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汪新扬脸上泛着一丝晕红,渐渐变成了铁青色。
从昨夜起,罗云肇的电话就拨不通了。
现在是早晨,他继续再拨了两次,依然无人接听。
即使是冬天,他一样毫不犹豫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凉的纯净水,一口喝下,五脏六腑仿佛被冻结了。
他张口呼出一口寒气,眼帘低垂之时,已是隐然浮现几许残忍之色:“老罗,你竟然敢背叛我。”
沉吟片刻,脸色恢复了几分苍白,他来回踱了几步。走到汪远图的卧室,隐隐听到卧室中低低的哭声。
他心中一颤,他的亲弟弟死了,是被他杀的,是被林离和张小飞逼着他杀的。
这几天,这个家固然一直刻意避提汪名扬的名字,就好象从来没有这个儿子似的,可该存在的依然是存在着。他也知道后妈和父亲躲着哭了不知多少次。
尤其是昨天调令行文下来之后,残酷的事实一下子击倒了汪远图那颗务求上进的心。没了进步的空间,又没了疼爱的小儿子,他老子昨晚一下子就崩溃了。
汪新扬冷冷敲门,不等里面说话,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后妈和他老子正相对而泣,汪新扬眼中浮现一丝讥诮,冷冷道:“爸,有麻烦了,老罗背叛了。”
汪远图茫然无助的看着大儿子,这是他骄傲自豪的大儿子,但此时却只令他感到痛苦,无比的痛苦。
几乎在短短几天里,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政治前途,失去了小儿子,甚至失去了信心。连整个家,都似乎一夜崩塌了。
汪新扬一脸冷漠,冷冷的等待了片刻,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答复。他不耐的拉起他老子走出卧室,平静中带着一丝冷酷:“你有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把柄落在他手上?”
“我知道的,你全都知道了。”汪远图茫然的看着大儿子,目光没有焦点。
汪新扬讥诮之色更浓:“那你告诉我,罗云肇失踪,他是去了哪?”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汪远图此刻看起来不是那意气风发的市长,再也没几天前那种意气风发了,反而落魄而憔悴,双眼浑浊的抱住脑袋:“名扬死了,他死了。”
汪名扬松开手,他老子从墙上滑到地板上,掩住脸痛哭不已。
昨天那一道行文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这个曾经的市长,压垮了这个家庭。
汪新扬冷漠的拽着他老子进厕所,拽进洗手盆里,开了最冷的冷水冲刷着他老子的脑袋,动作坚决而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爸,你最需要的是冷静一下。”
在冰凉的冷水冲击下,汪远图渐渐恢复了理智,他附趴在洗手盆上,看着镜子里的大儿子。不晓得为什么,从镜子里他看不清这个儿子的样子了。
“清醒了?很好。”汪新扬淡淡一笑,那丝讥诮却仍然存在着。如果眼前这个软弱的男人如果不是他父亲,他绝对不会选择扶持,他没得选择。
“我只想告诉你,调职是我们输了,但还没有输掉全部。”汪新扬神色间流露出一丝隐蔽的残忍:“你还是副省长,你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没了,什么都没了。你不是不知道,我调到天涯省做副省长是去人大前的过渡。”汪远图抹了一把脸,终于恢复了几分政客应有的风采。
“不,我们还没有输,只要能从北海全身而退,我就有退路。”汪新扬淡淡一笑:“我说有,就一定有。”
汪远图燃烧起一线希望,没有权力的日子,对一个政客来说,是比死还要残酷的惩罚。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大儿子,希望这个曾令他骄傲自豪的儿子给他带来好的消息。
汪新扬眯眼,像一条毒蛇:“我们要知道罗云肇的下落,他是不是背叛了我们,他到底有没有拿捏住我们的把柄。”
其实这不是一个需要答案的问题,如果罗云肇真的背叛了他们,就一定是有把柄才敢这么干。
电话铃声急促。
汪新扬一顿,快步走出厕所,进了自己的卧室,在一堆手机里找出发声的那支。
听完电话那边的话,他泛起一丝冷笑:“昨晚我打不通罗云肇就在怀疑了,已经让法国那边派人去查。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没能把罗云肇的家人控制起来。”
“法国那边查清楚了,罗云肇的老婆和女儿登机回国。”汪新扬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大约四十分钟后抵达。”
汪远图能成为副部级的高官,到底不是全靠儿子,迅速就凝重了:“罗云肇为什么让老婆孩子回国?”
