松了一口气。可看着赵绵泽那复杂叵测的目光,想到他先前要去净房的样子,落下去的心脏又悬了起来。

“七小姐,都是奴才不好,皇太孙想去净房……”

他原本是想提醒一下夏初七,可她却似是不以为意,笑意浅浅地看了他一眼,拿过晴岚递过来的绒巾,轻轻擦拭着头发,垂着眸子道。

“都下去歇了罢,不必侍候了。”

“七小姐……”

郑二宝还想说什么,却被晴岚扯了一下袖子。

相处这样久,她心知夏初七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就算他们担心皇太孙突然闯进来,像是“不安好心”,可也不能再继续待下去。

那毕竟是储君,手里掌着生杀予夺大权的人。

互相对视一眼,几个人后退着离开。

“晴岚。”夏初七突然喊了一声。

晴岚止步,回头看见她在笑,“今夜楚茨殿好像添了不少人手?去,在门口多挂几盏灯笼,照亮一些,免得巡夜的时候将士们磕着碰着。再吩咐灶上做些点心送去犒劳一下。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大晚上的守夜,也怪辛苦。”

“晓得了,七小姐。”

晴岚深深瞥她一眼,离开了。

步入内室,只剩他二人。

比起夏初七的淡然来,赵绵泽发现一腔血液乱蹿的竟是他自己。心脏忽忽直跳,方才那一股子按捺不住的火,在见到她怡然自得的样子时,一会蹿上,一会蹿下,想将她抱入怀里,好生怜爱一回,却偏生不敢冒犯。

沉默了良久,他先开口。

“小七,先前郑二宝顶撞我,我一时气恼才……”

“您是主子,他是奴才,你即便打杀了他,也是应当的,与我解释这些做甚?”

夏初七看他一眼,不轻不重地笑着,似是真的不在意,只自顾自拿绒巾擦拭着头发,斜斜坐在椅上的身姿,轻轻拧着,胸前高鼓的弧度衬上一束细软的腰,看得赵绵泽心乱如麻。

手指动了动,他上前两步,又停了下来。

“小七……”

唤了一声,见她不答,他踌躇不前。

拿她怎样办才好?他极恼,又烦。

再一想,她原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实在不算越矩,心里一叹,愠怒散了,犹豫也没有了,大步过去,他缓慢地坐在她的身边,拿过另外一条绒巾,接下她的活计,替她绞着头发。

“我来。”

夏初七微微一怔,没有动作,也没有阻止。

有人愿意帮忙,她只当多了一个小工。

她的头发很长,很柔顺,一直垂到腰臀。赵绵泽身量比她高得多,擦拭头发时,垂下的目光,情不自禁就落在她细白如瓷釉的一截脖子和轻轻蠕动的锁骨上。

目光发热,他动作越来越笨拙,手指僵硬……

他贵为皇孙,从未侍候过别人,在夏问秋面前也不曾这般伏低做小。此时将她的头发握在掌中,隔着一层绒巾穿过手心,或偶尔一辔轻搭在手背上的冰凉触感,令他的心,软成一团。先前入殿时想过的,若是她不情愿,哪怕用强的也一定要让她从了自己的念头,不知不觉,烟消云散。

“小七……”

轻“嗯”一声,她并不多言。

他垂着的眸子,微微一闪,声音有些哑,“大婚在腊月,还要等好久。”

“嗯?”她疑惑的抬头,撩他一眼,“难不成,殿下想失言?”

是,他想失言。

他后悔答应她了。

若非赵樽活着,他可以等,等再久都没有关系。可如今,他等不起,若是赵樽回来,他连一点机会都无。依了她的性子,刀架在脖子上,她也一定会马上悔婚,跟着赵樽去。

他放不了手。

所以,他不能让她知道赵樽还活着,也不能让他活着回来……

他必须得到她。

要不了心……也得要人。

坚定了想法,他温雅的面色略沉了几分,心里那一股描不出来的酸胀涩意,起起伏伏,目光复杂无比。

“我不想失言于你,只是长长的几个月。我等不及。小七,我是个正常男子,我……今夜我歇在这里,可好?”

夏初七微微一怔,迎上了他灼热的目光。

这些日子,他一向规矩,并没有什么迫不及待要她的意思,平素的行为,更是守礼守节。认真说起来,他算得是她见的男人里面比较君子的那种了。

今天风骨都不要了,这是怎么了?

