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气贯文武与世争(下)

而且据韩冈所知,通过解试后的士子,称为贡生,也可称为举人。但与后世的举人不同,这不是一种终身通用的资历,而是一次性的资格。这次通过解试,去京中考进士不中,那三年后如若想再考进士,还得先参加解试并通过,否则照样没有贡生资格,去不了京中。

除非朝廷能改诗赋取士为经义策问取士,否则韩冈便无望一个进士。尽管如此,韩冈也从没有动过抄袭后世诗词的打算。没有底蕴就别骗人,你可以欺骗一时,却不可能欺骗一世。诗词歌赋是统称,不是抄两句歪诗就够的。

就算靠两首诗词换了点名声,到时有人请去赴宴,去还是不去?此时的宴席都要作诗助兴,一个剽窃者能在酒席上就做出应景的诗句?

这个时代文人的社交活动主要就是参加诗会。韩冈的记忆中就有七八次的经历。诗会上作诗,要分韵限韵,指物为诗。诗还要合情合景,不能海阔天空地乱来。韩冈不认为自己能达到被限定了韵脚,看着风景、器物,就能诌出一首好诗的水平。还有几人联句,押着韵脚,你一句我一句,将一首长诗敷演出来。这样的联句诗,不但韩冈的记忆中有,在红楼梦等古代小说中,也多有提及。

只有一两首上品,其余诗作皆是平平,在诗会上的表现甚至让人难以入目,差距如此反而会惹人疑窦。若本来就是八十多分的水平,一下考个满分,还能说是进步了。但本来只有二三十分的水准,得个一百分,哪个会相信?!

韩冈的前生留下的记忆中有诸多名家文集——虽然细节寥寥,但目录还是有的——其中诗词只占了小部分,除此之外,有表、有章、有传、有记、有论,还有赋、状、书等文体,不是局限于诗词两事。真要冒充个文学大家,各种文体都得涉猎。总不能只会诌两句诗词,赋不会写,表不会写,传记也不会写罢?

你可以找个借口说不再作诗,但日后找你写行状,写墓志铭,写事记的总不会少,外人可以不理,亲朋好友难道还能推吗?这时又该怎么蒙骗过去?事实上,没有点真材实料谁能蒙混上几十年?!

人心险恶,而文人尤甚。江淹仅是文字稍稍退步,就被嘲笑成江郎才尽。如果诗才忽高忽低,只有几首好诗出场,有可能不被人说成剽窃吗?

而且会做诗不代表会做官,历代重臣,有文名的极少极少。李白、杜甫都是一辈子潦倒,何必跑上去添个自己的名字。而且要当官,也不只进士一条路。陕西的进士一向不多,但当官的并不少,并不是非要考进士不可。

除了进士科外,朝廷还设有明经科等科目的举试,以选拔人才。韩冈的经义水平不错,明经科的难度又不高,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三十岁考上明经已经算老了,五十岁考上进士却还算年轻。前身留下的底子还在,韩冈自问只要辛苦几年,拿一个明经下来肯定要比进士容易得多。

即便不想参加考试,韩冈还有受人举荐而得官一途,这也是他信心的来源。西北战事频频,对人才的渴求远高于其他的地区。韩冈如今习练箭术,也是为了博个功名。只要比武夫有文才,比文人有武力,再凭借自己的头脑口才,混个出身真的不算难。

二十多年前,李元昊举起叛宋大旗,党项骑兵在西北纵横无忌。当时的北宋,已经三十余年不闻金鼓,朝中无人可用。范仲淹、韩琦等名臣,陆续从朝中来到西北,将陕西局势安定下来。这期间,多少关西英才都借势得荐,入朝为官。又有多少军中小卒趁势而起,一跃登天。

韩冈的老师张载,本也可能是其中的一分子。张载当时曾上书范仲淹,打算收复青唐吐蕃,作为攻打党项人的偏师。后来因范仲淹的劝告,张载才弃武从文去考了进士,并开始授徒讲学。可他自始至终都没忘了教授弟子兵法战策的学问,在如今大宋的各个儒家学派中,张载的关中学派【简称关学】是最为重视兵法的一脉。