汪新扬凝视着一支手机,忽然一笑:“因为他知道,我在法国黑帮那边有关系。只要他老婆孩子还在欧洲,就是死路一条。”
他蓦的转身过来,眼中一丝毒蛇般的光芒浮现:“不必说了,他一定是投靠了林离。”
他蓦的醒悟过来,为什么林离等人先铲王晋同。
王晋同一旦被铲除,甚至身死,他真的无人可用了。如果非要用人,也只有从法国那边请人过来,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不夸张的说一句,王晋同一垮,他几乎都快要变成半个瞎子和聋子了,连打听消息的人手都找不到了。
想到这,汪新扬浑身鸡皮疙瘩都蹦了起来,阴森森道:“好布局,果然是很漂亮的布局。原来他们先除王晋同,是为了现在。不过,林离呀林离,就算你再阴险狡诈,也不知道我还有一个人可以用。”
他不动声色的取出一支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用德语混着中文交代:“去机场把几个人带走,具体的文件资料,我等一会传给你。”
顿了顿,他取过另一支几乎没怎么用过的新手机,淡淡对电话另一端道:“我要知道中纪委有没有什么动向。”
吃了他这么多钱,也是时候吐一点利息出来了。
沉吟片刻,他淡然一笑:“不必说,罗云肇一定是躲在北海军区。爸,我要你想尽一切手段在最短时间内和北海军区的人搭上关系,打听罗云肇的下落。”
“如果是在军区被保护……”汪新扬轻蔑一笑。
“谁能销毁所有证据和他的命,我给一亿。”
他自信一切仍然在掌握之中,在最初的焦虑和愤怒之后,他悠然不已。
钱,他不多,但足够买通很多人了。而且,他不也在乎花更多的钱去办事,只要办成了,什么都会滚滚而来。
林离在行动,汪新扬也在行动。
谁能快一步,谁就占先机。
……
一双大手,骨粗皮糙,筋骨突起。
一双粗壮小腿,像铁柱。
手抓住方向盘,脚踩住油门。
他叫小施,施因斯泰格的施。
小施是杂种,中德混血,来自法国。
混血令他英俊不凡,有德式刚毅,亦有中式温婉,还有一点法式浪漫。
旁人说他像演员,他轻蔑一笑。
杀手和演员从来不是一个等量级。
旁人说他不像德国人,不像中国人,更不像法国人。
他谁都不像,只像自己。
英俊,只是一种掩饰,掩饰他的真正身份。
比起其他二流子杀手,他是真正的杀手,杀人的那种。
没人知道,这个英俊的混血其实是法国道上最高明的杀手之一。
有的杀手相信枪,相信刀。
他相信自己的头脑与双手。
用枪杀人,杀手只是枪,而不是人。所以,他是最优秀的金牌杀手。
他忘不了昨夜那场失败的刺杀。
没来由的失败,令他感到无比的耻辱。
即使现在带着新的任务,他也无法忘却。
他是最好的,是的,他的确是最好的。不是他这么相信,不是客户这么夸奖,是经历。
他不年轻,所以他不会浮躁轻率,不会贪婪,不会得意忘形。
他不老,所以他不会暮气沉沉,不会缩手缩脚。
有人说,保镖一次都不能失手。
其实,杀手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来中国,第一次来北海。
这是一个拥挤的城市。
他接到了新的任务之后,查阅了一下传过来的资料,确认了目标和藏身之处。
二十分钟后,他耐性依旧,却开始诅咒。
他想起了一句话,是妈妈跟他说的一句中国话:“本来是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
他原本是相信的,但现在他发现了真相。
这一条GPS导航系统指出来的,最快抵达机场的公路就是真相。
公路上到处都是粗纩的咒骂和污言秽语。
无数脑袋从汽车里冒出来大声的叫嚷。
他发现的真相是:本来是有路的,走的人多了,就没路了。
他塞车了。
……
经历千辛万苦,小施终于抵达机场。
不过,他来晚了一点点,刚刚将汽车停在一排的士前面,他就看见了昨天的目标居然带着今天的目标一起出现了。
小施心中一震,浮现一丝微笑。这样的话,反而方便他行动,一次性的解决掉两个目标。
飞快转动念头,挤出一丝微笑,他主动迎向这几位目标。
掏摸一个微型电击棍,藏在衣袖中,一脸微笑的迎向几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