思量一下,她若有所悟。

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子正是重欲之时,以前与夏问秋一起,他自是过得欢娱性福。如今没有了夏问秋,又没有听说他去其他侧妃的院子,想来是守不住了……

她极是了解地点了点头,看着他,“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您有好几位侧室在堂,而且她们都是重臣之女,还是不要总这样怠慢得好。若我是您,一定不会让她们空房独守。偶尔去幸上一回,对彼此都好,还安定朝堂同,何乐而不为?”

赵绵泽呼吸一紧,目光深了深,他看着她垂在胸前的头发。

“你真这样想?”

“我从来不撒谎。”夏初七正色看他,歪了歪头,将身前的头发甩开,不以为意地道,“您贵为皇储,自当为了皇室开枝散叶的,早晚而已。”

赵绵泽目光一凉,苦笑一声。

“你倒是很会为我着想,端得是贤妻。”

瞄着他,夏初七顿了一下,淡淡一笑,“这无关贤与不贤。你若是真心想要补偿我,就应当疏远我一些,多去那些侧夫人房里走动走动。正如当初你对三姐那样,这才是保护,你懂不懂?你越是看重我,人家越恨我。你这不是给我找事儿吗?”

“我……”

赵绵泽被她堵得有些语塞。

以前为了夏问秋,他是做过这样的事。

那时他只是一心护着她,并未想太多,即便好久不去瞧她,他也不会太过想念。因此,他一直觉得自己并非重欲之人,在男女之间那点事上看得很淡,注重修身养性,只当贪恋温香暖帐会损男子精气,非大贤之人所为。

可如今……

他是真的很想。

这些日子,他其实也有想过,少来楚茨殿看她,免得旁人嚼她舌根,惹来非议。可同样的一件事情,在夏问秋时,他可以做到。落到她的身上,他却做不到。脚就像不听使唤,哪怕什么也不做,过来看她一眼也好。

只可惜,她似乎不这样以为。

他那时避着夏问秋,她会哭泣,会难过。

可这个人,她在不遗余力的撵他。

久久,他突地一笑,“若是十九皇叔,你也这般待他,让他去找旁的妇人?”

“……”

夏初七一怔,你是他吗?

若是赵樽这样做,她能煽了他。

她心里这样想,却没有回答。

赵绵泽看着她,视线渐渐灼热,一双眼描摹着她从肩及腰的曼妙弧线,只觉口干舌燥,越发羡慕起那些可以在她身上随意拂动攀爬的头发来。

沉默一会,他蹙了蹙眉,像是发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道,“这些日子,你似是丰腴不少?”

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吓了夏初七一跳。

“有吗?”

“有。”他笑道:“比起刚刚返京时,白了,也胖了,人也好看了。小七,有你为妻,我是有福分的人。”赵绵泽心潮起伏,抬手便抚她的发,“小七,你是我妻了,我们早晚都得在一起的……”

“还未大婚,谁说就是了?”她的声音凉了下来,见他沉了脸,又莞尔一笑,“你急什么,等到大婚的时候,我自然是你的。”

“我若现在要呢?”他的手爬上她的肩膀,狠狠往怀里一拽,态度突地强硬不少。

夏初七微微一笑,“我身子……”

赵绵泽似是早已了然,不等她说完,冷笑一声,“你月信来了?还是准备再给我喝一壶酒,放一点安睡的药,或者干脆直接药死我?”

夏初七脸上一僵,与他对视片刻,却是又笑起来,“月信来了,也有走的时候,我不会用这般拙劣的伎俩。我明白说吧,赵樽新亡,在腊月二十六之前,我不会让你碰我。”

赵绵泽目光微微一滞。

她的爱与恨,从来都这般明显。

她甚至连弯都不用拐,就敢在他面前说赵樽。

她是真的没把他放在眼里。

“夏楚,我退一尺,你便要进一丈?”

他面色狠狠一冷,环住她的手指紧了紧,将她的身子往前一带,便勒在了胸前。鼻间是她身上的沐浴香味儿,撞入胸襟,只觉酣畅无比,声音登时软化几分,“小七,随了我,我会待你好的,我发誓……”他情绪激动,说着话,抱紧她,低头便去寻找她的唇,激动的样子,似是恨不得把她揉入自己的身子。

她并不挣扎,只是别开头去,斜斜地看着他,平静的眸子,带着深深的鄙夷,只冷冷一瞥,就像刀子一般尖锐。

“你若迫我,不如杀了我。”

赵绵泽身子一僵,手松了一些。

凝视着她,他目光深沉。

这个女人他从来都没有看透过。

少年时,她总在他的面前晃,每一次看见他都是一张大大的笑脸。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姑娘是认定了他的,一定要嫁给他的。那时,虽然他烦透了她,但他对婚事也是妥协的。他知自己早晚会娶她,会与她生活一辈子,还会生一堆儿女,然后就那般无波无澜的过下去,直到死亡,他还得与她睡在一个陵墓里,纠缠不清。

可如今,她用同一个身份,同样微笑着与他说话,他却再也找不到那种她本来就是属于他的感觉。甚至隐隐惶惑的觉得——她早晚会离开。

一片冷风吹来。

内堂里似是真有了凉意。

她看着他,脑子转动着,软下声音,“绵泽,我若是一个这般薄情寡义的人,他尸骨未寒,便转投你的怀抱,你也一定会瞧不上我的,对不对?”