张载三年前在京兆府的郡学中讲学,两年前为签书渭州军事判官,辅佐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蔡挺处置军事,闲暇时也为诸徒授业,去岁又应邀在武功县绿野亭聚徒讲学。也许在中原横渠先生名气尚不算大,但在关西他却是德高望重,关西士子对其闻风景从。

韩冈忽然自嘲而笑,说来说去,还是要靠自己的老师。曾拜张载为师,的确是自家的运气。不论哪个时代,出身名师,又有同窗守望相助,博取名望自当比其他的人要容易许多。张载这位老师是他此时最大的依仗,理所当然的韩冈必须去更深入地了解张载的理论。也就是基于这个理由,最近这段时间韩冈有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整理温习当初在张载身边听讲时留下的笔记上。

“虚空即气。”“气之为物,散入无形,适得吾体。聚为有象,不失吾常”“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为太虚”。

这张载对天地自然的看法,世界以气为核心,天地万物皆由气而生。把“气”替换成物质,“太虚”替换成宇宙,可以看出张载的理论根源是唯物的,“气块然太虚,升降飞扬,未尝止息。”

此是“运动绝对性”的另一种表达方法。

“聚亦吾体,散亦吾体,知死而不亡者,可与言性矣。”

好罢,这一句根本就是物质不灭论——死也罢,活也罢,肉体不会随着死去而消失——所以叫做“死而不亡”。

除了这些之外,韩冈还从笔记上一些张载所说的残章断句中看到了量变转向质变的理论,虽然张载将之称为“渐化”和“著变”。还有与对立统一有关的辩证法的雏形——“一物两体……此天之所参。”

虽然张载的言论可谓是佶屈聱牙,不似后世说得那般简单明晰,可韩冈并不会因此而轻忽视之。因为张载的气学理论,跟韩冈所秉持的哲学理论有许多共通之处。只要换个说法,甚至可以把原子论、元素论、辩证法等后世的自然科学理论改头换面的融合进去。而且这些属于自然哲学范畴的理论,是经过千百年无数人的验证,其严谨性远高于气学理论,又能通过实验加以验证——也即是符合儒家格物致知的教导。

将后世的自然科学理论打包成气学,是个很有趣的想法,韩冈觉得其中很有成功的可能。一旦成功,不但张载留名青史的不将仅仅是简单的四句豪言,他的气学理论同样将会流传后世。而韩冈梦寐已久的权力和地位也将会随之而来。

韩冈这几天闲暇之余便是设定计划表,给自己划定了时限,打算花上半年时间,将这一包容在气学中的新理论编写出来。对于创造一个新理论来说,这个时间不算长,可以说是很短,但对韩冈已经足够。因为他的打算并不是创造一门学术取代气学,而是用自己已经明了的理论去弥补气学的不足。同时还要留着进步的空间,以供日后逐渐改进。

超前时代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那就是疯子。韩冈没有挑战整个社会的狂妄,他不是堂吉诃德。他的目标是能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权位,仅此而已,并不贪心。唯有这一点,他不会为任何事所动摇。

一个能自圆其说的系统,要按步骤慢慢来,不可能一蹴而就。同时,这也是给自己逐步提升名望的机会。同时逐渐提升的名望,便能给自己带来自己想要的权位。权位的提升又能反过来推动学说的推广。学术和权位,两者是互相促进。没有权势的辅助,一门学说想要散布开去,都是要几十年上百年的工夫。

韩冈对历史不甚了解,但也知道理学在历史上的地位。作为理学始祖的程颢、程颐,却正是自己老师的表侄——去年自家还见过程颐一面,那是个用严肃死板包装起来的让人生厌的中年人,挑剔苛刻的目光,让每一个张载的学生都战战兢兢,唯恐哪处失礼丢了老师的颜面——可就算到了南宋的朱熹那里,理学也没能一家独大,甚至还因政治原因被禁止过。

只恨自己当年在火车上闲来无事翻看朱熹的传记,并没有深入的去了解其中的细节,见到关于理学的章节便跳过去,反而对朱熹收尼姑、扒儿媳的八卦关注甚多。这就叫有钱难买早知道,韩冈现在可谓是悔不当初。

