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云起巫山梦

入夜。

弦月如钩,撇下清冷的光华,衬得原本就凄迷的夜,显得更加苍凉。

这雪山之上比不得那些寻常人家,房前屋后,少有欢闹,更多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在这极致的清冷中,肆意喧哗。

因此,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也显得格外刺耳。

正打算歇息的周素妍听着蹙了蹙眉,只低声问道:“谁?”

“素素,是我。”

她已经很久不曾听人如此唤她。

也只有那个几乎已经被她忘了音容的旧人,在许多年前,曾经对她这般亲昵。

只是如今听来,这个声音竟是莫名地恶心。

“何公子有事吗?”周素妍连手指头都不曾动一动,只是冷冷问了一声。

“我……我没事,”何偅舒话音低沉,“那日邀你相见,万没想到会令你遭遇险情,当真是对不住。”

“对不住?”周素妍冷哼一声,“除了你,难道还有谁会知道我经过那里?”

“你这话……是何用意?”门外的何偅舒听了这话,敲门的手一时凝滞,悬在空中,“莫非……”

“我在说什么,你一定比我清楚。”周素妍愈觉此人聒噪,可惜她修养太好,否则非一个炮仗把他炸去另一个山头,免得他还在这唧唧歪歪扰人清静。

如今再来唱这么一出情深意重的戏,早干嘛去了?

周素妍坠崖那日,他的确曾提出约见,周素妍也好奇隔了这么些年,他还能放出点什么样的屁,便索性去见识见识,可哪里知道,竟是个险些害得她身死的套子。

她也始终不曾料到,事到如今,这厮仍旧是不肯放她一条生路。

然而对于何偅舒而言,他也对周素妍的坠崖感到十分不解。

那一日他所怀的心思,无非和天底下吃着碗里看锅里的男人一样,又怎会去设局害她?只不过家里有个天天胡搅蛮缠的老婆,脱不开身而已。

如今听她这话,那次坠崖若真是有人刻意为之,难道……

何偅舒本还想解释,可任他再如何说,屋里的人却也不肯再有回应了,于是他在门外踌躇一阵,犹豫再三只能转身离去,却在弟子房外被施诗逮个正着。

“你去哪了?”施诗面色阴沉,低声朝他质问。

“四处走走。”何偅舒别过脸去。

“四处走走?”施诗笑得有些渗人,“你从前可不这么喜欢四处走走。”

“比起你那些无谓的质问,我更愿意在山上看看风景。”何偅舒面色渐冷。

“你看的是风景,还是人啊?”施诗苦笑。

“你究竟想闹到几时?”何偅舒忽然抬高话音,指着施诗道,“如今局势严峻,唐师妹与那些被掳去的女子生死尚且不明,你还在这与我胡闹……”

“我胡闹?我胡闹是为了什么!”施诗一时激动,当即声讨道,“你心里何曾有过我吗?她尚且好端端的时候,你可正眼看过我?两次小产,我跪着、哭着求你,你也不肯给过我半分希望,若不是被她发现你……”

“给我住口!”何偅舒怒极,当下一记耳光重重扇了下来,施诗只觉面颊火辣,不及哭喊已被他拉扯进屋。

“我为你付出一切,便换得你如此凉薄?”施诗的质问声惊醒了榻上熟睡的男孩,那个不过七岁多的孩子揉着双眼坐起身来,看着满面泪痕的母亲,茫然问道,“娘,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娘,晏儿乖,早些歇着。”施诗转向何晏清的面容,一刹那换上了温柔慈爱的笑意,可这时何偅舒却不耐烦推门而出,只留下尚未关实的门扇在原地来回摇晃。

施诗便这么怔怔看着,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彻夜难眠的不仅是施诗,还有周素妍。

她倒不是还怀念那与自己已毫不相干的人,只是因那姓何的无端上门骚扰,让她看着镜中自己残缺的面容,与再也无法站直的双腿,不自觉又一次想起当年那场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的大火。

所幸那日相邻的几间客房都恰好空着,这才幸免牵扯上人命。

那天是她与萧璧凌二人启程回往金陵途中的某个夜晚。

“你之所以急着启程,分明是你自己也觉此事异常。”萧璧凌在窗边站立良久,方回转身来,对着立在不远处的周素妍道。

那时的她不过十五岁,正是少女最美的年纪,可那对明丽的眸子里却满是抹不开的愁云:“此事既已有了个像样的结论,又何必继续追查下去?”

