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大房外事厅里,闻大少奶奶已经处置好内宅事务。她站起来,跟身后送行的管事妇人们说着话,她无意中扫见院子里打扫的小丫头在厅门外,正跳着脚往里面打量着,见到她望了过去,便欢喜冲着她用力的舞动好几下双手。
小丫头这般跳跃举止,让闻大少奶奶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她很快的结束了话题。管事妇人们一个个也不是笨人,一个个笑着越发加快步子拥着闻大少奶奶出了厅门,她们也不象平日那般,会当着闻大少奶奶的面,往院子门口时,会特意放慢脚步,互相说两句话再离开。而是一个个快步往院子门口走去,连眼神都不曾交换一个。那个小丫头见到管事妇人们离开之后,赶紧跑到闻大少奶奶的面前来,行礼说:“奶奶,主子爷回来了。”
闻大少奶奶听了她的话,略有些不悦的瞧着小丫头说:“管事妈妈没有教导过你内院要遵守的规矩吗?”小丫头吓得低了头,眼圈略红的说:“奶奶,都是小的不是,学了总是忘记用上去。管事妈妈要我来过瞧奶奶忙完没有,说要是奶奶没有忙完,也要想法子催一催奶奶早些回房。”闻大少奶奶听这话有些诧异起来,继而想起闻秀桦今日休沐日,也许此时已经回来了。
她瞧着小丫头的胆怯神色,知她是府里的家生子,才入府来上工。瞧着年纪小,又是入院的新人,从前大约在家里野惯了,如今受着规矩管着,只怕这一时是有些上不了手。她温声说:“下次管事妈妈吩咐你再来寻我,你的举止要表现得大大方方。我们这样的人家,行事一定要端庄大方。”小丫头听出闻大少奶奶话里意思,她一脸惊喜交集的招起头望着闻大少奶奶,欢喜的说:“是,我会跟姐姐们用心学习规矩。”
小丫头很是机灵的退了几步,跟在闻大少奶奶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后面,她仔细的瞧着她们的举止。闻大少奶奶很快的回到自家院子门口,管事妇人急急的迎上来,见丫头们懂事的回避后,她挨近闻大少奶奶提醒说:“我瞧着主子爷回来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我赶紧送茶进去,主子爷吩咐下来,要院子里的人,行事安静一些。”闻大少奶奶有些疑虑的抬眼望向管事妇人,见到她一脸肯定的神情,闻大少奶奶越更觉得有事发生。
闻秀桦平日不是这样吹毛求疵的人,他对内院事务,从来不会多言一句。闻大少奶奶听了管事妇人的提醒,她轻轻推门进房,瞧见闻秀桦明显一脸烦躁神情坐在桌子边。闻大少奶奶想了想,便加重了脚步,故意把步子踩得重重的,总算惊扰得闻秀桦抬眼望了过来。闻秀桦是满眼怒色瞪了过来,他瞧见是闻大少奶奶后,他的眼神才转为缓和起来。他冲着闻大少奶奶招手说:“坐下来,我们难得在一处说说话,你平日里事多,都没有空搭理我。”
闻大少奶奶听他的话,立时好笑起来,明明平日里,是他稍有空闲,也懒得跟她说话。闻大少奶奶笑着按照他的意思,挨近他坐下来,打趣的说:“爷,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爷愿意分些心思给我,我都愿意多和爷说一些话。”闻秀桦听她的话,眉梢都带有暖暖的笑意。闻秀桦笑着说:“那,拾一日,我们夫妻单独去外面转转,可好?”闻大少奶奶被闻秀桦的话惊到,闻秀桦这般责任重的男人,可从来不会说这样哄人的话。
闻大少奶奶直接把手按向他的额头,觉得他体温如常后,她安心的放下手后,低声说:“爷,你跟我说,出了什么难事?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总会有解决的办法。”闻秀桦轻叹息一声,说:“今日,在外遇见一些人,突然记起我们定亲后的一些事情,又想着我们自成亲以后,你一直忙忙碌碌操作着家事,从来不曾有过悠闲的时光。我们一直也不曾如别的小夫妻一样,有机会真正的单独出过门。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觉得有些对不住,你嫁给我,让你受累了。”