静下心来,韩冈埋首伏案,细心钻研。等到他稍有成果,书信往来也好,直接去见面也好,新的理论只要能引起张载的兴趣。自己在关中士林的名望,也便奠定了第一步。

第三十九章 遥观方城青霞举(二)第三十七章 朱台相望京关道(四)第三十章 狂潮渐起何可施(中)第十章 却惭横刀问戎昭(二)第一十八章 秉烛待旦已忘眠(下)第三百零四章 不悖(八)第五章 冥冥冬云幸开霁(三)第一十三章 不由愚公山亦去(四)第一十二章 锋芒早现意已彰(十六)第三十六章 沧浪歌罢濯尘缨(二十九)第二十八章 大梁软红骤雨狂(七)第二十章 土中骨石千载迷(五)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二十三)第四十章 帝乡尘云迷(二)第四十二章 潮至东崂触山回(下)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无(九)第四十三章 庙堂垂衣天宇泰(十四)第二十八章 夜钟初闻已生潮(三)第二十五章 阡陌纵横期膏粱(四)第四十四章 文庙论文亦堂皇(二)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无(八)第八章 朔吹号寒欲争锋(十三)第一十五章 焰上云霄思逐寇(十七)第一十六章 山入四荒更郁苍(上)第二十六章 仕宦岂为稻粱谋(下)第二十一章 欲寻佳木归圣众(九)第二十九章 顿尘回首望天阙(十四)第三十一章 九重自是进退地(十五)第三十一章 停云静听曲中意(二十五)第二十三章 铁骑连声压金鼓(八)第一十四章 飞度关山望云箔(二)第二十章 敌如潮来意尤坚(下)第一十一章 城下马鸣谁与守(十)第二百零五章 变故(二)第三十二章 吴钩终用笑冯唐(二十)第三十五章 历历新事皆旧史(一)第二十八章 大梁软红骤雨狂(三)第一百五十九章 京师(一)第一十八章 霁月虚明自知寒(中)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四十八)第四十四章 秀色须待十年培(三)第三十九章 欲雨还晴咨明辅(九)第一十七章 往来城府志不移(三)第一十一章 五月鸣蜩闻羌曲(四)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十三)第一百四十六章 梳理(十六)第一十九章 萧萧马鸣乱真伪(二)第二十九章 浮生迫岁期行旅(五)第四十四章 文庙论文亦堂皇(一)第四十三章 竹纸知何物(上)第一十三章 晨奎错落天日近(二十二)第三十七章 异乡犹牵故园梦(下)第四十八章 浮云蔽日光(上)第三十四章 为慕升平拟休兵(二十一)第二十一章 欲寻佳木归圣众(九)第二十六章 当潮立马夜弯弓(下)第八章 太平调声传烽烟(四)第二十六章 任官古渡西(四)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七十四)第四十七章 百战功成朝天阙(下)第四十六章 易法变制隳藩篱(三)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七十六)第十章 千秋邈矣变新腔(十)第三十二章 忧勤自惕砺(下)第四章 流水(上)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二十三)第三十四章 为慕升平拟休兵(十七)第二百三十五章 新议(一)第三十九章 欲雨还晴咨明辅(四六)第三十三章 旌旗西指聚虎贲(五)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五十六)第三十五章 势颓何来回天力(上)第三十七章 骤风(四)第四十一章 礼天祈民康(四)第五章 流水(中)第三十三章 枕惯蹄声梦不惊(一)第一百二十六章 消息(中)第三十六章 骤风(三)第三十二章 金城可在汉图中(九)第四十一章 顺风解缆破晴岚(上)第一十六章 绮罗传香度良辰(上)第四十六章 八方按剑隐风雷(十)第一百七十六章 变迁(三)第八章 朔吹号寒欲争锋(十二)第二十章 庙堂(十一)第二十七章 京师望远只千里(八)第二十二章 汉唐旧疆终克复(下)第二十二章 明道华觜崖(四)第六章 气贯文武与世争(下)第三十三章 道远难襄理(上)第三十一章 停云静听曲中意(四)第一十五章 庙堂(六)第三十二章 金城可在汉图中(七)第三十六章 望河异论希(四)第二十五章 闲来居乡里(八)第三十章 众论何曾一(二)第三十三章 枕惯蹄声梦不惊(十八)第二十九章 百虑救灾伤(四)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无(二十二)第三十二章 营中纷纷难止休(下)