“你本不是这样的人,”萧璧凌眉尖一蹙,一手抚上身后窗沿,摇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此事一旦同何偅舒扯上关系,便会……”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再问我一次?”周素妍嗤笑一声,长叹过后,却逐渐放下姿态,沉声说道,“我恳请你不要再追查此事,也莫再向我求证什么,你心里明白,我也明白,这便足够了……”

“可你知不知道,弑师意味着什么?”萧璧凌摇头,越发难以置信道,“张长老待何偅舒不薄,若他真能够做出此等行径,那还有什么值得你维护?难道你便不知他在门中还有个女……”

“萧璧凌!”周素妍一声断喝,拍案而起,随即眸光一冷,嗤笑道,“我竟不知你除却那些风流之外,还好打听人私事,背后嚼这些舌根?怎么样,西岭雪山上的姑娘美不美?有没有萧少侠你看得上眼的啊!”

“他在门内那些苟且之事早便是尽人皆知,还用得着我去打听吗?”萧璧凌唇角飞快掠过一丝不屑,随即说道,“那碧华门上下弟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能看出异常,如你这般机警,你会什么都不知道?好,再退一步,即便平日里他只对你一人有所欺瞒,你也心甘情愿深陷其中,这没什么大不了。可如今死的是碧华门德高望重的长老,何偅舒的师父,这已不是你一人之事,而牵扯到碧华门上下安宁,百年基业!你明不明白?”此话越说到后头,语调也越发高起来。

“正因为我知道这有多严重,所以才不再查下去!”周素妍亦抬高嗓音,“弑师罪名一旦坐实,他哪还有半分活命的机会?就为了所谓的真相,难道便要我眼睁睁看他去死吗?”

“即便坐实了那又如何?”萧璧凌口气不免有些激动,“那不过也是他罪有应得。他今日能够弑杀恩师,他日难道还会对你心慈手软吗?”

“你住口!”周素妍被他的话刺激到伤心处,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可争执激烈的二人,竟都未曾注意到,从门缝散入的一缕黑烟,以及窗外渐渐蔓延的火光。

“弑师是吗?杀人是吗?那么你查实了吗?确信他当真犯下此事,当真如此大逆不道,罔顾人伦?这一桩桩罪名都不过是你的猜测,你有证据吗?”周素妍口气坚定,质疑之中带着凄哀的目光与之对视,步步逼近他道,“还有,你有什么资格妄断我将来如何?你凭什么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

“就凭我在就事论事,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将矛头指向我,”萧璧凌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他心中已是怒极,却顾念礼节,原本几乎失控指向她的手指,却收回些许指在了地面,语调仍是铿锵有力,“你连查都不敢查,分明是自己也对他品行有所疑虑,生怕事实真相会要了他的命。若你真能做到对他全然信任,我再说什么、作甚也绝不可能有所改变!说到底,你还是害怕,证据越多便越是动摇你心里最后那点少得可怜的信心!”

“既然我信他那就不必去查,要真查了那才是在侮辱他!”周素妍身子已然有些颤抖,“查出来又如何,查不出来又如何?如今已有三人殒命,再查出什么也不过是多牵连几条性命,那又能怎样?既已有了结果为何还要死咬着不放?萧璧凌,你不是自诩聪明吗?既是聪明人为何非得追着一件与自己无关之事而迟迟不肯罢手?就算查出了所谓真相,难道对你还会有更多的好处吗?还是说你根本是嫌这名声传得不够远,叫得不够响,好借着此事来成全吗!”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萧璧凌愈觉怒不可遏,“何偅舒若当真是个伪君子,最大得益之人那是你!”他说此话之时,指尖依旧指在地面,额前青筋若隐若现,显是在竭力压抑胸中怒火。

“所以呢?”周素妍拂袖道,“我不明白你说的话,但我不会怀疑他,更不会容许你伤害他!”

