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月至中天
月洛一人缓步走在无人的暮色中，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清辉洒在素白的绡衣上，美如黑夜中盛放的夜昙花
漫无边际的走着，直至遇到一棵高耸的菩提，冠幅广展，气根垂悬，侧枝四散，枝叶扶疏，月光下投下大片阴影
她在树下练了一块空地，顺着主干欹身躺着，仰天望着泠泠夜空和下垂如须的根脉，思绪万千
不知是否是仙气耗得太多，凝望许久，竟生出些许疲倦，月洛微微阖上双眼
夜风轻拂，枝叶沙沙，待月洛再次睁开眼，菩提树下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人，玉面白袍，发髻工整系于脑后，眉间一点朱砂，双腿盘坐于蒲垫之上，凝神闭目，捻指打坐
月洛不自觉蹙起眉，她竟对这人的出现没有一丝察觉，究竟是她太大意，还是这人太深不可测？
但见他周身气泽详和，无一点戾气，才稍稍放松了警惕，未等她询问，那人却先开口道“上神何故深夜至此？”
月洛一震，这天庭之上知她身份的人唯有仙帝，仙后，清虚上仙三人，此人她是初见，却能一眼识出，定不是普通的神仙，于是，她定了定神，舒缓眉宇，平静试探道“不知这位仙友仙籍何处，又为何在此呢？”
男子春风化雨般一笑，睁了双眼，眸底温润通透，不似凡尘之士，不染世俗之风，背脊如柏松直立，仍保持着捻指盘坐“上神不必惊慌，敝人不过是在这树下参禅悟道的闲散之人，你我于此相逢亦是缘分使然，见上神眉目紧锁，许有心结，不知在下能否帮助一二”
月洛见他面目和顺，一双明眸似能看透世间万物，又能看穿她的身份，虽未曾在天界见过此人，但浑身上下却透着灵秀之气，想来不是什么妖物，又精通禅理，自己也确有很多事情堪不破，与其在这月夜下苦思冥想而不得果，向他倾诉讨教倒也无妨，遂言道“仙友明察，月洛却有一事思之不解”
“月洛上神但说无妨”
月洛有思前想后了一番，组织了一回语言“请问仙人，何为牺牲？”
那人不答反问“所谓何人？”
月洛低头思索片刻，半晌回道“倒是一些不相干的人”
白袍男子一笑“既是不相干的人，上神又何故为其牺牲呢?”
月洛露出疑惑的神色，回道“这也是我一直无法参透的事，父亲与我说，那是责任，以至于我的祖辈前赴后继，至死不渝，就连我的父母也....”顿了顿，继续道“可如今我的心里只有仇恨，我不明白，同样是要做一样事情，因为仇恨或是因为责任又有何不同呢？”
“爱恨仅在一瞬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不同因生不同果，上神之所以称他们为不相干的人是因为你还不懂何为大爱，何为心怀众生”
月洛沉思话中深意，有些迷茫的问道“可是我要怎样才能拥有那样的心境呢？”
“从何处来，往何处去，为何牺牲，便要到何处寻找...”
月洛刚要问的清楚些，白袍男子却又闭上双眼，身影渐渐恍惚，口中吞吐的声音也略显空洞“及人之苦乐，念万物之情。望上神能够早日参透其中奥义，也算是众生之福了...”
最后一字音落，眼前之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月洛欲起身挽留，忽然，万道光线刺入眼中，她用手抵住闯入眼帘的灼灼亮色，透着指缝眯眼望去，不知何时，天已破晓，东方的旭日缓缓放出耀眼的金色丝线
月洛起身，拍了拍衣裙，环顾四周，除了这棵庞大的菩提，只剩不尽的云天与初晨的雾霭，竟有些分不清方才之谈是真实还是梦境，白衣男子的话语明明还在耳边盘旋，却显得那般朦胧虚幻
菩提乃是觉悟之树，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兴许与这树有些关系，想及此，双手合十，恭敬的朝它倾身一拜，尔后，望了望蒙蒙的初日，朝着那个方向，转身徐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