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

自房中出来后,邵知县又踱去卷宗库关怀张屏,结果库中空空,小吏道,张大人早上在库里转了几圈,就更衣上街去了。邵知县便道:“本县只是过来看看,并无他事,不必告之张大人。”自回去办公不提。

到得午后,邵知县吃罢午饭,没歇午觉,又到衙门中办公,窗半挑着,几个小吏袖手在窗外不远处的廊下晒暖闲聊,不知道邵知县居然来了,声音略大,几个字眼儿钻进邵知县耳中。

“……咱们这位张大人,真是奇人……”

邵知县凑近窗边,凝神细听。

“……方才我吃了饭,打街上过,撞见儒翰书斋的曹老板。他跟我说,早上有一人,在店里看书,只看不买,看了一上午。伙计有些不耐,言语了几句。那人出了门,在王瞎子摊上吃面片,被人认出来是张县丞大人。曹老板吓得不轻,正想着怎么赔罪哩。”

邵知县心里咯噔一声,看来那对叔侄,当真大有来头。张屏与他们倒不是一伙,想是昨天陈筹无意认出,告诉了张屏。张屏便迫不及待,跑出去表现了。

只看不买,当街小摊上吃面片,何等体察民生的清廉做派。

后生可畏!

邵知县赶紧折回府中,换了套便装,不让备轿,不带随从,也踱到街上。

邵知县这张脸,县城里除了瞎子,人人都熟到不能再熟,前后远远随侍的几位便装的差爷,更是天天见面招呼。但众人都知情识趣,知县大人这么出门,必然是微服。既然微服,就不想被人认出来。因此只当不认得,默默观之。

邵知县不常步行,走了一两条街,腿十分酸,前头打探开路的一个差役小碎步跑来,凑近小声道:“大人,张大人貌似在前头茶棚子底下坐着哩。”

邵知县咳嗽一声,板着脸道:“直起腰,退下。”

差役赶紧道:“是,是,小人该死。”再小碎步跑开。

邵知县继续向前走,果然在差役所指的方向遥遥看见了一个破旧茶棚,棚子内靠着挑棚竹竿坐的一人,应就是张屏。

天气寒冷,这种外面的茶棚本来生意清淡,但因为张屏在那里坐着,他不常出外务,亦不怎么上堂,宜平县中认得他的人不多,今天是被往张屏小宅中送菜的商贩认出,众人都想认认新县丞的模样,默默围观者多,棚下的客人便不少。

邵知县揣度了一下张屏坐的这个位置,不算靠外,倍显随意真实,但又在经过时一眼可见,分寸拿捏得当至极,邵知县暗暗赞叹。

周围人等皆纳闷今天到底是什么吉日,或出了什么事情,居然知县大人和县丞大人纷纷微服出衙门,怕妨碍了两位大人,棚下的人反倒散了些。

张屏看见邵知县,立刻站起身,尚未躬身,邵知县已呵呵道:“贤弟啊,真是偶遇!”左眼轻轻一眨,以兹为示。

张屏只得默默拱手,其实吃晌午饭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被人认了出来,一路上都在被暗暗围观,但实在想查些事情,就佯作不知。出门钱带少了,买书之后不够进茶楼,又渴得慌,只能到茶棚喝碗粗茶。

结果到茶棚坐下,摊主笑呵呵说客人稍等,张屏瞄见摊主的小孙子飞快奔进了旁边的茶叶铺,顿时后悔了,但已不好起身走人。稍顷茶上来,尖尖小芽润着碧青茶水,张屏心里更加不安,一边喝一边算着身上的钱,兼带暗瞅路上,指望陈筹或邓绪柳桐倚能从这里经过,借两个茶钱。

谁料来的竟是邵知县,摊主笑呵呵躬身:“贵客请坐。”四周人等了然地或散或旁观,张屏很是无奈,但也不能不配合邵知县继续做戏,所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此应就是其一。

茶斟上来,邵知县咂了一口,赞道:“妙哉,清香满口,胜似龙井新芽,只才两文一碗,着实妙不可言。此茶何名?”

