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军的兵力损失已经全部补充完毕。所有兵员皆是从被俘的荆州兵中愿意继续从军者中挑选出来的。如今就是军官缺额暂时无法补充完整,依旧还需要将军麾下的参军们暂时代行职权。”曹海对巡视到军营的张辽汇报战后的恢复情况。
“子通,你替我拟一份公文,将曹海这里的军官缺额和级别统统列出来,然后送到南郑,让满太守帮我们补充。”张辽的幕府三大主要幕僚,长史司马懿、司马徐庶都跟着张辽到了前线,而主薄杨修却留在了雒阳,张辽如今的公文便多是由蒋济来完成。
“曹海,那些挑剩下的战俘中有多少愿意继续从军的?”张辽问道。
“不到一万人,大概是八千三百多。”曹海这段时间一直泡在军营中处理这些战俘的事情,张辽的问题对于他而言根本就无须多想。
“仲达,从这八千三百人中挑选一部分,将申耽、申仪他们的损失补齐。”张辽在让司马懿削弱了申家在上庸、西城的势力后,又借机对他们手中的军队下手了。
司马懿对此心领神会,微微颌首应诺。
“剩下的兵员要甄别一下,家人在荆州的暂时由曹海统领。其余的士兵则改编为房陵县守备兵,县尉一职也让满宠尽快任命。子通此事也记入那份公文中。”张辽转身对蒋济说道。
当房陵、新野相继被曹军占领,张辽与曹操的联系便顺畅起来。襄阳城的五万多荆州军数量倒是不少,可最高将领却是在张辽手下一败涂地的刘磐,哪里还有胆子招惹张辽。朝阳的文聘此时也因为刘表病倒的消息传入军中而使得军心不稳。已经无力再独挡曹军南下之势。荆州的局面如今就变成了一种很奇怪的态势,襄阳聚集着数万士兵却不敢出城,汉水对岸有曹军和荆州军在对峙,可是曹军却很明显的将劝降放在了首位。随县曹军按兵不动,除了部分兵力监视江夏,主力已经做好了向襄阳进军的准备。江陵城下的曹军也一反前些日子的举动,在高挂免战牌的同时向对面的长沙兵和江陵城内宣扬刘表的近况,使得城内外的荆州军军心动荡。
也正是这样,张辽才敢于在房陵城大模大样的补充损失兵力,以恢复曹海所部战斗力,甚至干脆就在房陵对补充士兵进行训练,这也是一种对赶来拉关系的荆州世家的无声的威慑。加上军队驻扎房陵,需要大量生活物资,张辽很大方的让曹海就地采购,让房陵当地百姓小小的发了一笔财,也算是给战后的房陵一些补偿,同时也是一种获取认同的办法。
张辽心里清楚,打下一处便需要巩固一处的统治权,这是后世共和国建立之前的常规手法。但是张辽的条件要远远超过自己前世的那些前辈,他有着无可挑剔的中央正统名号,要消除当地人对曹家政权的敌意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于是就有了补充荆州本地兵员的举措,更是降低了一些标准,吸收了部分房陵本地兵员。
但是张辽在房陵逗留却并不单单是为了稳固房陵的统治,还有减少给襄阳的压力,配合曹操争取襄阳主动开门投降的意图。有这样的前提,这一万多将士也只能在前后不过一月不到的战斗生活后开始进入训练、休整、再训练这种非战时生活状态。
还好曹军内部早有开展各种体育运动的习惯,最受欢迎的橄榄球将士兵们积蓄的多余能量消耗一空。不但没有出现士兵扰民的现象,还吸引了部分百姓观看士兵的比赛,无意中又拉近了房陵百姓与曹军的关系。
而张辽也趁着这个空隙开始总结起南征荆州这一战中各军兵种配合上、战术选择以及最初作战计划的得失。
“诸位,战前我们大家似乎都忽略了随县的重要啊!”张辽从不讳言自己的失误,每次战后的总结总是以挑毛病开始,这一点司马懿、徐庶他们这些属官也已经渐渐习惯了。
