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览了部分案件之后,解冰似乎隐约找到了一种不太清晰的感觉。 为此他和队里的老侦查员赵昂川讨论过,不过仍然卡在设伏时间的选择上,几乎就是张着口袋等着贼上门,做到这种程度应该是有准确的情报支持,可偏偏是不可能有情报的,否则就不会后来又卡在翼城市无法进行下去了。
大上午的,两人讨论无果,直接出来敲响了周文涓的房门。周文涓随队一方面安排着大家的生活,另一方面在监控上帮把手,不过她可是参与过羊头崖乡的案子。解冰把自己的疑问一说,见周文涓仍然是那样腼腆地不愿开口的样子,他也急了,几乎是求着道:文涓,咱们好歹是同学,又是一个队,我还是组长,不能对我也防备吧要是信不过,你直说。
不是,解组长你别误会。周文涓慌乱地摆手,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文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余罪防贼似的防着我们赵昂川哭笑不得了,指着自己问,你看我像偷牛贼的同伙
赵哥,真没那意思,你们别多虑。周文涓不好意思道。
哎哟,你能把人急死呀。那这样你跟我说说,在羊头崖参案的整个经过。解冰坐下来了,周文涓想了想,把前因后果,以及在羊头崖乡发生的事细细一说。这倒好,听得解冰和赵昂川大眼瞪小眼了,本来不信,现在周文涓一说更确认了,那家伙还真是玩了几天,关键时候一设伏,轻轻松松一网成擒了。
可这样一来,两人更觉得余罪透着诡异了。周文涓细声细语道:你们提的问题,我们也问过他,每次问他,他都说让我们自己想,听别人说出来就不值钱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就那德性。
说到余罪,虽然评价并不高,可透着一股亲切的味道。解冰无暇注意这些,和赵昂川相视一眼,回头问着:那他在翼城滞留这么长时间,该有谱了吧
有了。周文涓道。
怎么回事赵昂川奇怪了。
他刚才打电话把孙羿吴光宇都叫走了,我想应该是差不多了。周文涓笑着道。
一听这话,解冰和赵昂川不问了,腾地起身,直奔着出门,边走边打着电话,找那几个货去了。余罪什么货色他俩很清楚,估计又要带人胡干去了
车停在了翼城东关街上的牌楼下,放眼望去,青翠的山峦连绵着,高度发达的房地产业已经啃掉了山的一面,依山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十几幢精致的小别墅,不过此时车里人无暇欣赏天然风景以及建筑风格,眼光齐齐地盯着山脚下一处很复古的大院木楼。
望远镜里,贺府牛头宴的镏金大字分外妖娆,迎着阳光,金灿灿的能亮瞎人的眼睛。这个位置相当好,从高速路一闪而过,都能看清那个大招牌。
董韶军正拿着笔记本,在做着一副百分比图,副驾上的郑忠亮几次想和他探讨一下,不过看人家专注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打扰。这当会儿连余罪也专注得厉害,好半天一句话也没说。
你们确定是这一家郑忠亮有点心虚地问,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问他。余罪一指身后。郑忠亮一回头,小心翼翼地问着:烧饼,你什么时候成神了能确定贺家是销赃户
我只提供理论和数据支持,具体什么你就不要问了划定的有三家,如果这三家都不是销赃户,那翼城就没有嫌疑户口了,最可疑的就是这家。别瞪我,是根据他们的出货量收购量判断的,前进路西郊两家屠宰场,和这里是一家对吧董韶军道,样子很肯定。
但一肯定,郑忠亮就不淡定了,说道:不但两家屠宰场,这老贺家是翼城的名人,一处牛头宴,两家酒楼,还有一处桑拿洗浴,据说在房地产上也有投资这样的大户,就我们所长都不在人家眼里呀。
除了这家叫贺名贵的大户,董韶军还划出了于向东刘晌两家翼城叫得上名来的人。三个人经营着四家牛头宴饭店,在当地差不多占据市场份额三成左右。这样的人,别说不一定有销赃的事,就真有,那还能叫事吗
说了半天没人理他,郑忠亮气鼓鼓地发牢骚:真郁闷,兄弟可是好心一片啊,现在最牛逼当属这些有搂钱本事的土豪啦
余罪看了半晌,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郑忠亮的啰唆,直接回头问董韶军:烧饼,怎么办
我已经声明了,我只能按你的要求提供技术和理论上的支持,实践得靠你自己打拼啊。董韶军笑着道。
大仙,你想个辙,把这几家给我弄来,换个地方说话。余罪侧头,征询郑忠亮了。
什么罪名郑忠亮吓住了。
销赃余罪道。
证据呢郑忠亮道。
暂时还没有。余罪道。
郑忠亮眼凸了下,喉结噎了下,他现在严重怀疑这帮余贱不是找牛来了,是找死来了。他哭笑不得地问着余罪道:余儿,你这警察当得真有水平,想整谁就整谁,你以为你是黑社会呀即便你是黑社会,这贺名贵光这个店里就三十多号人,就咱这几块料
真他妈废话,一句话,行不行吧余罪根本不管不顾,直接逼宫了。
不行,胡来呢。郑忠亮拒绝了。
那怎么不胡来,得想个辙啊余罪拍拍脑袋,这一拍,想当然的损招坏水就出来了。他问着郑忠亮和董韶军道,咱们这样,进他店里,想办法整事,打架闹事扮醉鬼砸东西找碴儿反正怎么都行,然后以扰乱治安的名义传唤法人只要有换个地方说话的机会,想办法诈出他来。