摊主道:“农家土茶,自种自摘自炒,自家井水沏成,谢客人抬爱。”

张屏更无奈了。

吃罢了茶,邵知县连着张屏的茶钱,一道付了六文,张屏把兜里的钱都取出来,趁起身时放在小板凳上,和邵知县出了茶棚。摊主收拾桌椅,顺便把那些钱取了,亦未多言。

邵知县笑眯眯道:“贤弟何去?”

张屏道:“该回去了。”

邵知县道:“哦,我还要四下走走。”见张屏挟着一摞书,又略压低声音道,“这些都可算在经费之内,不必你自家花钱。”

张屏将书再挟紧些:“这些,自看的。”

邵知县瞥见露在外面的书角,画着一个拖着茸茸尾巴的妖娆女子的下半身,还有俩字似乎是“媚”“传”,应是近年颇风行的香艳小本《媚媚传》,讲述某进京赶考的书生夜宿破庙,遇见狐精,被掠去狐洞中采阳吸元,日吸夜吸竟吸出了真情的故事。

不想张屏竟是此道中人。邵知县再瞧瞧他如挟着三坟五典一般正直的脸,对他更刮目相看了。

张屏一揖作别,先行回住处。邵知县继续四处遛跶,在路边摊位问了问价格,顺便向卖土产的老乡关怀了一下今冬农户的收入,本预备再舍钱给路边乞丐,并指明衙门收容之处,再顺势发挥拔高自个一番,但道路两旁的乞丐都被开路的衙役们不动声色地清理了,邵知县未能如愿,略有遗憾,自觉若真有双看不见的眼睛在追随,今天下午的作为很够看了,到傍晚便回去了。

他这样做,邓绪确实看着了。

邓绪与柳桐倚的随行们仍在城中打探,街上种种,皆入眼中。

柳桐倚道:“看来县衙已大略猜出了些许,街面上的动静恐怕打草惊蛇。”

邓绪不耐烦道:“傻到底便罢了,最怕这般傻里带着一两丝小聪明的,尤其可恶!”拄着棍子和柳桐倚一前一后沿街而行,路过一间茶楼,恰好陈筹在二楼听书完毕,正下楼,一眼看到,顿如雷劈。

伙计道:“咦,陈公子,刚刚路过的,是不是昨儿被抓进县衙的?听说是个疯子,前两天还在街上算命来着……”

陈筹直楞楞站了片刻,冲出酒楼,沿着另一条路回到住处,见张屏的房间开着窗,似乎有人,便一头撞进去,抵上门:“张、张、张兄,你猜我又看见什么了?”

张屏从书上抬起眼:“柳桐倚和昨天被抓的疯子。”

“那那那疯子就是被被被抓起来那个疯子?他他他前几天我还找过他算命啊张兄……”陈筹嘶一声,惊觉自己声音高了,赶紧再压下去,“到底是……”

张屏却也一脸疑惑:“你没认出他?你那次三司会审,邓大人坐在正中。”

陈筹长长倒抽一口冷气:“哪个邓大人?”

“大理寺卿,邓绪大人。”

邓邓邓邓邓绪……

娘娘娘娘娘我的亲娘…………

陈筹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他摇摇欲坠,不得不伸手扶住桌角,桌角上堆着一摞什么被他扶歪了,陈筹顺手一稳,目光一掠。

嗯?

《媚媚传》。

《白骨娇娃》。

《野店魅娘》。

《沈生小情》。

……

陈筹两眼放空地一本本翻,最后再看回张屏……的手中……

《荒村野店奇艳大观》。

“张……张兄……”陈筹更晕了。

他觉得这就是一场梦。

这绝对是一场梦。

这个世间不应如此。

张屏又深深地看进他眼中:“陈兄,我还想问你一事。你相信鬼神姻缘之说否?”

陈筹抖了一下:“我、我略有些不适,先回房了……”正待转身,衣袖却被扯住,陈筹大惊,张屏绕到他前面,一脸肃然。

“说实话,女儿村之事,你信多少?”

