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卑职现在也没有准确情报,但根据现在得到的消息,里面人极有可能是九边的精锐……”
眼见个子高的人来了,刘副将赶忙把事情跟朱国弼汇报一遍。
“九,九边的精锐?九边的精锐怎么会在这里闹事,不想活了吗?”
朱国弼倒吸了一口冷气。
之前因为顾横波和寇白门的事情,被徐长青好好收拾了一顿,朱国弼也老实了不少,更精明了许多。
借着之前清军围城的间隙,他在崇祯皇帝面前卖了好,混到了个监军的差事,虽然还不算完全的实缺,可跟以前的游手好闲相比,这显然是前进了一大步。
今中午他正在大栅栏那边喝花酒,正准备找个清倌人冲冲喜呢,怎想到这种狗尿不骚的事情落到了他头上?
“侯爷,咱们,咱们现在当如何?里面九边精锐的人手虽然不多,可他们的装备不错,这里地形对咱们又极为不利,万一动手,咱们这边恐怕……”
刘副将不给朱国弼太多思虑的时间,又汇报道。
“这个……”
朱国弼不断的挠头,这叫个什么事儿?完全的无妄之灾啊!
好在朱国弼究竟也是不惑之年的人了,在京里混了大半辈子,该有的判断力还是有的,忙道:“里面到底是哪里的边军?还有,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弄到现在这样的,去,马上去派人问清楚!”
“额,是。”
刘副将也回神来,赶忙安排。
“这帮该死的混蛋,有事没事惹这帮死丘八干什么?这不是找事吗?现在,恐怕内阁都知道了!”
朱国弼故作愤恨的骂骂咧咧。
刘副将顿时一个机灵,赶忙更加谦卑。
若是内阁都知道了此事,恐怕很快就要传到皇爷的耳朵里啊,今天这事儿,怕是神仙也按不下了。
刘副将也有些好奇起来,这里面,到底是哪位爷,敢这么个玩法啊,这稍有不慎便是抄家灭族之祸……
“劳驾,劳驾您让让嗳。”
“哟,虎爷。”
“虎爷,您怎么过来了……”
这时,人群外忽然有些噪杂,一个剃了个大光头,穿了身素色僧袍,却明显不是纯粹僧人的中年汉子,小跑着跑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鹰钩鼻和王二等几十号随从。
“嗯?”
“老虎,你来干什么?”
朱国弼一看到虎爷亲自过来了,眉头便是一皱,同时警惕心也是达到了极点。
虎爷这厮虽然只是个奴才,可耐不住他背后的主子能耐,平日里,便是朱国弼也不敢怎么得罪他,曾经他有个看上眼的清倌人,便被这虎爷抢了去,他却只能忍气吞声。
“哎呦,见过侯爷。这事情说来有些话长啊……”
虎爷此时不敢在朱国弼面前拿大,忙弯着腰、陪着笑讨好道:“是底下人不懂事跟里面那位爷起了点小冲突,不知怎么就搞的这么大了……”
虎爷模棱两可的说了下事情,忙又赔笑道:“侯爷,现在鞑子刚刚退兵,咱们京城居然闹出来这种事,这可相当不吉利啊。这种事,不能再扩大了啊。”
不得不说,这虎爷还是很有手段的。
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并不是找援军找回场子,而是先控制了鹰钩鼻和王二等人,这一来,消息的主动权便是抓在了他的手里,反正京里援兵随时都会到。
但朱国弼也不傻。
他眼珠子一转,明白这是虎爷在给他挖坑,不置可否道:“话是这么说,可,里面那帮丘八实力强大,事情有些不好办那。虎爷,要不,咱们还是等朝廷来人再说吧?”
“这个……”
虎爷的冷汗不由一下子涌出来。
他就算底子深厚,可一旦朝廷的人过来,这事情想压也压不住了,便是他的主子恐怕都很难再保住他。
忙是小心凑到朱国弼耳边低低道:“侯爷,还是先把事情过去吧。这件事,说起来小弟也有些责任。这样,事成之后,小弟给京营捐两万两军饷,劳烦兄弟们今儿辛苦了。”
朱国弼心中不由冷笑,面上却是为难道:“虎爷,这不是银子的事儿,都知道里面那帮丘八凶得很,我朱某人不能拿着弟兄们的性命冒险那。”
“三万两,再加上上回侯爷您看上的那位清倌人,如何?侯爷,我知道那是您的人,到现在也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啊。”
虎爷再次加码。
朱国弼若无其事道:“听说虎爷刚娶的第十六房姨太太不错,跳舞跟花儿一样?”
“成交!晚上我就把人送到侯爷府上!”
虎爷咬牙切齿的低声道。
朱国弼一时只觉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没一个不舒坦,狗日的死老虎,也有今天!
但虎爷越是这样,他却越不会贸然!
能把虎爷逼到这个份上,连小老婆都割爱了,可想而知,里面那位爷,绝不是善茬。
这时,进去询问的人终于回来了,忙是恭敬对朱国弼汇报道:“侯爷,里面,里面那位爷得知您在这里,特意请您进去。”
“请,请我进去?什么意思?”
