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端着咖啡, 手插着兜缓缓说道:“狼人杀的规则针对的是弱者,一旦破坏规则的是强者,你们应该知道这会造成什么恶劣的影响。审判者的责任是维护公平和稳定, 如果公平要用稳定换取, 按照现在审判者的性子他应该会选择放弃公平。”
沈珉皓担忧地看着崔以烈, 说道:“说到实力, 据我所知因为巴克狼人部落里优胜劣汰的残酷规则, 巴克狼人的实力已经强悍到令人咋舌的地步。狐狸一族的村长已经是高阶之上的村民,却被人就这样不明不白、轻而易举地挖去了心脏!这简直不可思议!”
宫灿熙不以为意地否认道:“有可能是十几个狼人对付他一个呀,这又并不能说明什么。”
房间中安静下来, 崔以烈桃花眼微垂,手指紧紧捏着咖啡杯子的边沿。
一团接着一团的疑惑扑面而来, 而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最让他担忧的不是巴克狼人一族对村民疯狂而不动声色的围剿, 而是那个一直出现在叶苒身边,神秘又危险的银发少年。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小苒的身边,这一切都让以烈感到心慌。
此时,一直静静靠着沈珉皓胸膛的阿玉看着抱着自己的少年吃瘪的神色,终于开口:
“是一个人。”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女孩紫色的眼眸像是漩涡, 淡淡重复了一遍, “是一个狼人, 仅仅用了三招就挖出了村长的心脏。”
“什么?!”宫灿熙不可置信地叫道。
沈珉皓轻轻拍着阿玉的背脊, “阿玉别怕,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们才有解决的办法。”
崔以烈皱眉:“是巴克部落中的长老级人物吗?”他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那个狼人教父——伯格, 如果是他出手的话,是解释得通的。
阿玉轻颤着睫毛,断断续续地说道:“不,那个人很年轻,大概……跟崔以烈哥哥一样大的感觉。”
崔以烈皱眉,紧紧追问道:“大概呢?阿玉可不可以说得再清楚一点,体型声音动作之类的,还能再描述吗?”
沈珉皓护着女孩,说到:“以烈哥不要逼人家小孩子了,狼人一般动手是在夜晚,而且都是身披黑袍的,当时场面肯定很乱,她一个小孩子怎么能看得这么清楚?!”
阿玉回头抱着沈珉皓的脖子,像只受惊的小兽:“那人的动作在黑暗中很快,比村长还要快!当时我看见,村长想要跑可是那个人就嗖地一下挡在他的面前……”
众人的心跳齐齐漏了一拍,狐狸的速度在村民中算上等,而狐狸的村长速度肯定更快。
阿玉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看见村长站在那里,而那个人一下子就掏出了村长的心脏!”
宫灿熙神色凝重:“他没有说话吧,那你怎么知道他很年轻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有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我看到了。”拥有深紫色眼眸的女孩静静说道,“风将他的帽子吹下来,我看到了他的侧脸,是极其好看的轮廓.”
俊美年轻的能力者;能被原非野称为前辈;轻松地命令北极狼做事——崔以烈的手指不可抑止地颤抖,他硬声道:“等一等。”
宫灿熙看着脸色极其难看的崔以烈,担忧说到:“阿烈,怎么了?”
崔以烈转身从抽屉中拿出一叠资料,哗啦啦地翻开之后在一张只有照片几乎是空白的页面停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张照片取下来,桃花眼里带着被欺骗的愤怒走到阿玉的面前,蹲下身跟女孩紫色的眼睛对视着:“你见到的那个人,是他吗?”
沈珉皓皱起眉,看着照片上的人,正是赢朗。
没想到,阿玉一下子害怕地捂着眼睛:“不。”
不是?
看着阿玉奇怪的反应,崔以烈微怔,而沈珉皓松了一口气。
只听阿玉继续说道:“那个人的头发是银灰色的!”而照片上少年的头发是黑色的。
银灰色的头发,崔以烈下一秒将照片揉成了一团,气急反笑:“呵,很好,真的是好极了!”
一个狼人,几乎将他们所有人骗的团团转!
沈珉皓有些焦急:“阿玉,你真的看清了吗?会不会认错了?”他看着崔以烈和宫灿熙,“赢朗虽然嘴损,但他对小苒姐确实很好,会不会——”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与崔以烈的对视中仿佛想通了什么。
“阿灿,马上把所有狼人的资料调出来!”
意识到失态的严重,宫灿熙说了一声好便打开电脑开始搜索。
沈珉皓紧紧地皱着眉——叶苒的卡牌被封印起来了,而那个狼人一直潜伏在她的身边,为的不就是等到封印解除的时候夺取卡牌?!不待沈珉皓说话,崔以烈就已经拿起手机拨通了叶苒的电话——
在漫长的手机铃声里,崔以烈几乎是反手一拳打在墙上:“混蛋!”
广场上人来人往渐渐多了起来,时针转完了最后一圈,指针正好指到了十一点五十。
叶苒笑眯眯地看着周围的人拿着孔明灯准备到了十二点的时候放飞,灯火将他们的脸庞映照的极其温柔,少女不由得觉得,那正是来自平凡世界的温暖。此时口袋中的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叶苒掏出来看见上面闪烁着‘以烈’的名字,忍不住惊讶,她按下接听键:“喂,以烈吗?你找我?”
“小苒,你现在在哪里?”手机那一边,崔以烈的声音是藏不住的紧张和焦灼。
叶苒坐在喷泉旁,点了点脚尖笑道:“马戏团刚刚演出完,我现在在时代中心广场,这里有很多人在放孔明灯。”
另一边崔以烈沉默下来,叶苒有些疑惑,出声问道:“喂?以烈,你怎么不说话?”
