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灰色的身影立在热闹已经逐渐散去变得较为清冷的街道一旁。
傍晚时分，太阳西落，余晖铺满街道。
路上行人神色匆匆，或是快步回家，或是收装货物，或是相约告别。
月牙想起师兄以前也不是太喜欢灰色，他倒是比较钟情于青色，衣服大抵都是那个颜色。
灰色这种颜色总让人心里无端生出压抑，如暴风雨即将来临时天空的颜色，灰暗，阴沉。
可是几次见师兄，他都是穿着普通的灰色长衫，若不是头上那个明显的斗笠，月牙是不会发现隐于人群中的师兄。
月牙想不通，师兄到底为何要遮着颜面不敢示人。
而斗笠的下面，叶子轩的嘴角露出只有见到月牙后才会出现的安心笑容，可是一笑，竟生生地扯痛伤口。
他何尝不知道城主府门口眼线众多，他这样贸然出现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利于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
可是，他真的太想她了。
所以，脚听从了心愿，出面见她。
上次她被轩辕荀抓去时他正被大人召唤回京，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得知她遇险的消息，当他急冲冲地从京城赶回来时，她早已和南宫宸有情人终成眷属。
师妹终于等到她想要的了，他作为师兄，是否应该给她祝福。
可是他想要的，这一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并不贪心，也不敢奢望能拥有师妹的感情，他只是想回到和师妹一起在烬阳山庄生活过那些时光，回到和她作为搭档共同完成刺杀任务时那些惊心动魄的经过。
那些回忆，那些过往是属于他和她独有的，没有南宫宸，没有司寇棋。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原本的轨迹，留给他的是一个摸不清的命数，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一心只想维护师妹，只忠心于烬阳山庄和百里瑶嫣的叶子轩。
现在的他，满目苍夷，容貌不复当初，心境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当初他和师父还有烬阳山庄的其他人被轩辕奕关押在一起，记不清是师父死了多少天以后。
轩辕奕像是发了魔，把当时牢房里烬阳山庄剩下的其他杀手一一折磨致死。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以残忍的方式死去，那种等待凌迟处死的绝望让叶子轩不寒而栗，从足到头生出寒
气，那是从前面对任何一个人时都未曾有过的心情，轩辕奕太可怕了。
当所有人都被杀完，只余叶子轩最后一个人，他知道自己已走到陌路，下一个就是他了。
当他被捆绑在邢具架上，看着所有折磨过自己同门的邢具，脸色苍白如纸，天地间只余他剧烈的心跳声。
他不怕死，但他怕生不如死，他没有忘记每天在牢房里听见其他同门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求饶声，呐喊声，辱骂声，哭泣声。
所以当那个权倾朝野的男人出来在他面前时，他仍然不敢相信那些求饶的话回事从他的口中说来。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想死，他生命的最后，那抹绿色的倩影跃入脑海，激起他求生的强烈渴望。他想要活下去，想要见到她。
于是，他选择了最不堪的方式来活着，成为轩辕奕的走狗，替他办事，为他卖命。
而代价就是，轩辕奕红通红的竹炭毁了他的面容。
他忘记了师父的被害，忘记了同门的惨死，从此把尊严良心碾碎，做一个没有血肉的工具，只是为了能活着。
轩辕奕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杀了南宫宸。
叶子轩得知这个命令时，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兴奋，杀了南宫宸，就能得到师妹，就能回到以前，好像那些罪孽就能洗刷掉，仿佛找到可以让自己活下去的最佳理由。
叶子轩来到汴州，却不急着刺杀南宫宸，南宫宸身边有四大暗哨，武功卓越，各有所长，不是那么轻易对付的。
所以他先联系上了肖婆婆，只说自己逃出生天，同时也得知月牙的近况。
原来她一直在追寻南宫宸的身影，原来她的心里从来都只是为了南宫宸一人，他这个相处四年的师兄，在她心里竟然没有一席之地。
叶子轩只记得从那一天，每天都过得魂不守舍。
他一定会竭尽所能，不是为了完成轩辕奕的任务，而是为了内心的仇恨，杀了南宫宸。
月牙走到师兄身旁，左右看看，低声问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月牙，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叶子轩沙哑的声音从斗笠下面传来。
月牙诧异，还是点点头道：“好。”
两人挑了一间不太明显的客栈，进了包间坐下。
“师兄，你最近都做些什么呢。”
月牙只是以平常的口吻问道，却见叶子轩身形一晃。
她莫非是知道了？肖婆婆不是说守口如瓶吗。叶子轩心里一怔，再看月牙并没有太多情绪面容，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师妹，你过得好吗。”叶子轩并不回答月牙的问题，反而新挑起了一个话题。
这一问，让月牙脸上带了些神采，轻笑道：“比起以前，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月牙也只是把心里所想的说出来，丝毫没注意自己的话是怎样撞击着叶子轩的心房。
“那就好。”叶子心里轩苦涩。
想起那天肖婆婆和他商谈的事情，到时候肖婆婆会和叶子轩里应外合，共同刺杀南宫宸，到南宫宸死后再合力把月牙带走，带出大夙。
至于去到哪肖婆婆并没有说，叶子轩虽然好奇，但没有问，肖婆婆允诺他，到时候他便可以常伴与月牙身旁，哪怕只是作为她的师兄这样的身份存在一生，叶子轩也甘愿。
如果不幸死了，那么就让他带着对她的爱，对师父的愧疚，对烬阳山庄的罪孽一同长埋于地下吧。
月牙叹了一口气，对叶子轩说道：“师兄，如今你我们早就不是烬阳山庄的人，脱掉了杀手的身份，我们更应该好好的为自己活着，去追求心中所想。”
叶子轩苦笑，心里道，我想追求的就是天天能够见到你，看见你的笑你的哭你的一切喜怒哀乐的平淡生活，可是，竟是这样困难。
“月牙，如果有一天师兄做了令你不开心的事，你会原谅师兄吗？”
“师兄，你会这样做吗？你会让月牙不开心吗？”月牙反问道。
“月牙，我最想做的就是让你开心一辈子，不会再有那些悲伤的情绪萦绕着你。”叶子轩似表白的话语让月牙心里更加不好受。
以为师兄见到她和南宫宸这么幸福，也就会放下心中的执着，没想到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恋着她。
可是爱情，本就是一心一意的事，哪里掺得下半点瑕疵。她心里有了南宫宸，满满都是他，再也腾不出半点地方为别人。
和叶子轩谈完出来，天已经黑了。
不知为何，月牙总觉得叶子轩今晚有些不同，好像和她说完一番话后，他会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月牙看着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师兄的背影，心里沉重感扑面袭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