“夏楚,我是诚心的。”赵绵泽声音喑哑无比,“人生一世,不过数十年,谁也不知未来会有什么变故,我不想再等。”

夏初七微微抬头,“你是皇太孙,你若用强,我自然无法抵抗。”笑了笑,她又道,“可我父母虽含冤而终,我却是好人家的姑娘,我没媒没娉就跟了你,你这是想要天下人都笑话我有爹生没娘教么?”

听了她的话,赵绵泽眼睛里闪过一抹诧异。

或者说,像是突然的惊喜。

“小七,你与他……没有过?”

他微微发颤的声音,惊得夏初七差一点咬到舌头。

先前这一番义正辞严的话太过了,她把自已说得像一个贞节烈妇似的,似乎让他误会了?

她垂下头,顺水推舟,“你以为呢,我是那么随便的人么?”我随便起来,根本就不是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不由自主想到以前三番五次勾引赵樽,而他傲娇不从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来。

这一笑,明艳如春光,赵绵泽心里大亮。

猛地伸出双臂,他狠狠搂紧她。

“小七,真好……真好……”

夏初七瞥他一眼。正在考虑这时的男人真是单纯,怎么就那么容易相信女人的贞节呢,却见赵绵泽一双狂喜的眼睛慢慢的发生了变化。从那一瞬间的狂喜,到添上了阴霾,也不过刹那。她不知他到底想到了什么,眼窝里情绪闪动,又恢复了先前的坚持。

“小七,我真的是想……”

“……”夏初七无奈的看他,“我又没阻止你?你可以去找你的侧夫人。”

“我只想要你。”赵绵泽僵硬一下,眼睛突然有些发酸,“你不必害怕,我不会用强,更不会逼你。但是小七,你给我许的一年期限,对我不公平。”

“你想怎样公平?”夏初七挑高了眉。

赵绵泽思量一下,突然一笑,淡淡道:“听说你与他以前常常下棋作赌。这样好了,你与我也赌一局如何?”

“怎样赌?”

“你若是赢了我,我便依你,腊月二十七,绝不食言。你若是输了,便老老实实与我做成真正的夫妻。”

夏初七冷笑,“明知我棋艺不精,这怎会公平?”

他沉了声音,“我让你子。”

让子,让子。夏初七脑子转到了锡林郭勒的那一晚。那时候,赵樽让她八十子她都输得一塌糊涂,如何敢随便一赌?微微眯眼,她看见了赵绵泽目光里的坚定,虽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夜这般执拗此事,但却知道,不可能轻易说服他。

想了想,她轻轻一笑,“我们换个方式如何?”

赵绵泽道:“你说。”

夏初七轻轻弯起唇角,“论棋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若是与我赌输赢,对我不公平。但我若是找一个自己在行的事情与你赌,对你亦是不公平。不如这样好了,折中一下,我摆出一局棋来,你若能破……我便从了你,如何?”

赵绵泽眉目一沉,没有答话。

她眯起的眼,添了一抹“看不上”的神色,挑衅一般,慢悠悠地补充,“何时解,何时从。殿下,敢是不敢?”

一个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最怕“敢是不敢”。赵绵泽虽然不想与她绕这样多的弯子,但也不想表现得太没有风度。更何况,他还真不信夏楚能摆出什么棋局来难住她。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夏初七轻轻一笑,起身出去了。

很快,晴岚拿了棋枰进来,夏初七浅笑着看了赵绵泽一眼,坐在杌子上,一只手执了棋子,专心致志地摆弄起来。

棋枰上的山水变化,风云万千。

她摆的是阴山皇陵“死室”里的棋局,那一个鸳鸯亭里的九宫八卦阵的阵眼。

当时,那棋局被赵樽破解之后,在闲得无聊的回光返照楼里,两个人在水乳丶交融之余,也没有忘了探讨此事。赵樽是一个棋痴,他除了告诉她那棋局的精巧和破解之法外,还将它完善成了一个更加巧妙的死棋之局。