“赢朗在你身边,对不对?”只听少年硬声问道。
叶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恩对,刚才他去买东西去了,让我等他。”
又是一阵沉默,正当叶苒摸不清头脑的时候,手机屏幕的灯光一闪一闪起来:
“小苒,现在我说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绝对没有在开玩笑也没有在骗你,而且你要按照我说的话做。”
叶苒眨了眨眼睛,从以烈的语气她感觉出是很严重的事情,她点点头说道:“嗯,好我相信你,你说吧。”
“马上离开赢朗。”
少女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为什么?”
“他是狼人!”
叶苒感到荒谬,下意识地反驳道:“可是以烈,赢朗他说过他是守卫!”
手机的另一头一下子换成了另一个人,是沈珉皓的声音:“小苒姐,我发誓狼人杀的世界里从来都只会有一个守卫,而我才是真正的守卫者!”
紧接着,又变成了崔以烈的声音,“小苒你相信我,他接近你是想要你身上被封印了的纳亚卡牌!你是平民,他是狼人,你们是注定的死敌!”
手还维持着拿着手机的动作,叶苒怔怔地望着在人群对面端着热饮朝她走来的银发少年,手机中的声音渐渐模糊,取而代替的则是一段陌生的对话,仿佛生生挤进记忆让她措手不及:
……为什么你的身上没有村民的味道?
……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但是作为交换你要给我你的眼睛。
手机里传来焦灼的话语——
“小苒?!”
“小苒姐,你在听我们说话吗?”
叶苒有些无力地放下手,屏幕上的光芒渐渐地变暗下去。
银发少年走到少女的身边,俊朗一笑,将手中的一杯热饮递给她:“天气冷了,喝点热的吧。”
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年,可以每次在其他狼人找到她之前将她带走?叶苒的睫毛微颤,她垂下眼伸出手想要接住但是杯子的温度却仿佛明火一样,将她的手指灼伤,疼得她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怎么?很烫吗?”赢朗看着伸回手的少女有些惊讶地问道,而他雕刻般完美的眉眼在月光灯火下显得越发俊美。
为什么他当初会说,帮她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那么代价是什么?她的性命?
终于注意到叶苒的不对劲,银发少年微微皱着剑眉,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蠢苒,你生病了吗?”
为什么他可以轻易地控制从不会轻易相信人类的北极狼……游刃有余?
赢朗的目光渐渐冷下去,他静静地注视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半响问道:“蠢苒,为什么你不说话?”
叶苒抬起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茫然无措,她喃喃问道:“赢朗,你,想要从我身上索取的报酬是什么?”
一道光快速地从赢朗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他紧紧盯着眼前忍不住颤抖的少女,银发少年沉默下来,而他耳朵上的十字架在灯火中发着冷冽的光芒。
赢朗扯了扯嘴角:“我要的报酬,我随时都可以取走。”
胸腔中盈满了被欺骗的凄惶与愤怒,叶苒抬起眼看着身前的银发少年——
她那么相信他,她一直以为,他不会欺骗她。
然而这种被最信任的人欺骗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在赢朗灼人的视线中,叶苒败下阵来,将手挡在额头前,想要遮住自己的狼狈:“所以,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她心脏中的卡牌吗?
如果只是这样,他大可以直接取走她的心脏。
叶苒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锁骨分明,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带着难掩的水汽。她抬头,看着月光下俊美得像从中世纪走来的暗夜妖精,眉眼轻触地问道:“你对我说过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的几句是假的?
说着,少女有些荒谬地扯了扯嘴角:“……又或者,根本全部都是谎言,而从头到尾都是你导演的一场戏?!”
身后从古老的钟表里发出遥长的钟声,昭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伴随着钟声的响起,千百盏孔明灯缓缓飘向黑色的天幕,遥遥看去像极了一段长长的灿烂星河。
相比于神情激动的叶苒,赢朗冷静得超乎异常。少年抬起头看向夜幕中温暖的‘星河’,他狭长漆黑的双眼如同寂夜中凄美薄凉的月光,又像神秘的月光下潋滟流淌的墨绿色潭水。而他的手指几次握紧成拳,但又无力地松开,就像漂浮在风中的灯盏。
半响,银发少年的唇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不知道在嘲笑着什么,也许是别人,又或者是他自己。
“所以,你知道了什么?”赢朗嘴角扯出一个嘲弄的弧度,抱着胳膊无所谓地问道。
他这样说,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谎言。
叶苒向后倒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赢朗。
她以为他会向她解释,或者是极力地否认。然而,他就那样轻易地承认了。
心在赢朗带着嘲讽的目光下密密麻麻地痛起来,叶苒慌张地低下头怕自己的泪光被人看到,鼻尖通红可嘴角仍有一个淡淡的弧度:“所以,你承认一直以来,你都只是在骗我?”
欺骗?谎言?
这是想要这个国度想要平安地活下去,必须学会的两件事情。
少年的银发如同渡了一层寒霜,衬托着左耳上的十字架,而他挑起剑眉一步步地逼近叶苒,目光冰冷而危险,带着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我不会撒谎,也没有耐心去骗一个白痴!”
身为巴克狼人一族最优秀的杀手,他的能力不需要他对任何人去说任何无意义的谎言。
叶苒激动地抬起头,她看着这样陌生的赢朗,第一次从少年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强悍压力,对于身为平民的她一种相生相克的强大压力——
“所以呢,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