“将军,懿倒是以为这并非将军的失误。随县的重要性显而易见,只不过当初制定三路进攻时便将目标直接定在了襄阳,而忽视了这些重要城池。而后将军虽然别出心裁的提出西路军分兵迂回南郡,攻取江陵的计划,但无论是将军还是丞相,以及枢密院诸位都只是想到了东路军同样可以攻击江夏,却忽视了争取江夏完整归顺。幸好豫州刺史陈元龙及时提醒了夏侯征东,以先取随县,进而威逼襄阳,威慑江夏,这才使得荆州局面能够迅速得到改变。否则即便是占领江陵,荆州军依然可以联合孙权与我军缠斗。”司马懿侃侃而谈道。
“仲达由此见解我并不意外,不过这个过失的责任需要分清啊!”张辽对着众人微笑道。
这一次张辽召开的是一个总结会,参与人员不但有司马懿、徐庶、蒋济这三名主要幕僚,还有曹海、曹彰这样的前线将领。以及曹泰,曹馥、夏侯充、曹瀚等年轻的参军。张辽的这个问题可是有点秋后算账的味道,虽然张辽本人并无此意,但众人还是一阵沉默。
倒是跟张辽时间最长的曹海明白张辽的意思,他看着有点冷场,开口说道:“以末将之之见,东路军的疏忽倒更多的是因为对荆州的了解有所缺失。虽然军情司提供了大量的情报,我军也有精确的沙盘,可是城池的重要与否却不是长期枯坐后方的人能够了解的。陈元龙也是因为就任豫州,方才对相邻的荆州有所认识。因此末将建议在战后提议枢密院参军要有例行的地方任职经历。”
张辽看着曹海,他知道曹海的话有点道理,但更多的实在为上司掩饰。曹操因为朝堂上的争斗而有所忽视这很正常,枢密院则是因为贾诩、荀攸采取明哲保身之道,以少做少错的原则行事,而郭嘉也因为战前各处情报过多,对荀攸等人过于信任忽略了此事。张辽本人,同样也存在战略眼光上的不足和过于信任枢密院的问题。在这里,张辽不禁对陈登大为感激,若非他对夏侯敦的提醒,此事曹操或许还好,但张辽、曹洪、夏侯惇三人必然陷入荆州军和孙吴军的联手围攻之中,荆州的大局必然还是一片混乱。
“这就是下棋啊!高明的棋手在布局时便奠定了胜利的基础,我这个不会下围棋的人确实在布局上犯了错误啊!”张辽笑道。
张辽不会下围棋的情况倒也不是秘密,不但曹营之中人尽皆知,外界同样知晓此事。张辽也没有搞什么围棋变成五子棋的花样,只不过在家中和妻子私下里玩玩五子棋而已。同时也没有将如今的“六博”改良成后世的象棋来为自己扬名,他的名声已经足够了。但张辽却是曹操所认可的极具战略眼光的将军,他刚才的话也被众人认为是一种谦辞。然而对于张辽所言的布局决定胜负的话,精擅棋局的司马懿、徐庶等人却深有同感。
但张辽也不准备就战略失误的事情深入探讨下去。一来自己虽能够接受批评。可也还在乎面子。二来就是此时的失误也有上层斗争造成的影响,不但张辽对此十分忌讳,就是司马懿他们也同样不敢介入。
于是张辽将话题一转,从作战计划的得失转到了军兵种战术的得失讨论上去。
“此次作战,我西路军在房陵动用了骑兵、步兵、投石机、床弩等,但是战斗中,却没有将原本西凉老兵的投枪发挥出来。这有点可惜,我还想借着实战考察一下投枪与我军常规战术的配合,以及是否可以大规模装备。”张辽说道。
“将军,此次房陵一战,除了第一仗是野战之外,就剩下攻城战和一次伏击战,哪里有投枪发挥的余地。就是那些西凉老兵在战斗之前,也是将投枪留在军营,攻城时带着这些玩意,纯属浪费体力。”曹海说道:“不过将撞车改为掘子车倒是一招妙棋,将来遇到敌人据城而守时,以撞车和掘子车联合作战,倒是可以减少我军将士对投石机、床弩的依赖。”
曹海的话很明白的表示出如今曹军中的一个现象,无论攻城、守城,只要是步军作战,军中只要有对投石机和床弩这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军心就绝对稳定。士气也绝对高涨。