这世上,除了赵樽无人可解。

她不相信,赵绵泽能轻易解出来。

是夜,津门,直沽。

这里是一个四季繁忙的码头。它不仅是大晏的军事重镇,还是一个连通南北两地的漕运枢纽。

从哈拉和林到津门,北狄使臣一行人原本是要在津门停留几日的,当地官吏亦是早早准备好了迎接与宴请,但哈萨尔却拒绝了。一到津门,他就与津门的都指挥使张操之换了勘合,拿到通关文书。

几艘官船已准备妥当。

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就可到达京师。

这是最快的一条路。

码头上,虽是入夜了,漕船和商船还在陆续靠岸,人来人往,灯火璀璨。苦力们也还在为了混上一个温饱,扛着沙袋拼命地吆喝着搬运。这一幕,于大晏的来往客商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可是对于喜欢大晏风土人情的乌仁潇潇和初来乍到的乌兰明珠来说,却新奇得紧。

看着远处停泊的官船,乌仁潇潇极是遗憾。

“哥哥,津门这样好的灯火,这样美的夜晚,我们明日一早再启程不好么?要是能在这岸边小酌片刻,也是人生美事。”

“乌仁说得有理。”

乌兰明珠性子文雅一些,不如乌仁的野性。但似是对她的话也极为赞同。这一派城市的繁华,与他们见惯的草原荒凉不同,不仅是她们,一群北狄官吏亦是纷纷点头称是。

见状,陪同的津门指挥使张操之面色一喜,趁势劝说,“二位殿下,各位来使,从运河南下,不日便可入京。诸位不如小歇一夜,以好让鄙人略尽地主之谊?”

虚与委蛇的应合着,哈萨尔看了赵樽一眼。

“晋王殿下的意思呢?”

“不必了。”他的语气,毫无回旋的余地。

哈萨尔点点头,“殿下所言极是。”与赵樽的归心似箭一样,哈萨尔亦是想早一点到达应天府。自从阿巴嘎一别,李邈回南晏已足三月。三个月来,两国不通书信,他又何尝不想念?

“哥哥……”

乌仁潇潇不停扯他的袖子恳求,哈萨尔瞥她一眼,压低了声音,“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徒惹人笑话。这里算什么?没听过秦淮风月甲天下?等到了应天府,再赏江枫渔火不迟。”

“哦,那,好吧。”

乌仁潇潇撇撇嘴,看了看赵樽面无表情的冷眼,终是闭上了嘴。

一行人里最为闹腾的就是她,她没了意见,其他人自是也没意见。码头边上的官兵,执戟而立,从中间分开一条路来。众人说说笑笑,指指点点,沿阶梯而下。

还未到达岸边,突地听见“嘭”一声炸响,像是火器的爆炸声。紧接着,从官兵隔开的人群里,突地涌出一群普通百姓打扮的人来。

他们的手上,都有寒光闪闪的武器。

在这码头,前来观看北狄使臣和“死而复活”的晋王殿下的老百姓很多。又是在晚上,这般密集的人群,中间一旦有火器炸开,那喧嚣的效果可想而知。

人群惊呼混乱中,那些拿刀的贼人速度极快地冲入了北狄使者的人群里……

“保护殿下,有刺客!”

北狄侍卫大声叫喊着,码头上巡守的官兵也高声喊叫起来,一阵阵的脚步们与兵器的铿铿声,嘈杂成了一片。

码头上,乱成一团。

乌仁潇潇先前只关注夜色,刀光剑影闪入眼帘时才发现异样。大睁着一双眼,耳边“嗖嗖”几声,只见好几簇暗器似的小短箭,冲她的方向射了过来。

她未及反应,身边的阿纳日一声尖叫,手臂中箭,汩汩冒出鲜血来,猛地倒了下去。而面前的几个贼人,刀剑伴着短箭扑她而来。

来不及思考,她双眼一闭,下意识的抱着头龟缩。可人还未有蹲下去,手臂倏地一紧,她突然被人扯了开去。耳边一晃人影晃动,等她再睁开眼睛,抬头时,看见的是赵樽冷峻宽厚的脊背。