闻大少奶奶先是喜悦,过后又想起什么,她的脸色白了白,强自镇静下来,笑着说:“爷,我觉得如今的生活,就是最幸福的日子。我没有受累过,家事也不是太多。祖父康健,父亲和母亲慈爱,家里一团的和气,和大多数的女人相比,我是活在蜜水里面。”闻大少奶奶说着话,一边细细的打量闻秀桦的神色,见到他的神情跟平日一样,她稍稍松了一口心气下来。闻秀桦伸手握向她的手,很有些感悟的说:“你们女人活得都不容易。”
闻大少奶奶刚刚安稳下来的心,又立时浮了起来,她试探的说:“爷,你今天在外面遇见什么不平的事?”闻秀桦侧目而视,自是瞧清楚闻大少奶奶眼底担扰的神色,他有些生气又有些心软起来,两人成亲这么多年,闻大少奶奶依旧无法完全相信他。闻秀桦瞧着闻大少奶奶说:“你要相信我,我这样的人,只能一心一用,实在无法花心。再说,我到底是母亲所生,我自小瞧到大,见够了母亲人前欢颜,人后,伤心忧怀的模样。
我早早就立下诺言,将来一定不让我的妻子,受母亲这种不能说出口的苦。”闻大少奶奶到底懂得闻秀桦,她知晓她的小心思,被闻秀桦瞧破后,略有些羞窘的说:“爷,你也不能怨我胡思乱想,如你这般优秀的人,我能死心塌地跟随着,别的人,一定能瞧着你好。我不担心那守规矩的人,我只担心那些脸皮厚,不守规矩的人。”闻秀桦伸手轻抚闻大少奶奶的头发,轻笑起来说:“原来你是这般待我的,我还以为只是因为姻缘注定的缘故。”
他们夫妻多年,难得在一处说这般的话,闻大少奶奶一张脸立时红透起来,直接把脸往闻秀桦身后埋去,又被他扯到怀里面来,他笑着说:“夫人,这般的话,下次多说给我说,不要一直藏在心里,你夫君喜欢听你说这样话,只要是你说的,我听后心里就大悦。什么样烦躁事,都被赶得远远的去了。”夫妻两人又亲昵一会后,闻秀桦才把在考场外的事情,一一说给闻大少奶奶听。
闻大少奶奶听后直接问:“你瞧着十八妹妹脸上是什么样的神情?”闻秀桦叹息着说:“我觉得不象平常女子的正常反应,她比我们表现得还要平淡。”闻大少奶奶立时庆幸起来,她低声说:“池春表弟一直受女子们的欢迎,从前他来家里做客,只要府里有宴会,他的身边总会围满一众小女子,而他的态度一直表现得温和可亲近。十八大约是瞧多了,所以从来不曾对他动过心思。
我原以为他在外面两年,在这些事情上面,多少会注意一些。听你的话,纵然是同窗好友们的妹妹,他一个定亲的人,也应该表现得端正一些。这桩亲事,千好万好,就是这一桩不好。池春表弟将来纵然不纳妾,他要迎什么红颜知己进家门,面上不坏钟家的规矩,只怕十八妹妹也是拒不了的。”闻秀桦仿佛想起什么,他立时跟闻大少奶奶说:“我觉得十八前后还是有变化,原本十八会跟我们一起上前去和池春表弟说话,后来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闻大少奶奶冷笑起来,说:“十八又不是一个傻的,会在这时候,跟那些不知事的人,去争这一分风头。这桩亲事,是钟家上门来求的。当日,我们府里,可从来不曾想过要把十八嫁进这样的人家。如果不是两家的关系,这桩亲事未必能够成就。三舅母一直觉得亏了池春表弟,我的心里,反而觉得误了十八妹妹,她嫁进门后,要面对一个再也对她喜欢不了的婆婆,还要面对一个对所有女子温和亲近的夫婿。”
夫妻两个说着闻春意和钟池春的事情,两人都觉得但愿闻春意这一世都没有机会对钟池春生情,不生情就不会伤情。闻秀桦心里还是有钟池春这个表弟,说完这话后,他又觉得一个妻子,对自已的夫婿还是要动情。他这种纠结心思,落在闻大少奶奶的眼里,只觉得他摇摆不定。她立时说:“爷,我们是十八的娘家人,将来池春表弟待女子总是这般亲近,事多后,以十八的性情,一定是受不了,闹起来,我们一定要站在十八这一边。”
闻秀玉兄弟和闻春意回到四房,他们兄弟的神情都不对劲,只有闻春意表现如常。闻秀节被闻朝青和金氏套话,一五一十把事情说出来了。闻朝青和金氏当时的脸色就阴沉下来,金氏低声说:“如果不是他们家来求亲时,表现得那般的有诚意,这桩亲事我原本是不想应承下来。池春少爷太过出众,实在不适合配上平常女子。”闻朝青黑着脸坐在位置上面,闻春意瞧着一房人的神色,她轻轻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