萧璧凌听着这话,本欲反驳,却忽觉一阵眩晕,足下不稳,一个趔趄几乎摔倒,他伸手扶在桌沿,抬眼望向周素妍,却见她扶着额角一步步颤巍着退到墙边。

“该死,”萧璧凌拇指轻推佩剑出鞘,在拇指指腹轻轻一划,随着伤口疼痛蔓延,意识也渐渐明朗起来。他站直身子,朝窗外瞥了一眼,只见两支尖端燃着火苗的短箭先后自窗外激射而来,一支扎入桌面,熄了火焰,另一支却径自射倒了烛台,萧璧凌下意识伸手,试图护住身旁女子,却不想那烛台正滚到脚边,逼得他不得不向后退开。

烛台落地,连同窗外烧进来的火焰越燃越旺,萧璧凌瞥了一眼这火势,暗自道了声“该死”,却见周素妍已被大火逼得无路可退,眼见她头顶那根房梁塌下,惊呼而出的“小心”二字,却未能赶上那房梁落地的轰然巨响。

恍惚之中,周素妍也发觉,萧璧凌所立方位正是门边。她想开口让他快走,却觉面颊与双腿的剧痛,已然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就在周素妍昏迷之际,却只看到萧璧凌避开从屋顶掉落的一根根燃烧着的木梁,朝自己走来……

若说在这之前,她是江湖各派子弟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女,而在此之后,她的所有境遇,通通一落千丈。

从前竞相追逐自己的男人,自见过她如今样貌,一个个都退避三舍,身手也因这残腿减半,行动更是大为不变,几近崩溃的她再次见到何偅舒,看见他那踌躇不前的模样,心却忽地凉了。

那日从火场逃生之后,是她死死拉着怒火中烧的萧璧凌,用几近沙哑的哭腔求他放弃追查,到底是她不忍心,即便此后真的斩断情丝,也依旧不忍看到曾经与自己海誓山盟的男人遭受灭顶之灾。又或许是因着臂上几乎溃烂的烧伤太过严重,最终仍旧顾念了同僚之谊,那场无名之火燃起的因由,以及张行异之死的诸多疑点,最终都被搁置。

此夜过尽,又是天明。

祝小文的尸首被发现并非偶然,毕竟那么大个人,即使已流干血水,皮肉塌陷,被丢在雪地里最显眼之处,仍旧能够被人一眼看到。

最先发现尸首的弟子,被那脱了形的尸首吓了一跳后,便一溜烟跑去给唐远等人禀报了,梅韵心与几名解秋堂的女弟子得知之后,也飞快过来查看,其中两个与祝小文关系亲近的,几乎当场便哭晕了过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算要瞒也是瞒不住的,唐远只能立刻让人通知各派掌门及门人前来议事厅,共同商议对策。

“这就是所谓的‘不会伤人’?这就是所谓的,镜渊只不过只想看戏罢了?”梅韵心见同门姐妹如此惨状,登时便对岳鸣渊怒目而向,“这就是岳长老说的静观其变?如今变了吗?变倒是变了,一个好端端的姑娘,由生变到死,所谓‘静观其变’,便是要让所有被掳去的姑娘,都变作如此下场?”她说完这话,足下不禁一颤,好在一旁的杨少昀上前一步将她身子搀稳,柔声在她耳边劝慰了几句。

找到时,就那么孤零零躺在雪地之中,不着寸缕。浑身上下唯有喉间一处三寸余长的伤口,尸身流尽俨然成了一具干尸。

如今,由门中姐妹替她穿上衣裳,覆上白布,并将尸首安放在议事厅正中。

“这只怕不仅仅是杀人了,”说话的是摘星楼主边修明,“不知唐夫人可听过匈人的传说?”

“传说……什么传说?”梅韵心眉心一紧。

“那是一位匈人侯爵的夫人,嗜杀成性,在一次打伤侍女之后,发觉被少女血液浸染过的肌肤,颇有返老还童之效。此后便铸血池刺笼,每以刺笼杀人之时,便立于其下,以血为浴,换得容颜永驻。前后滥杀之人,逾六百有余。”边修明说着,脸色已愈发阴沉。

“原来摘星楼主,竟对这等血腥奇闻也有涉猎?”人群中不知是谁发问。

“传闻也好,实事也罢,如今议论这些,并无益处。”发话之人正是唐远,亲见如此令人发指之事,想及女儿处境,心已然悬了起来。

青芜是与周素妍一道来的。周素妍经过昨夜之事,总觉心神不定,而在这山上,也只有青芜一人能让她感到些许亲近。

二人到了堂中,看到此景,也不由得愣了。

“这顾莲笙究竟打算作甚?”周素妍眉心紧蹙,沉声自问。

青芜听着这话,却只摇头不语。

她已越来越看不明白对方所图。

他若真是只为看这各大派的嘴脸,那么何必大费周章去抓那些姑娘,再行支离这些门派?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必开什么“举贤会”,直接让前些日子来的那些轻功卓绝的送信之人把黑匣子放在某个门派,再宣告天下,自然有戏可看。而眼下诸般激怒各大门派之行,分明是让各派人士对他恨之入骨,若说这是为了图谋什么,也未免太愚不可及,可他若不图谋什么,如此大张旗鼓犯下种种恶行,又对镜渊有何益处?