他把她拉到了身后,手腕一扬,徒手夺过贼人手中的长剑,“扑”的一声,一个剑花挽出,人如鹰隼一般酷烈冷鸷,剑锋已直抵那人的心窝。

她心里升起一丝雀跃……

非常荒唐的,她希望那些人再来砍杀她。

可他们的目标,分明不是她。

赵樽一把将她推开,那些人霎时便围向了他。他身上原本没有携带武器,可反应极快,尽管受了伤,那些人的人数也不少,但他应付起来并不吃力。

她看得痴了。

北狄的侍从和码头上的官兵人数也不少,电光火石间,一群群人,喊着,叫着,厮杀起来。可,官兵们在喊杀喊打,那些贼人却不发一言。

他们的目标,似乎是赵樽。

“小心!”乌仁潇潇大声喊。

他却不说话,手上刀光“唰唰”直闪,手扬起,刀落下,一刀砍掉了一个贼人的脑袋,鲜血泼水似的喷出来,吓得她“啊”的一声捂住了脸。再睁眼时,发现他仍是没有表情,似乎眼睛都没有眨过。

她的头皮不由一麻。

冷面阎王的名号,果然不是假的。他立于人群中,像一个活生生的战神,众多贼人环绕,亦是面不改色,脚下的鲜血流得跟小溪似的多,他也不曾停顿一下。踩着尸体,阴冷俊朗的面上,肃杀一片。

“杀!杀!”

“啊!”

“哎哟——”

在一阵阵的惨叫声里,乌仁潇潇一眨不眨地看着赵樽杀人,手心紧紧攥着,汗湿一片,牙齿格格发颤。却不是恐惧死亡,而是发现这样的他……令人心痛,心痛得跟着颤栗。

“到底何人行刺?报上名来!”

有人在人群中厉吼。

当然,没有人会回答他。

码头上的防卫,本来就严密,那些人的目的,应该是抓住爆炸那一刹那的机会刺杀赵樽。如今,眼看刺杀已不能,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声吹了个口哨,剩下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不再犹豫,纷纷把刀一横,直接抹了脖子。

“他娘的,狠!”

北狄的阿古将军“啐”了一口。

“呀……”

乌仁潇潇倒吸抽一口凉气。

码头上倒了一地的人,尸体横陈,看上去血腥味十足。张操之提着血淋淋的大刀,飞快地跑了过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看了哈萨尔一眼,撩起袍角,朝赵樽一跪,中气不如先前,声音极弱。

“殿下,卑职无能,您没事吧?”

赵樽默不出声,冷冷地看着他。

四周冷寂一片。

张操之怕死了这位爷,脊背上都是冷汗。却也是想不明白,这晋王入关不过短短数日,怎会有贼人来刺杀?他这官才上任不久,屁股还未坐热,可千万不要为此掉了脑袋。

哈萨尔看他一眼,突地冷了声。

“我等初到贵国,便横生枝节,张大人可有话说?”

“北狄太子殿下。”张操之起身,缓了一口气,“鄙人奉命护卫二位殿下和使臣安全上船,如今这些贼人敢在眼皮子底下行刺。我必定会追查到底,有了结果会上奏朝廷,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

哈萨尔冷冷一哼。

“好,张大人的话,本宫记住了。”

说罢他调转环视一圈,最后看向了乌仁潇潇。

“没事吧。”

“我,我没事。”乌仁潇潇抿着嘴巴,偷偷瞄了赵樽一眼,心脏怦怦直跳,心情说不出来的诡异。

一行人小声议论着,准备登船。

她神思不属,脚步放得极慢。

脑子胡思乱想一通,猛地一回头,看见乌兰明珠亦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樽,突地有些生气。她走过去撞了乌兰一下,用蒙语道:“看什么看?人家有心爱的姑娘了,不要肖想。”

乌兰轻笑,“你看得,我为何看不得?”

乌仁不服气,“我就看得,我救过他的命。”

乌兰瞥她,道:“乌仁,你喜欢人家了吧?”

乌仁瞪了她一眼,想到赵樽先前救她的样子,心里甜了甜,下巴一抬,“喜欢又如何?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哪个女子不喜欢?难道你不喜欢吗?你不喜欢,为何直勾勾盯着人家看。”

乌兰看她,取笑一句。

“可惜了,人家没喜欢上你吧?”

二人低低咕咕的争论着,走在后面。赵樽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突然的加快了脚步。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可乌仁潇潇看着他灯光上的背影,心里突地一塞。

他常年与北狄作战,会不会懂得蒙语?

想到冲口而出的“就是喜欢他”,她心脏一阵乱跳,以至于上了官船,船行入江心,仍是没有平静下来。

乌仁潇潇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哪个人,也不知道喜欢上一个男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可这会子,脑子里全是赵樽的影子,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视线,他举手投足间无人可比的男子气概……

她想,她应当是喜欢他的。

完了!

她抱着脑袋,觉得自己疯魔了。

不对,他与楚七是不可能的了,楚七已经许了人了。回了京,若是两国一定要联姻……她可不可以做他的王妃?他会同意吗?

