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祖母的打算,阿狸起先并没有发觉。然而经过慕容念的一番明示暗示,阿狸自然有些坐不住了。
对于成亲这样的事情,阿狸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想过。如今事情摆在眼前,确是令她有些手足无措。而且,她不明白,自古女大当婚本是天经地义,可为何此时当她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娶一个少年为夫的时候,会由内心之中产生一种抵触的情绪……
明明……她并不讨厌凉秋啊?
阿狸正在纠结着,不期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她循声看过去,发觉来人正是凉秋。
凉秋本拿了些鲜果想送去给寒哥哥和阿狸一起吃,没想到刚刚走到别院门口,便发觉一道身影从湖边高高的蓬草中跃到了他的面前。他吓得一惊,险些大呼刺客,却发觉立在他面前的人儿正是阿狸!
“阿狸,你……你要吓死我啊……”
凉秋鼓起腮抱怨着。
“凉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阿狸开口,神情严肃。
凉秋虽然看惯了阿狸平日里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欠扁脸,然而这样一本正经而略带纠结的样子还是不多见的。于是乎,凉秋也随着阿狸认真起来。
“到底是何事,很重要吗?”
“嗯。”
阿狸肯定。
“所以,你可要认真回答我。”
凉秋闻言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好……好吧……”
“凉秋你……可愿意嫁给我?”
“什么?!!”
凉秋闻言立即跳了起来,睁大了那双可爱的桃花眼。
“阿狸,你,你吃错药了吗?你明明知道,我可是要做武林盟主夫君的啊!”
阿狸看着凉秋暴走的样子和那洒了一地的水果……
觉得心中又安定下来。
“这就好……”
阿狸如释重负。
而凉秋闻言却瞪起了眼睛。
“阿狸,你这是何意?你嫌弃我吗?”
这个混蛋,干嘛一听自己不愿嫁给她就那般高兴……真是坏透了……
阿狸闻言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连忙帮凉秋将水果收起来放好,而后又揉了揉他的头。
“我怎会嫌弃你?我只是要知道你的心意,才能思考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处理。”
毕竟凉秋不同于普通男孩子,而是与阿念一般,是阿狸生命中重要的朋友。因此,阿狸觉得自己不能不顾及凉秋的感受而一意孤行。
凉秋看着阿狸那双血眸中闪耀的真诚,不知不觉便心软了。
正在此时,一名逍遥弟子看到阿狸与凉秋,眼神一亮,便向他们走了过来。
“火姑娘,掌门请您到清风堂,说有要事相商。”
阿狸听出事态似乎非常要紧,于是便对面前的陌生弟子一抱拳。
“多谢相告,火狸即刻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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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狸来到清风堂的时候才发觉,堂中早已坐满了各门派的武林人士。众人本正在商讨有关联合剿灭屠冥教的相关事宜,见到有人入内,不约而同将目光移了过去,而后俱是眼前一亮。
自从品剑大会上阿狸打败黑屠冥之后,这个铸剑山庄的无名小辈便一夜之间成为了武林之上炙手可热的人物。而众人见火狸此时出现在琼山,都不约而同向逍遥派掌门投来了然而暧昧的目光。
要知道之前铸剑弟子火狸与逍遥派掌门独孙沈凉秋之间的种种传闻,早已在江湖间传得沸沸扬扬。而如今,大家亲眼见到传闻中的少女出现在此处,更是坐实了江湖之前的种种猜测。于是乎众人心中皆是暗叹,没想到一向里名不见经传的逍遥派,这一次竟能靠上铸剑山庄这棵大树。今后这一派的发展,恐怕不可限量。
逍遥掌门见到众人的神情,哪能不知他们此时所想?虽然她表面上依旧状若无事,其实心中不禁暗喜,腰板也坐得越发笔直。
“贤侄女,不必拘礼,坐吧。”
逍遥掌门看着火狸,和颜悦色地说着,俨然已把阿狸当做了自家人。
阿狸见到之前几乎素未谋面的逐渐掌门对她如此热络,心中不禁想起慕容念对她说过的话,不由得脸上有些讪讪的。
“多谢掌门。”
阿狸抱拳谢礼,眼睛飞速在堂中转了一圈,而后坐到昏昏欲睡的慕容念旁边。
待到阿狸落座之后,堂中之人才又开始继续刚刚未完的话题。
原本这一次的清剿计划最早是由几个曾经被屠冥教欺压过的二流小门派发起的,然而他们在行动了一段时日之后却发觉,这屠冥教教主虽已被废去武功关押在逍遥派之中,原本教众却并未因此而乱作一盘散沙。于是那几个小派在实施了几轮小范围清剿而无果之后,终于抵挡不住屠冥教的疯狂报复转而来向几个武林一流大派求助。而他们前来的第一站,正是最近处的琼山逍遥派。
逍遥派掌门见此情形,自然不敢妄自出头。于是便修书给临近的其他几个大小门派,邀请他们共同商议此事。因此今日来到琼山的,也大多都是各派掌门或是派中德高望重之人。
“如今屠冥教便是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足可以见得那邪教势力不知如何盘根错节。倘若我们如今不能趁它初失首领元气大伤之时将其铲除,等它休养生息之后,必会继续在武林之中作威作福。到时候……只怕会后患无穷啊……”
凌星派掌门穆凌星一段话说得字字泣血,因为在最近几次屠冥教的报复之中,她的门派受创最为严重,如今早已折损了将近百人。这百来人对于像逍遥派或者铸剑山庄这样的大派自然是无足轻重,然而换做穆凌星身上,却几乎是灭了她的全门。
逍遥掌门听到此处,对如今情势的发展心中也有了些计算。然而她却并不忙着发表意见,而是清了清喉咙,转头看向一边靠在火狸肩上睡得正香的慕容念,似笑非笑地说着:
“此事兹事甚大,倘若要行动,仅凭小小逍遥派的加入自然远远不够。况且世人皆知,逍遥派的武功造诣只是平平之辈,这些年来能够在江湖上发展,也不过是靠着几份祖传丹药苟且延续。若论刺杀突袭,自然是铸剑山庄的无忧剑以及离殇宫的青绝剑更胜一筹。如今,正巧离殇宫的少宫主阿念姑娘也在敝处做客。不知少宫主对此事有何见教?”
