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离去,潇潇径自走到寝宫的侧房内。没有人知道那里面究竟新入住了谁。只是那里从某一天开始就一直挂着帘子,关着门,除了皇上和公主,谁都不准进入。
今天也是一样,公主吩咐所有的婢女下去,又只身进了屋子。
屋内熏香缭绕,帷幔遮住了所有光线,给屋内营造着一种昏暗的氛围。
潇潇坐在那床边,透过纱一般围帘,里面躺着一个安详的面容。
“月姐姐……”潇潇握住那温热的手,“李枫他…为你变成这个样子……我无法取代你在他心中的位置……但我真的……想替你照顾他……”
泪一滴滴落在那手上。不能自已的爱,无从释放。
三天后。
樊宇和语婧带着李枫拜别皇帝,启程回城。萧凯没有阻拦,赐了些银子。潇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李枫,眼神中带着忧郁。送行时,李枫异常平静,只是茫然地看着一切。
回到观月城,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人们依旧平静地生活着。只是那个曾经人们常去的棂枫客栈关了门,再没有开过门。衙门门前也在没有那张大大的通缉令写着月魔了。
三人住在李府,语婧与樊宇每日轮流照看李枫,然而李枫依旧终日到处寻着盈月,有时蹲坐在大门前,有时在花园中奔走。冬日来临时,便顶着雪,坐在门前许久,语婧发现时,他的手冷得像冰柱一般,头上肩上积满了雪。
其间,潇潇来过几次,然而每次,李枫见到这貌似盈月的少女,都异常安静,潇潇也甘愿照顾他,毫无怨言。
李府在这期间还响起了新生命的哭声,是语婧和阿宇的孩子,是一个男孩,眼睛像极了樊宇,语婧给他取名为樊静川。
半年后。
一日午时,院中樊宇教小川说话,语婧坐在一旁,李枫站在门前徘徊,叫着盈月的名字大门忽然被敲响了。
“是谁呢?”樊宇回头问语婧,“公主没有说这几天要来啊!?”把小川交给语婧。
“不知道……”语婧抱着小川,樊宇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只见是一位陌生的婆婆,手抱两个孩子。
“您……找谁?”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李枫的人?”
“有……您是?”樊宇回头看看语婧,但语婧也是一脸茫然。
“有位姑娘,托我把这两个孩子交给李枫。”
“孩子?!”樊宇一惊,语婧跑过来,“那位姑娘在哪儿?”
李枫站在语婧身后听着。
“她……”婆婆有些犹豫,“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她已经不行了……”
二人愣住了。“她现在在哪儿?”
“她现在在哪儿??”一语出,樊宇和语婧惊讶地回过头,“盈月现在在哪儿?”是李枫。他眼中的茫然没有了,脚步是那样坚稳。
婆婆叹了口气,道:“棂枫客栈!”
李枫夺门而出,语婧追了出去,“阿宇你照顾小川。”
樊宇接过婆婆手里的两个孩子,走回院子,听小川模糊地说了句,“盈……月……”
赶回棂枫客栈的时候,那里已经关了门,但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只是多了些尘土和蛛网。
李枫推开门,穿过大堂,径自走到后院,不知为何他一心觉得盈月在这里。他有些蹒跚地走向原来盈月的房间,颤抖地推开了门。
床被纱围着,房内静的连呼吸都听得到。李枫觉得自己每移动一步,心便向外跳出一寸。他小心地撩开帘,向床头她的脸看去,是她,是她,真的是她,李枫跪倒在地,用手抚着她冷冰的脸,她的眼睛睁着,但一动不动,只有眼角渗出的泪证明她还活着,奄奄一息。
“……月……”李枫嘶哑的嗓子,在她耳边轻叫着。盈月眼角的热泪愈加多了,她的双唇一张一翕地想发出声音,一点点破碎着。此刻,什么话都是多余的,只是低吟着对方的名字,那种害怕失去对方而一遍又一遍重复爱人的名字,足以令人心碎……
抚过盈月的脸颊,冷得如同寒冰,连流下的一滴滴相思泪,也冷得让他的手颤抖。那愈加虚弱的声音,唤醒了糊涂的神智,他的心痛得那样真实,他终于……还是找到了她,而她却已来不及等他……
不知为何,他神智紊乱之后,他觉得盈月还活着,还会出现,但却摆脱不了找不到她的痛苦。所有谎言与阴谋破解之后,他以为他可以和她厮守一辈子,不离不弃……然而她却无法再伴他一世……
“你走了……让我怎么……独自活下去……”他的声音软弱得只有她能听得到。
冰冷的脸上,泪愈多,呼出的气变白了。她费力地抬起因寒冷而颤抖的手,拭去他脸上的泪。她的手冷得仿佛冻结了他的心。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枫……”
微弱的声音几近哀求,仿佛不像她的声音了。
前世的千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相遇,那么千万次的相遇则换回今生的相爱。可如今,欲罢不能的爱,究竟是人世的不公,还是上天的捉弄?……穿越回忆,穿过荆棘的刺痛,跋涉千山万水,到了梦寐思求的爱人面前,期待她的拥抱,像一个渴极的人需要纯净的甘泉。所有要说的话都只汇成爱人的名字,吟过又吟,怕得不到回应,可只换得一个短暂的相聚和永久的离别……
微抖的手掉落了,嘴角淌出暗红色。
手指间虽然浮着真实的触感,但灵魂间已存着无法跨越的生死线,他无法再触及她,眼看着那无形的屏障对面她那方土地正逐渐坍塌,她随即沉入无底的黑暗……
可曾记得,我们携手漫步红叶铺满的院中,看着枫叶的飘落,我说:叶的飘落不是树的离开,而是风的追求,我们许下最初和最后的祈愿,不要让时间带走对方……
可曾记得,那晚我们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抚着对反的脸颊,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可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心,坚定,真挚……即使风卷残叶,沙漫人间,也仍然能寻到那如磁石般相互吸引的灵魂……
而今,像两条相交线,只有一个交点,以后的路,生离死别。
那一张莲花般的清容,永远地凝住了。
请原谅我的诀别,请原谅我的欺骗,为生命中最深刻的爱恋,曾想,我们若是飞鸟,能否空中翱翔。而事实,却是两只飞鸟都被束缚了翅膀,困在了两个不同的笼子里,只可泪眼相对……
生前爱过你的我,即使在奈何桥喝下孟婆汤,也带走不了我对你的爱。
生死轮回,总会让我寻回到你的身边,因为你我的爱是我灵魂的一部分,没有它,我的灵魂便不再完整。而我却是自私的,用我的离开换去你的思念,明知这思念是遥无边际的,永远不会实现的思念……请原谅我自私的爱,即使我有多么想你能永远陪着我,直至走到黄泉下,但我却宁愿选择我们的生离死别,因为爱就是自私的,没有谁能够拥有谁的一生,但我却拥有你的一生,谁都不是谁的谁,而我是你的,直到我离去的那一天,也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