一个下意识的念头入了脑,她自己吓了一跳。

再然后,她双颊绯红,咬着下唇,又是喜又是愁地揉着脑袋,一副小儿女的窘迫,看得刚刚包扎了伤口进来的阿纳日奇怪不已。

“公主,你发烧了?脸为何这样红?”

“没有啊,可能有些热!”乌仁潇潇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看了阿纳日一眼,突然压低声音,“晋王呢?”

阿纳日年纪比乌仁潇潇还小,更不懂得这些事。可时下的姑娘早熟,草原女儿性子也更为开朗一些,看见自家公主这副模样,她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捂着受伤的胳膊,指了指头顶。

“我进来时,见他一个人上了甲板。”

“阿纳日,你真好。”乌仁潇潇拥抱了她一下,在阿纳日吃痛的低呼声中,她嘻嘻一笑,燕子一般冲了出去,往甲板上跑。

可还未上去,看着靠近栏杆上那个冷肃的背影时,她脚上像绑了巨石,突然没有了过去的勇气。

呼啸的河风,茫茫的黑夜。

一片漆黑的江面上,只有划水声。

他仍是那般站着,一动不动。

只是这一回,他没有看向河面,而是看着他左手上的护腕,静静的出了神。她依稀想起,他先前救她的时候,好像也动过那个护腕。以前她就猜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护腕,如今见他这般,她更加确定,这个护腕一定有故事,若不然,他这几日,为何没事就看它?

她突然一叹。

他高冷疏离,他波澜不惊,他明明就在眼前。可与她而言,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他的世界,她根本无法插入……

津门的风波未平,京师的夜晚也不安定。

大都督府与许多王公贵族的府第一样,位于京师的城南。入夜了,府里仍亮着灯。在寂静的夜色里,正门边上的小角门外,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急匆匆走近,叩了叩门。

门开了,他很快闪身入内。

府邸里,东方青玄正坐在窗前把酒临风,一件大红的披风斜斜挂在身上,慵懒的模样,绝色的仙姿,无一处不销魂。

“大都督。”

如风叩门进去,凑近他的耳边小语了几句,东方青玄面色一变,凤眸骤然一沉。

“此话当真?”

如风垂首,声音极淡,“当真。大概文华殿和乾清宫,也已经得信了,晋王确实还活着。”

东方青玄浅眯着一双眼,许久都没有说话。如风不知他在想什么,唤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反应,忽闪忽闪的烛火,在他的面上映出一抹浓重的阴影,好一会儿,他牵了牵唇,像是笑了。

“这一回,她应当开心了。”

如风知道他说的是谁,沉默片刻,长长一叹。

“大都督,夜了……您该歇了。”

东方青玄目光噙着笑,凤眸幽深一片。

“你先去吧,我再坐一会。”

如风还没有应他,外面突地响起一阵紧张的脚步声。很快,一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大步进了屋子。

“大都督,宫中来人急报。”

“讲!”东方青玄眉梢一抬。

“皇太孙今夜宿在了楚茨殿,没有出来。”

东方青玄清隽的面色猛地一沉,紧紧抿着唇,妖冶如花,却又冷艳如冰。好一会儿,他看了那人一眼,突地一只手撑在案几上,侧过身来。

“你们随本座入宫一趟。”

如风心中一沉,慌乱阻止。

“大都督,此时……怕是不便。”

“陛下准我随时入宫奏事,有何不便?”

东方青玄视线里带着一抹妖娆的浅笑,可语气却是极是沉重。说罢他抿着唇,猛地将手上那件火一般红艳的披风丢给如风,示意他替自己系上袍带。

如风不再劝止,只是心沉。

东方青玄看着他,一张风姿卓绝的脸上,似笑非笑,“不必担心,本座要去的地方,谁还能拦住不成?”

一行人入得宫门,东方青玄直奔楚茨殿而去。可他人还未走近,一队巡夜的士兵便小步跑了过来。

“大都督深夜入宫,有何贵干?”

东方青玄看向楚茨殿未灭的灯火,也看见了门口悬挂着的三只火红的灯笼。默然了良久,盈盈一笑。

“无事。本座四处走走……”

漫漫长夜,乾清宫一片萧索之态。

一阵阵咳嗽声,在安静的寝殿里,显得极是沉闷。

洪泰帝伏在榻边上,不停地咳嗽着喘气。崔英达则是躬着身子,轻轻为他顺着气,嘴里小声的安慰着什么。可洪泰帝越咳越急,气息不稳,一股子腥甜气涌入了胸襟,差一点没咳晕过去。

一刻钟前,他得到了赵樽还活着的消息。这样的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他又惊又喜,激动得老脸都咳红了。

崔英达脸上挂着笑,叹息道,“陛下切莫太过激动,十九爷就要回来了,您得赶紧将息好身子,他瞧着了,也能高兴不是?”