逍遥掌门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于是成功地将众人的注意力汇集到了慕容念身上。
阿狸见状暗叹一声,默默推了推肩膀上那颗正在打鼾的脑袋。
慕容念迷迷糊糊地醒来,见到众人都看着自己,于是抹了把脸,一本正经道:
“逍遥掌门所言极是。”
逍遥掌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慕容念的成见不由又重了几分。这个慕容念行事乖张不识大体,在她担任离殇宫少宫主的这些年来,若不是有兰陵筝在其身后主持大局,离殇宫恐怕早就被这丫头败个干净。更何况……慕容念还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逍遥掌门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一阵气愤。想当年若不是慕容念的娘亲慕容恨为讨好其夫侍龙吟月而觊觎逍遥派冰肌玉露膏,暗暗与自家独子里应外合。她的宝贝儿子也没有机会会和沈杏芝那个混蛋私奔,而让整个逍遥派颜面扫地,让自己那么多年在众门派面前抬不起头来。每每想到此处,逍遥掌门都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而相比之下,慕容念身边的火狸便显得更加抢眼。不论是家世、样貌还是武功品行,火狸都是个不可多得的孩子。如今她又在品剑大会上风头正盛,要说再过几年承袭火宵衣钵也不无可能。倘若自家凉秋真的能够嫁给火狸,对于逍遥派与凉秋本人都是再好不过之事。况且铸剑庄主火宵也已给了逍遥派不少暗示,因此这两派的联合,恐怕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念及此处,逍遥掌门心中的火气才消减了少许。于是对于慕容念离殇少宫主的身份也又少了几分忌惮。
“既然如此,那么敢问离殇宫有何表示呢?”
逍遥掌门这一番话说得露骨,俨然是要将慕容念逼到骑虎难下的境地。
“这个嘛……”
慕容念似乎没有听出逍遥掌门话中的挑衅之意,依旧做认真思考状,而后那绮丽的冰眸一闪。
“慕容念年纪尚轻,此次能够承蒙掌门抬爱参与如此重要的会议已是荣幸之至。既然离殇宫听闻此事,便必不会坐视不理。因此逍遥派愿出多少人马,离殇宫必定与之同进同退,绝不躲闪推诿。”
慕容念悠悠将话说出口,立即将那烫手的山芋重新抛回逍遥掌门的手里。逍遥掌门心中气结,脸色也带了几分不悦。众人将热闹看到此处,知道不能再任由事情往过激的方向发展,于是连忙出来转移话题。
“既然离殇宫少宫主已经表态,那么,不知铸剑山庄意下如何呢?”
阿狸听到众人提到铸剑山庄,便知自己被掌门叫来恐怕正是因为此事。于是她起身抱拳,不卑不亢道:
“火狸在铸剑山庄中只是无名小卒,至于如此重要之事,火狸不敢妄自评断。晚辈这就去飞鸽传书向祖母禀告,因此关于铸剑山庄的决定,恐怕要晚些时日才能向各位作个交代。”
众人见火狸如此说,也连忙恭维。
“火姑娘此言甚是,倒是我等过于急躁了。”
逍遥掌门见今日已无什么再要商议之事,于是清了清嗓音,笑道:
“那么既然如此,还请各位掌门在敝处小住几日,一面等待铸剑山庄的回复,一面也好让我小尽一下地主之谊。”
众人闻言齐齐谢礼,连呼叨扰叨扰,便各自随着早已恭候多时的小童们去到预先收拾好的住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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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狸回房之后思虑片刻,便开始拟书信将今日之事向火芷禀报。待到招来信鸽将信成功送出之后,已过了晚饭时分。
阿狸觉得腹中并不饥饿,便没有去参加逍遥掌门用来招待各路掌门的晚宴,而是独自一人在别院中闲逛。不知不觉逛到自家师父住处的时候,见到师父房中的灯竟然还亮着,心中不禁一阵温暖。
月色淡淡银辉洒在这两间宁静的房舍之前,偶有青竹的淡淡香气环绕在鼻尖。屋子内微黄温软的光亮透过窗纸映了出来,却未见到师父那单薄而熟悉的身影。
想到师父平日贪睡,经常还未及将灯熄灭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此时,恐怕也是如此吧。
阿狸想到此处,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脚下脚步轻移,慢慢推开了师父的房门。
屋中有氤氲热气环绕,隐隐飘着皂角的清香。这样的味道,让阿狸不由心神一阵恍惚。直到听到耳边传来水声,阿狸才猛然惊醒。
然而为时已晚。
阿狸站在原处,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往头上涌。而她的眼前,一个半人高的浴桶中,自家师父正在桶中沐浴。乌黑湿润的发丝随意地轻挽着,其上幽幽泛着墨绿色的光泽。莹白如雪的肌肤如芙蓉出水,直刺得阿狸眼睛一痛。
似是感觉到有冷风吹过,寒筱瑟缩地打了个喷嚏。迷茫地直起身子,看到屏风后的门闭得好好的,他疑惑地眨眨眼,便又继续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