第三十九章 遥观方城青霞举(二)第三十七章 朱台相望京关道(四)第三十章 狂潮渐起何可施(中)第十章 却惭横刀问戎昭(二)第一十八章 秉烛待旦已忘眠(下)第三百零四章 不悖(八)第五章 冥冥冬云幸开霁(三)第一十三章 不由愚公山亦去(四)第一十二章 锋芒早现意已彰(十六)第三十六章 沧浪歌罢濯尘缨(二十九)第二十八章 大梁软红骤雨狂(七)第二十章 土中骨石千载迷(五)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二十三)第四十章 帝乡尘云迷(二)第四十二章 潮至东崂触山回(下)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无(九)第四十三章 庙堂垂衣天宇泰(十四)第二十八章 夜钟初闻已生潮(三)第二十五章 阡陌纵横期膏粱(四)第四十四章 文庙论文亦堂皇(二)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无(八)第八章 朔吹号寒欲争锋(十三)第一十五章 焰上云霄思逐寇(十七)第一十六章 山入四荒更郁苍(上)第二十六章 仕宦岂为稻粱谋(下)第二十一章 欲寻佳木归圣众(九)第二十九章 顿尘回首望天阙(十四)第三十一章 九重自是进退地(十五)第三十一章 停云静听曲中意(二十五)第二十三章 铁骑连声压金鼓(八)第一十四章 飞度关山望云箔(二)第二十章 敌如潮来意尤坚(下)第一十一章 城下马鸣谁与守(十)第二百零五章 变故(二)第三十二章 吴钩终用笑冯唐(二十)第三十五章 历历新事皆旧史(一)第二十八章 大梁软红骤雨狂(三)第一百五十九章 京师(一)第一十八章 霁月虚明自知寒(中)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四十八)第四十四章 秀色须待十年培(三)第三十九章 欲雨还晴咨明辅(九)第一十七章 往来城府志不移(三)第一十一章 五月鸣蜩闻羌曲(四)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十三)第一百四十六章 梳理(十六)第一十九章 萧萧马鸣乱真伪(二)第二十九章 浮生迫岁期行旅(五)第四十四章 文庙论文亦堂皇(一)第四十三章 竹纸知何物(上)第一十三章 晨奎错落天日近(二十二)第三十七章 异乡犹牵故园梦(下)第四十八章 浮云蔽日光(上)第三十四章 为慕升平拟休兵(二十一)第二十一章 欲寻佳木归圣众(九)第二十六章 当潮立马夜弯弓(下)第八章 太平调声传烽烟(四)第二十六章 任官古渡西(四)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七十四)第四十七章 百战功成朝天阙(下)第四十六章 易法变制隳藩篱(三)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七十六)第十章 千秋邈矣变新腔(十)第三十二章 忧勤自惕砺(下)第四章 流水(上)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二十三)第三十四章 为慕升平拟休兵(十七)第二百三十五章 新议(一)第三十九章 欲雨还晴咨明辅(四六)第三十三章 旌旗西指聚虎贲(五)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五十六)第三十五章 势颓何来回天力(上)第三十七章 骤风(四)第四十一章 礼天祈民康(四)第五章 流水(中)第三十三章 枕惯蹄声梦不惊(一)第一百二十六章 消息(中)第三十六章 骤风(三)第三十二章 金城可在汉图中(九)第四十一章 顺风解缆破晴岚(上)第一十六章 绮罗传香度良辰(上)第四十六章 八方按剑隐风雷(十)第一百七十六章 变迁(三)第八章 朔吹号寒欲争锋(十二)第二十章 庙堂(十一)第二十七章 京师望远只千里(八)第二十二章 汉唐旧疆终克复(下)第二十二章 明道华觜崖(四)第六章 气贯文武与世争(下)第三十三章 道远难襄理(上)第三十一章 停云静听曲中意(四)第一十五章 庙堂(六)第三十二章 金城可在汉图中(七)第三十六章 望河异论希(四)第二十五章 闲来居乡里(八)第三十章 众论何曾一(二)第三十三章 枕惯蹄声梦不惊(十八)第二十九章 百虑救灾伤(四)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无(二十二)第三十二章 营中纷纷难止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