郑忠亮一翻白眼,不理余罪了。董韶军笑了半天,一摇头:绝对不行,你要想这样干,那干脆警察就别干了。
我倒想按正常流程来,可一个简单的传唤对他根本没威慑力啊,而且很容易打草惊蛇,万一真是这几个人,他们只要听到点风声,今年咱们还就别指望抓到贼了。余罪正色道。
这倒是,你正式传唤,能不能把人传到所里还得两说。不过郑忠亮可过不了心里这一坎,直说这几家如何如何。听得余罪火大了,吧唧给了他一巴掌骂着:警察当成你这样,干脆别干了,土豪怎么了你怕什么,万一整出来,你有功;万一整错了,省城重案二队接的案子,责任在他们。
这贱性,把那哥俩又逗乐了,不过再怎么说,二队来的也是一帮同学加同事,两人是死活不肯任由余罪胡来。
不一会儿,去叫人的李逸风把孙羿吴光宇带来了,几人一来,余罪那是喜出望外,扔下车里的董韶军和郑忠亮,把自己的想法细细一说。那边郑忠亮和董韶军一起挤过来,边听边笑边泼凉水。余罪说完,孙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少来了,你上次蒙我去跳海,差点赔上小命,这次还想骗我,你以为谁都傻呀你警服给扒了还能回家卖水果去,我们干吗去
哎哟,忽悠失效了,就是嘛,这事听得多玄乎,简直就是警校里坑人害人那些烂招的升级版,谁敢用呀在纪律队伍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了,谁心里能没点顾虑。孙羿不答应,余罪一看吴光宇,赶紧表白道:光宇,我没骗过你吧这事实在是一个人干不了,要不谁拉你们呢
你肚子上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是不是至于这么拼命吗吴光宇很不入眼地道了句。
余罪嘴一噘,眼一滞,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又走进了死胡同,就像曾经遇到的那场难局一样,你在维护法律的同时,同样也在触犯它,即便能得到大快人心的结果,可不管哪一方都会是伤痕累累。
一车人都噤声了,都知道余罪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甚至有人不悦地瞪了吴光宇一眼,责怪他不该提出来似的。
半晌,余罪笑了笑,用平缓的口吻道:我觉得吧,人活着,路被堵的时候很多,可心气不能堵;犯错的时候也会很多,可连错都不敢犯,谁还指望可能有对的时候其实只要对一次,我们就有可能把这窝贼刨出去。
这话说得,倒是让众人稍稍有些动心了。吴光宇叹了口气,直问着董韶军道:韶军,可能性有多大
很大。董韶军道,不过以他诚实而且严谨的性格,不会说大话,又补充道,也可能很小甚至全盘是错的,这个分析和划定范围是余罪做的,只能证明屠宰场饲养和放养大牲畜的区别,而不能证明放养的,就是贼赃。
一句严谨的话,又把余罪的鼓动给泼凉了,余罪好不懊丧,现在看董韶军也不顺眼了。正僵着,有人说话了,轻声叫了句:所长。
余罪没应声,他又叫了句:余哥,我成不
你众人以惊讶的眼神看向说话的人,是李逸风,消瘦的身形白净的脸面,鼻子上的胶贴刚刚揭了,面嫩得像个高中生,在这群人里显得很扎眼。不过李逸风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主,看一帮刑警以看傻逼的眼神瞅着他,他笑了,这一次坚定地和所长站一块了,一拍胸脯道,余哥您这办法,我觉得相当好,不过需要改动一下细节。
往下说。余罪乐了,没想到关键时候,支持他的居然是狗少。这家伙向来有事躲得比谁都快。
您说这打架闹事不好,咱们根本不需要。李逸风道,一指身下借的这辆车,笑着说道,咱们这路虎是现成的,咱们装个大爷,给他们找点事不就行了吗咱这脸不值钱,可那车值钱啊,就看这辆车的份上,谁也不相信咱是警察对不对
哎,对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余罪笑了,这灵感嗖嗖开始往脑袋里蹿了。
我给您支几招,咱大摇大摆进去,尽捡贵的点菜,吃完一摸口袋,哇,我钱包丢了,讹也讹着他饭店了再要不,咱们出门把车划一道,吃完饭下来就找他们麻烦,停你门口给划了,这么贵的车被划了,算谁的办法多了去了,要论玩这个,你们的脑袋就有点僵化了。李逸风道。众人此时才发现这小子身上的纨绔气质相当浓厚,那狗少真不是白叫的,还没准儿坑过多少呢。怨不得他爹把他赶到没人可坑的穷乡僻壤。
此时余罪可算发现宝了,一拉李逸风:走,咱们乡警自己解决,哼,还重案队土豪就把他们吓尿,来几个土匪,得把他们吓跑。
所长和乡警大咧咧下车了,咬着耳朵商量着,眨眼开着那辆路虎嚣张地走了。看得二队几位大眼瞪小眼,半晌,听得刚刚回过神来的吴光宇惊叹道:人才啊,我怎么感觉我跟余贱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啦。
众人哭笑不得,这事真不知道是该搭把手,还是就那么旁观着。直到解冰和李昂川追来,这几位还是傻傻地站着,看着路虎远去的方向在惊叹。
人才啊连他跟班的水平都超过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