陈筹又懵了,结结巴巴:“什、什么……信多少?”

“离绾,还有村中女子与你说的种种,和你所见的种种。”

这……

陈筹脑中一片混乱:“我……张兄,要是你也当是我编的,我一点都不怪你。这事连我自己想着,都像做梦一样。那些事儿,我后来都怀疑是不是真的是梦,我是否真的亲眼所见,连离绾是否存在都……”

“确实是你亲眼所见。你说的,我都信。”张屏盯着他,“我是问,你对所见所闻,如何想?”

陈筹捂住额头:“什么……如何想?”

一个都是女人的村子,可以靠杏树有孕生子……

“你所见,她们所说,你是否全信?若不信,又如何以为?”

“说、说真的,我不是太信。我猜过,她们可能有什么苦衷,比如避祸之类。特别是我看到、看到那些女子都穿着丧服在烧纸的时候……”陈筹反手扶住墙,“还有那块手帕,你见过的。我找过许多绣房询问纱质和针法。”

很寻常的纱,很寻常的针法。

是凡间的东西。

所以他才将此事四处和人说,他希望有人能解开此惑。

他把这件事告知张屏,更是把这份希望寄于张屏身上。

他希望能知道真相。

他知道,女儿村中,他所见所闻的种种,皆不是真相。

女儿村之事,你信多少?

“我没信多少。除了离绾与我之情,其余的,几乎一点都不信。”

张屏松开陈筹的袖口,陈筹一把扣住他手臂:“张兄,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张屏又瞅瞅他,皱眉:“没有。”

陈筹心里一空,慢慢松开手。张屏又转头捡起那本《荒村野店奇艳大观》。陈筹的脑子渐渐清明了一些:“张兄,你买这堆……跟查案有什么干系?”

张屏说:“参详一下。”

陈筹无语,也从桌上抽过一本《沈生小情》,又苦笑一声:“这些编撰故事,世上哪可能真有类似。”翻开一页,序中写——

“同光五年,自江北入京,途经下蔡县境,夜宿客栈。时堂中有老者,讲述沈生故事,余邻座闻之,嗟叹惊奇。老者自称无名,然言语描绘,仿佛亲历其事。当时至今,已过十余年,沈生奇遇,却盘踞心怀,仍如初闻。今岁元宵,与友人孔舆、何放共饮于临江楼,忽念起沈生元宵高**饮,见小情月下踏雪而来之情形。寒月娇娥,薄衫素裙,行或舞而雪无痕。虽为男女情愫之事,但曲折奇异,格外风流。故录之成册。不敢以著者自居,署无名老人述,余录记。

同光十七年九月望 宿安白如依”

陈筹正了正下巴,白如依与西山红叶生、颠酒客并称为传奇三圣,所著江湖豪侠传奇开阔恢弘,跌宕离奇,没想到居然写过这样香艳的小册子。

“嘿,张兄你从哪里搞来的?我都没听说过白如依写过这书,看年份是未写传奇之前写的。嘿,看来即便是白如依,早年潦倒时也得写这个赚钱。版刻……版刻同光十八年二月,只出过这一版?京城书坊都没见过,一定得藏好,将来可以卖大价钱!先借我看看行不?”

陈筹将书捧在手中翻来覆去,又翻到题序,再嘿嘿笑一声:“无名老人述,这一手居然白如依也玩过。什么无名老人,乡路老妪,谁不知道都是著者自己编的。本就是平生不可遇,方才读来开心。看来白如依后来想明白了,他写的传奇都没这么搞过。”

张屏从《荒村野店奇艳大观》一书上抬起眼:“不错,即便当真收录乡野奇事,亦不免添油加醋。”

陈筹道:“是,而且有些一眼就看出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如前朝某志异笔记中说,有一个人外出做买卖,半夜梦见和他老婆共赴巫山,回家之后发现他老婆竟然有孕了,他老婆说也和他做了同样的梦。这分明就是此人发了个春梦,他老婆在家偷汉子。得多傻的男人才真信千里梦会怀了孕这种假话。”

张屏颔首:“诸多添改,鬼怪神幻之下,或多或少,仍可见本源。”

陈筹心中一动,又直直瞅着张屏:“张兄,你到底想查啥?”