可若是他什么都不要,平白惹出这些事,岂非无用之功?

除非,他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于这些门派,或者说,这前后种种举动,所杀之人,所造之孽,都不过作为棋子而用。

想到此处,她忽然便觉胆寒不已。

倘若事实当真如此,那么多条无辜性命,竟因一人私心而作践至此,那得是怎样的人才能做出的事?

可还容不得她杞人忧天,便有守山弟子来报,说是顾莲笙独自一人到访,正在山下等候,还自称是来负荆请罪的。

这又是唱的哪出?

此话一经带到,场面顿时一发不可收拾,更有热血沸腾的少年侠士,提出要立刻下山把人擒来,甚至叫嚷着要将他除之后快。

可古怪的是,顾莲笙竟是独自一人来的。

青芜看着诸派义愤填膺之状,不禁摇头,实在是觉得这顾莲笙前后所行太过匪夷所思。

他难道是疯了?而且已经病入膏肓?

青芜只觉得自己是太小看这些江湖人了,真是不管有没有恩怨,有多大的恩怨,都能无端牵扯上一大票人,搅起滔天巨浪。

那为何父亲的事,却如同沉入了一潭死水,搅都搅不动?

“奇怪……难道是偷偷带了人来不成?”站在不远处的林天舒忽然嘀咕了一声。被周素妍听到后,却是嗤之以鼻,“各大门派齐聚于此,加之此地属碧华门下,即便他镜渊的人个个都能以一当十,也定会有不小的折损。”

那么如今既然人都来了,自然是要请上山的。

“太嚣张了!”梁昊怒极,“镜渊本一向隐世而居,如今却公然与各大门派作对,更犯下杀人之罪,已然不可饶恕,为何我们不直接擒了这顾莲笙,将他处决便罢!”

“不可!”梅韵心伤心之余,仍未失理智,“顾莲笙一死,那些女子连同梁夫人在内,只怕都会死无全尸。”

“这……那要如何?继续坐以待毙吗?”梁昊涨红了脸,道。

唐远到底是一派之主,心中虽对月儿有所担忧,却仍是竭力安抚众人心绪:“诸位稍安毋躁,镜渊做下如此发指之行,自是不可轻易放过,且等将他请上山来,问过之后,再行发落也不迟。”

于是,守山弟子领命下山“请”人,其余人等则依旧坐在议事厅内,一个个时不时望上一眼祝小文的尸首,愁眉不展,相顾之间,亦是无言。

人很快便被带到,这位顾尊主不疾不徐的态度,似乎也在给众人的怒火添油加柴。

他在踏过门槛后,目光随意从正中盖着白布的尸首上飞快掠过,眸底似有一丝疑色泛起,却很快换上笑意,将在场诸人扫视一番,道:“人可都到齐了?”

“顾莲笙,你还我师妹命来!”梅韵心冲动之下上前一步,却被杨少昀拦下,一手在她背后轻抚,似是安慰,另一手则始终将她双手攥在掌心,眼神凝重之中,隐隐带着一丝心疼。

“你师妹?”顾莲笙莞尔,“我怎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

“一派胡言,”唐远指着尸首道,“顾尊主便不打算解释解释,这又是如何一回事?”

“唐掌门是在同鄙人说笑吗?”顾莲笙笑得极欢,随即回头望了一眼地上的尸首,俯身揭开白布,身子却忽地一颤。青芜稍稍抬眼,却留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之色。

“两个人?”青芜沉默半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叫人无头无脑的话来。

“什么?”周素妍听到这话,不由开口问道。

青芜深吸一口气,继而压低嗓音道:“有没有可能,事情并非同一人所为,只是借了镜渊的名号?”

周素妍听罢凝眉。

顾莲笙的眼神看起来,似乎对祝小文的死一无所知,何况这尸首刚刚送上山来,要是真杀了人,还敢独自上门挑衅,九成九是因为活腻了。

“又或许是他有意而为之,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周素妍沉默许久,方长舒一口气道。

“若真如此简单,事情反倒好解决了。”青芜面色渐渐沉下,越发感到一丝诡异。

“既然顾尊主来了,我们若是驱赶,也未免太有失风范。”唐远的口气不容置辩,“那么便等诸位姑娘平安回来,唐某再行派人送顾尊主下山,如何?”