“崔英达……”洪泰帝胸腔气血涌动着,喉间痰喘不止,惊喜过去,他半躺着缓了一会,看着头顶明黄色的床帏微微在摆动,浑浊的眼睛半眯了起来。

“那人说老十九还有多久到京?”

“大抵就这几日了。”崔英达满脸喜色,“要不要老奴这便去禀告贡妃娘娘,让娘娘也跟着高兴高兴?”

洪泰帝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回答他。

好一会儿,他转过头来,目光锐利而冷漠,再没有了先前的兴奋与激动。

“那么,只剩几天的时间了。”

“陛下……您是说?”崔英达一惊,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先前,皇帝顾念着皇太孙的想法,一直没有动夏楚,原本就是想等她回了魏国公府再想办法除去的。陛下的心思,是不想为了一个妇人,伤了祖孙俩的和气。如今晋王回来了,万岁爷是考虑到叔侄间的关系了?

崔英达是一个聪明人,一眼看穿了皇帝的心思,却不明说,只旁敲侧击道:“陛下,您身子不好,就不要操这些心了,一切以圣体康健为要。老奴老了,不晓得能侍候您多久,不愿见您再整日为国事操劳……”

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劝说,洪泰帝阖了阖眼睛,突地撑着床沿坐直了身子,抚着心窝,看着闪烁的灯芯,目光暗淡不少。

“崔英达,国将乱矣!”

“陛下,您……”崔英达心里一凉。

“你这老奴才,不必拐着弯地劝朕。”洪泰帝打断了他,低低一叹,伸手抚了抚褶皱的被褥,收敛起神色,抬了抬头,视线极锐。

“给朕磨墨。”

“夜里风凉,陛下要写什么,明日也不迟。”

“哎!照办吧——”

------题外话------

哆嗦三件事。

1、书中使用的日期全部是农历。有亲问:为啥七这边都立夏了,十九回去的是四月呢?答:立夏在农历三月。并非咱们习惯的公历五月……

2、第191章,夏巡是笔误,应该是夏衍。欢迎大家多提BUG。

3、《且把年华赠天下》上市,当当网打折中……

4、这两天更得晚了,妞儿们别有意见,我尽力调整。要过年了,咱都乐呵点。

5、……

众妞(翻白眼):你说三件事哒,啰嗦婆,拉你下来——

二锦(惭愧):数学一直是体育老师教的。月票有多少都数不清,不信拿给我数数?