张屏道:“辜家庄之渊源。”

辜家庄的来历,他已经知道,但因朝廷避讳,知情反而可能招祸,暂时不便告诉陈筹。

上上编县志之中那个顾生和狐狸的故事,却令他反复琢磨。

上上编县志收录这个段子,是为了让人附会辜家庄。但是辜家庄是本朝立国之后方才有的,顾生与狐狸的故事不像临时编出来,更像是原本就有,正好可以附会,取来用之。其中虽未指明哪朝哪代,但顾生觉得朝政不清,人心不古,如果是影射今朝,编纂县志的人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收录。

至少创于前朝。

鬼怪自有出处,假言暗托真情。

那么,这个段子,到底出于何处?它所指的,本应是哪个村庄?

陈筹叹了口气:“还是辜家庄啊……”微觉失落。他本以为,张屏问了这些,是为了查女儿村。

辜家庄必与女儿村有关,查辜家庄说不定就能找到女儿村的真相。陈筹很明白。只是,张屏来来回回,似乎全绕在了辜家庄上,对陈筹来讲,就好像手上有个蚊子咬的包,却只在包的旁边搔挠,起包的地方就越发痒得难熬。

张屏又抬起眼皮,深深地瞅着他,目光之中,饱藏无数内涵,陈筹又打了个激灵:“那你、你先慢慢查吧,我帮不上啥忙,就不给你添乱了……”袖着那本《沈生小情》蹿离张屏的房间。

张屏捧着一摞书看到天黑,还是在《荒村野店奇艳大观》中找到了与顾生狐狸最相似的小段子,说有书生杜某,进京赶考,在土地庙夜宿,包袱里的肉干被偷,杜某以为土地神所为,就把随身带的干粮和酒都取出供奉山神,夜晚梦到一女子,自言是山中女仙,与杜生巫山一夜。杜生一路上京,多奇异事,临考之时,女仙又再现身,告诉杜生该如何答卷。

但这个段子与顾生之事结局不同。

顾生弃考归乡,而杜生却听了女仙指点,金榜题名,但再也没见过那女仙。杜生为官数年,做了边疆太守,忽有一日又梦见女仙,女仙警告其近日有祸,果然后来有敌国攻城,城破,杜太守殉城,敌将把其尸悬挂在城门上,看守的兵卒夜晚见一大狐狸,对着城门悲嘶数声,太守尸首自落,狐狸负尸而去,兵卒乱箭射之,天亮时追踪城下血迹,到一悬崖,只见崖上插着断箭,狐狸与尸首却都没有寻到。

顾生遇到的狐狸有公有母,有大有小,杜生所遇只有一只母的,且顾生遇见狐狸,是在宜平县附近的土地庙,杜生遇见的母狐狸,却是在前朝都城不远处的阳近县。

次日张屏到了卷宗库,捧着几编县志图纸,看了半晌。

陈筹和几个小吏看着他一时捧着书出神,一时又如困兽般在屋里院中转来转去。小吏不知怎么劝,陈筹揣测他是在琢磨辜家庄和女儿村的事,又怕关怀过度旁生枝节,便也不劝,只在中午问了一声:“张兄,饭否?”

张屏哦了一声,却不怎么动。

陈筹就说:“那我先去吃了。”自先出了卷宗库。张屏转头,定定望着他的背影,旁侧的小吏暗暗咬指。半晌,张屏突然一言不发也出了卷宗库,回到小宅,饭也没吃,换了件衣服就上街去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张屏回来,又挟着一摞书,手里还多了个签筒子,走动时袖着,有人到近前,或小厮来递茶水,或在岔路处,便摇动签筒,抽出一根,喉咙里还常发出不明所以的声音。

衙门和宅子里的人皆吓得不轻,暗暗议论:“都说春上痼疾常发,难道疯子发病的时节却是冬天?”