朱国弼就像是只炸了毛的猫,瞬时警惕心便是达到了顶点。
这人忙打了自己个嘴巴子,点头哈腰道:“侯爷,里面那位爷,说是您的一位故人,您肯定会去见他的……”
“故,故人……”
朱国弼脚底板都有些发凉了。
他怎么会有敢闹这种事的故人……
可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浮现在朱国弼心中,难道,是他……
这时,有朱国弼的仆从迅速赶过来,低低对朱国弼耳语几句。
朱国弼闻言嘴角边不由露出了神秘的笑意。
他可不傻!
看着是什么都没干,实则他早就派人去打听消息了,而他打听消息的人,正是早上陪着徐长青的张百户。
此时,两个信息对接起来,朱国弼已经是确认无误!
却是故作沉痛的看向虎爷道:“虎爷,我先进去看看吧,不过,这事情,虎爷您最好做两手准备。”
未等虎爷反应过来,朱国弼便是带着几个随从,快步进入了胡同内。
“这……”
虎爷本来就不是太踏实,一时间,恍如被百爪挠心,止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他到底是惹到哪尊大神了哇。
……
“哟,徐爷,我说今儿早上怎么喜鹊一直叫个没完呢,原来是徐爷您在这呢。”
小院内,朱国弼虽是看着地上血腥的尸体腿肚子都有些发软,可一看到前面真的是徐长青,他便直接忽略了这些东西,忙是小跑着迎上前来,谦卑的像跑腿小弟,哪还有侯爷的风范?
“呵呵。侯爷,多日不见,风采更盛往昔啊。”
徐长青笑着起身来一拱手,又示意秀儿给朱国弼拿个板凳来。
片刻,朱国弼小心翼翼的坐下来,李兰芳又给朱国弼倒了杯香茗,看到两女退下去,朱国弼这才小心道:“徐爷,您,您今儿这是闹的哪一出啊。这里可是京城哇,搞不好要出大事的。”
徐长青笑了笑道:“侯爷,这事情您还不知道吗?有人都要骑到我徐某人脖子上拉尿了,难道,我姓徐的还能没点脾气了?”
“这个……徐爷,这是怎么回事?”
朱国弼有点蒙,是真的有点蒙,他之前虽是确定了徐长青的身份,却是并不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
徐长青故作诧异道:“侯爷,您真不知道这事儿?咱们这位虎爷还真是手眼通天那。”
徐长青和朱国弼这边套中套,身后不远处,李兰芳姐妹也有些傻眼了。
李兰芳低低道:“秀儿,你,你确定,这位爷真的是抚宁侯爷吗?”
秀儿忙郑重点头道:“姐,错不了的,我以前在国舅爷府上,见过他一次,绝对错不了的。”
“这……”
姐妹俩相视一眼,都有些无言的惊悚。
侯爷啊。
堂堂的抚宁侯朱国弼,大明的皇亲国戚啊,然而,此时,在眼前这个人面前,却是跟跑腿小弟一个模样……
他到底是什么人那。
这边,徐长青也和朱国弼达成了一致,朱国弼拍着大腿愤怒道:“徐爷,您放心,这事儿,我马上就给您一个交代!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那!区区一个狗奴才,居然敢如此陷害我大明的柱国之臣,他不死,天理难容!”
看朱国弼气势汹汹又正义凛然的快步离去,徐长青的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丝淡淡笑意。
这次,那位国舅爷不放点大血,是绝过不去了!
而院子中的歪脖子树上,路管事癫痫都犯了,一个劲的吐着白沫,想说些什么,却是实在无能为力。
刚才徐长青和朱国弼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怎能想到,他这贸然之举,不仅把他自己搭进去,他的主子,他主子的主子,都要倒血霉啊……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
等朱国弼回到外面,果不其然,内阁有大佬过来了,是个看着都还不到四十的年轻人,长的极为儒雅俊秀。
朱国弼自是认识他,正是崇祯十三年的状元郎,现在的文冤阁大学士、工部尚书魏德藻,也是此时几乎公认的接替首辅周延儒的下一任人选。
“魏阁老,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朱国弼赶忙上前讨巧。
魏德藻的前程无量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朱国弼也不敢怠慢。
“抚宁侯,这是怎么回事?要闹兵变吗?!”
魏德藻心情明显不怎么好,语气有些冷冽,没怎么给朱国弼好脸色。
他虽有状元之才,可惜入仕时间尚短,有的是书生意气,却是缺乏真正解决问题的手段,此时闹出了这等事,虽不是他的直接责任,可谁让内阁里他的资历最浅呢,这种糟烂活自然就落到了他身上。
“阁老,这是您就得问问咱们虎爷了,人家忠义伯徐长青、徐爷,正好在这边看上一个丫头,却不料,咱们虎爷百般阻挡,万般设障,就是不想让忠义伯爷好,甚至还公然派人袭击忠义伯爷!忠义伯又岂是他们能欺负的了的?弟兄们刚刚在通州浴血奋战,拼了性命才击溃了鞑子,这一言不合之下,事情就闹大了呗?”
朱国弼满身愤懑,却又正义凛然,俨然已经成为了正义的化身,而虎爷等人,则成为了整个大明的罪人。
“忠,忠义伯徐长青?”
便是魏德藻一时也有些语塞了。
他万万没想到,此时的主角居然是徐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