第225章 斑驳往事!第71章 笑里藏刀,刀刀是血!第181章 三尺尘埃裹了初心。第59章 上京去。第43章 长得再美,也是畜生!第313章 瓮中捉鳖第64章 阿七为何这么主动?第258章 结!第293章 别扭的烽烟!第177章 入东宫,第一回合。第243章 各有各的杀手锏 !!第157章 为了爱,甘愿入局。第311章 绝境缠绵宝音炔儿闯祸记看过勿订第253章 势同水火!第255章 喋血护儿!第326章 吃小醋,治大国第27章 十九爷的八卦事儿第115章 条件?娶一赠一。第58章 江山,美人,与自由第76章 情敌的情敌的情敌——第186章 喜从何来?第161章 贪婪与生死。第276章 温暖与离别宝音炔儿闯祸记看过勿订第60章 醉与不醉——第254章 雪落红梅,一点震撼!第245章 考题!第157章 为了爱,甘愿入局。第238章 二鬼与梓月!第33章 一山压一山,一山扑一山。第130章 为别人去死的勇气!第259章 外伤与内伤第331章 初七之火第38章 男色是毒药,看看心就跳第299章 战北平第92章 防风?防己?第293章 别扭的烽烟!第254章 雪落红梅,一点震撼!第100章 意难平,小矫情第234章 自投罗网!第261章 一转眼,又是一年第180章 素手一翻,风云反转。第294章 赵樽心里的爪子。第10章 从了他便是!第115章 条件?娶一赠一。第19章 精彩绝伦—小精怪撞上大腹黑第138章 失足跌落!第154章 探入洞穴!第102章 吃醋,再吃味!第55章 本王的小奴儿第269章 别第297章 烽烟起,暗潮生第36章 大鸟是马,小马是鸟。第189章 那年的皇家狩猎场。第202章第152章 阴山之危!第33章 一山压一山,一山扑一山。第244章 对峙与意外!第139章 蓬头垢面,也美冠天下!第82章 演戏的,看戏的,腹黑的!第334章 心有别!第54章 火一样的胸膛!第102章 吃醋,再吃味!第257章 错位!第15章 终于吃到肉了?!第275章 借刀诉情,拥被生香实体番外傻傻付出看过勿订晚上二更第106章 要找媳妇儿————第332章 漫漫漫!慢慢慢!第141章 土匪抢女人!第134章 不仅认巢,还认伴!第305章 听房第57章 怀上了爷的孩子!第207章 要了脸,便要不到人!第218章 狗不叫,烽烟再起!第326章 吃小醋,治大国第272章 摆局!第15章 终于吃到肉了?!第295章 想干坏事。第132章 上善若水,大爱无言。第38章 男色是毒药,看看心就跳第111章 醒了!第56章 一万五千字求一票!第84章 !第203章 何谓良人?第20章 暗招?治人!第167章 世上最暖和的地方。第208章 情分,情分,情分。第37章 玩得太过欢实了些!第319章 烽火行,闺中乐第94章 请旨赐婚。第258章 结!第340章 血月食第100章 意难平,小矫情第239章 来劝!第268章 二入阴山第82章 演戏的,看戏的,腹黑的!第88章 绿帽子——!第62章 亲一次,给十两。
第225章 斑驳往事!第71章 笑里藏刀,刀刀是血!第181章 三尺尘埃裹了初心。第59章 上京去。第43章 长得再美,也是畜生!第313章 瓮中捉鳖第64章 阿七为何这么主动?第258章 结!第293章 别扭的烽烟!第177章 入东宫,第一回合。第243章 各有各的杀手锏 !!第157章 为了爱,甘愿入局。第311章 绝境缠绵宝音炔儿闯祸记看过勿订第253章 势同水火!第255章 喋血护儿!第326章 吃小醋,治大国第27章 十九爷的八卦事儿第115章 条件?娶一赠一。第58章 江山,美人,与自由第76章 情敌的情敌的情敌——第186章 喜从何来?第161章 贪婪与生死。第276章 温暖与离别宝音炔儿闯祸记看过勿订第60章 醉与不醉——第254章 雪落红梅,一点震撼!第245章 考题!第157章 为了爱,甘愿入局。第238章 二鬼与梓月!第33章 一山压一山,一山扑一山。第130章 为别人去死的勇气!第259章 外伤与内伤第331章 初七之火第38章 男色是毒药,看看心就跳第299章 战北平第92章 防风?防己?第293章 别扭的烽烟!第254章 雪落红梅,一点震撼!第100章 意难平,小矫情第234章 自投罗网!第261章 一转眼,又是一年第180章 素手一翻,风云反转。第294章 赵樽心里的爪子。第10章 从了他便是!第115章 条件?娶一赠一。第19章 精彩绝伦—小精怪撞上大腹黑第138章 失足跌落!第154章 探入洞穴!第102章 吃醋,再吃味!第55章 本王的小奴儿第269章 别第297章 烽烟起,暗潮生第36章 大鸟是马,小马是鸟。第189章 那年的皇家狩猎场。第202章第152章 阴山之危!第33章 一山压一山,一山扑一山。第244章 对峙与意外!第139章 蓬头垢面,也美冠天下!第82章 演戏的,看戏的,腹黑的!第334章 心有别!第54章 火一样的胸膛!第102章 吃醋,再吃味!第257章 错位!第15章 终于吃到肉了?!第275章 借刀诉情,拥被生香实体番外傻傻付出看过勿订晚上二更第106章 要找媳妇儿————第332章 漫漫漫!慢慢慢!第141章 土匪抢女人!第134章 不仅认巢,还认伴!第305章 听房第57章 怀上了爷的孩子!第207章 要了脸,便要不到人!第218章 狗不叫,烽烟再起!第326章 吃小醋,治大国第272章 摆局!第15章 终于吃到肉了?!第295章 想干坏事。第132章 上善若水,大爱无言。第38章 男色是毒药,看看心就跳第111章 醒了!第56章 一万五千字求一票!第84章 !第203章 何谓良人?第20章 暗招?治人!第167章 世上最暖和的地方。第208章 情分,情分,情分。第37章 玩得太过欢实了些!第319章 烽火行,闺中乐第94章 请旨赐婚。第258章 结!第340章 血月食第100章 意难平,小矫情第239章 来劝!第268章 二入阴山第82章 演戏的,看戏的,腹黑的!第88章 绿帽子——!第62章 亲一次,给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