“好啊。”顾莲笙妖娆一笑,“唐掌门如此热情招待,若是顾某人再推辞,未免却之不恭,不过贵派的牢房里,干草可还够?要是就这么把我给冻死了,只怕我的那些手下,便更不肯将人给送回来了。”

“那是自然。”唐远言罢,即刻命弟子上堂,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一副构造颇为复杂的镣铐。

“给顾尊主戴上。”

唐远毫不客气的决定,让顾莲笙一上雪山就住上了别人都住不上的“高级客房”,负责看押的弟子也被分成四波,每隔三个时辰便换一拨,以保证精力充沛,令对方无法趁虚而入。

而这山上难得因放晴而暖和了些许的气候,都由于祝小文的死与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被蒙上了一层拨不开的阴霾。

“方才有个人一直在盯着你。”青芜在与周素妍一同走出议事厅后,方才低声说出这话,她看见周素妍的脸色骤然下沉,却从容微笑道,“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她眼里有杀气,我在想,那日害你落崖之人,会不会就是她?”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那日你会去到那里?”周素妍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

“找你。”青芜大大方方答道。

周素妍听罢一愣:“你找我作甚?”

“我也不知道,”青芜笑容依旧,“可若回答你说,我只是无意从那经过,你一定不会信我。”

周素妍哑然。

“你这张嘴太厉害,”她过了半晌方才开口,“我要有你这一半的本事,耳根子早就清净了。”

“是因为那个想杀你的女人?”青芜的话音忽然变得很轻,轻到若稍有分神,都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你知道的不少。”一直等回到西厢院内,周素妍方才开口,“也不奇怪,双双那个性子,该不该说的大概都已经对你说过了。”

“你若是介怀,我可以装作不知道。”青芜莞尔。

周素妍又一次哑然。

这个女子坦诚得近乎一个初涉人世的少女,言语间却又分明有着老练的分寸。叫人分不清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青芜看出她所诧异之事,只淡然一笑,却忽觉右臂肘弯处逐渐泛起酸楚,便下意识伸手揉了揉酸胀之处。

这小小举动,被周素妍看在眼里,她眉尖一动,却从怀中掏出一只长宽两寸,高一寸半的白玉小盒,递了上去:“我听蔡医师说你不喜那些气味浓烈的药物,这‘续玉膏’无色无味,对跌打伤寒,关节伤患皆有效用,每日早晚各一次,虽不能令你旧患痊愈,但多少也能有所帮助。”

青芜将那白玉盒接在手中,只见玉盒四角雕刻的梅花精细雅致,当下眉梢一扬,道:“此药看来十分珍贵,你肯放心给我?”

周素妍瞥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方点了点头。

“那,便多谢周姑娘了。”青芜拱手施礼。

“你救我一命,这本不算什么。”周素妍叹道。

“这玉盒雕工精致,俱俱丝参,当是出自上乘工匠之手。”青芜抚摸着盒身梅花,唇角一弯,道。

“凌厉冰霜节愈坚,人间乃有此癯仙。如此高洁之物,若无精湛工艺相托,又如何描得个中灵气?”周素妍抬眼。

“既非凡尘俗物,其中风雅,又怎是三言两语便能窥得奥妙,”青芜莞尔,“周姑娘喜欢梅花?”

“罗浮仙子,花中冰魂,岂能不喜?”周素妍唇角泛起一丝难得的笑意,“你呢?”

“我的喜好,怕只是世人眼中俗物一株罢了。”青芜自谦般摇头一笑。

“牡丹之美,有其自在风韵,不过世人竞逐,便称之为俗,也就只有那些自命清高的酸腐文人乐在其中罢,”周素妍一手支在额角,形容似有倦怠之意,半晌,复推动椅轮,向所住客房方向行去。

青芜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了片刻,略一摇头,亦回到了自己房中。

曾几何时,她也由于过去种种经历,而处处对人设防,而事到如今,却也会因他人这般疏离的反应而感慨不已。

同病相怜这样的情怀,总会让萍水相逢之人无端生出些亲切感来,可她只不过小小感怀了片刻,便很快将那些心绪通通收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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