邵知县闻言又转了趟卷宗库,拍着张屏的肩望着他赤红的眼珠道:“张大人哪,人人皆有文思困顿时,不要生憋,四处走走,不经意间,或就灵潮涌动了。”

张屏蹦出了一句多谢大人关怀,盯着邵知县跨出卷宗库门槛的腿,又哗啦摇摇签筒,抽出一根。

生之时多荣,半路上下不相逢;只看旡妄之卦,方可悔吝分明。

“嗯,左者为生,半路上下不相逢,可解做左腿先抬。”

陈筹亦有些担忧,待要去劝告,却见张屏站在窗边,捏着一根签,双目幽幽,陈筹与他视线一触,心里顿时虚了,别过眼拐到别的屋去。

张兄,莫怪我心狠,这样对你我都好。

晚上,张屏又守着那堆书看,烛火摇曳,突然啪嗒一声,一物穿破窗纸,落于他面前桌案。

张屏打开,是一枚石子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书“明日来辜家庄”。

张屏将纸条凑到烛上烧了,次日清晨,骑了衙门中的驴,得得出城。

到了辜家庄地界,邓绪正和柳桐倚在石台那里敲打查看,见张屏及其坐骑,不由双眉一皱:“难怪来得慢,怎么骑了头老驴?”

张屏行礼道:“下官不会骑马,看牙口它不足两岁,尚小。”

邓绪不耐烦道:“管它是老是小,骑马没什么难的,赶紧学着,少给朝廷丢人。”

张屏道:“下官遵命。”

邓绪在石头上坐下,看了看张屏的脸:“这几天晚上没好好睡?都查到什么了?”

张屏道:“差了一些事不知道,不能理顺头绪。”

邓绪呵呵笑道:“哦?你想查谁?”

张屏不吭声。

邓绪眯眼:“不必害怕,查案贵在细心与胆大。来,讲一讲,说不定本寺能告诉你。”

张屏拱手:“多谢大人,下官并非想查人,只是想看一看年年呈于朝廷的本县异事。”

邓绪目光一闪。辜家庄在宜平县内,但隐秘之事,地方小官不便知情,的确另有安插,记录动向异常,上报朝廷。张屏猜到了这些,倒也不算稀奇。

“这些不光是你,本寺也想看,已递交了折子,若有了,本寺答应,一定带你看。”

张屏道了声谢。

邓绪又道:“还有什么?你心里,应该另外装着些事,左右难下。”瞧着张屏抬眼看来的目光,又呵呵一笑,“本寺办了这么多年案,若连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早该丢老山沟里喂熊了。”

张屏低头:“下官确实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做。”

他已犹豫数日,初次不能判断想做之事到底是对是错。

长这么大,与他十分亲近的朋友,只有一个陈筹。

邓绪慢条斯理道:“本寺看得出,你挺有志向。但该不该往这条路上走,你趁着年轻,还在路口,当要仔细掂量。本寺不敢说自己算走得顺,但已在这条道上走了不少年,比你多些经验。你想往这上头走,开始多是事事想求个明白清楚。但越走可能会越发现,许多事,各有其清,各有其白,但你只能选一,不可兼顾。且,上了这条道,你就无朋无友,无亲无故。因为你不能护友,不能顾亲。法度之下,无情无义。唯有如此,才可得大清白。”

张屏沉默。

柳桐倚在一旁笑道:“大人真心严厉,先是说下官不适合此道,又与张兄这般说。”

邓绪捻捻胡须:“你当真不甚适合,脾性过温了,定然不会久留在大理寺。至于……呵呵……”至于这小子,得看他自己能不能摸对路。

柳桐倚道:“大人别说了,下官要去草地里哭了。”

邓绪笑而不语。

张屏忽而一拱手:“下官有一事,想求大人帮忙。”

邓绪一脸意料之中地颔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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