然而这种现象在很多高级将领眼中却是绝不可取的,投石机和床弩如今虽然小型化、模块化做的比较到位,但是将来的战斗区域却是西南和南方的山地以及西北的高原。山地中攻城器械运送不便,高原上又要预防西凉骑兵的偷袭,所以士兵们对投石机、床弩的依赖让将领们颇为忧心。
但是撞车就不同了,只要军中带着有木工手艺的士兵,或者有随军工匠,都可以在条件许可时自行制造,将撞木取消,改成掘子车也是极为简单。用撞车和橛子车攻城的伤亡或许会更大一些,但相比制造投石机和床弩所需的精密配件。消耗的财物反而更少。
若是遇到如襄阳、邺城或者雒阳这样的坚固城防,掘子车也可掩护士兵安放炸药对城墙进行爆破,同样可以达到杀伤敌人,震慑敌人的效果。
曹海的话让张辽很是欣喜,虽然黑火药的制备与投石机、床弩的制造所需成本相差无几,但是并非每一座城池都需要炸药。部下能够从战争中总结出节约成本的战斗模式,对于军方和官府同样都是一件好事。
“这个议题不错,记录下来后可以送到主公那边,让更多的人参与讨论。”张辽说道。
“将军,我军最新的车载步兵在此次南征中却毫无表现,是否因该建议将车载步兵部署在北方,南方就不需要了?”曹泰听的兴起,也参与进来。
作为曹仁的长子,在张辽身边的这群宗亲子弟中,曹泰也是年纪最大的那一批,并以他个人的能力隐然成为众人认同的首领。虽然张辽对他们都是一视同仁,可是对于能力和天赋俱佳的曹泰,张辽还是与其他人有所区别对待的。让这些年轻人参与侦察、代理军事主官、直接参与战后讨论分析,这都是张辽给曹泰等宗亲子弟开的后门,不过曹泰、曹馥等人的座位更接近张辽。
“车载步兵的建立是为了增强我军步兵在战胜机动性强的敌人后拥有继续追击敌人,歼灭敌人的能力,同时也是加强了驻防步兵对周边地区控制力。还能够减少骑兵的数量,以节约军费开支。不过此次南征,不是攻城就是在山中迂回,自然没有车载步兵的发挥余地。若是我军没有迂回江陵的动作,倒是可能在攻克襄阳后得到一个追击荆州军残兵的机会,那时候就有车载步兵的用武之地了。所以我并不认为南方不适合部署车载步兵,倒是因为骑兵的战马娇贵,在南方甚至可以取消大部分起兵编制,加强车载步兵的数量。毕竟车载步兵用的马匹完全可以用矮小的南马或者骡子代替。不过这样一来,就急切的需要改善道路状况,在我军新近占领的土地上修筑足够数量的大道就成为关键。”张辽说道。
其实在车载步兵的建议刚一出来时张辽就有大幅削减骑兵的计划。在张辽仔细研究了从蒙恬驱逐匈奴直到汉军败于鲜卑的无数次战斗后,张辽发现汉军的步兵在战斗中基本上是占据了上风的,失败的原因大都是因为军官的无能和后方的掣肘,而未能扩大战果的原因则是缺少持续打击,或者说是追击败军的能力。
卫青、霍去病能够获得无人能及的战绩,他们的凭恃的是汉武帝耗费国力为他们装备的战马。但是他们一战下来便会使这些战马损失过半。这种损失显然对国力伤害太大。所以张辽便想在保持一定数量的骑兵后,用大量皮实的战马和大车组建的车载步兵来取代骑兵,虽说这样的马车速度不如单纯的骑兵,可是一旦聚集成作战集团,马车在携带士兵的同时还能携带作战物资的优点就能够体现出来。若是采用分批次的滚动追击,即便不用作战,耗也能将敌军耗死。
张辽将他的想法说出来之后,立刻得到曹海、曹彰的赞同,这两人一个是曾长期与拥有强大骑兵的胡人战斗的丰富经验,一个则是张辽着力培养的后辈,他们自然能从中看到好处。何况车载步兵在组建之初,曹海所部就曾经差一点被改编成为车载步兵。而随后司马懿等人也反应过来,他们虽然没有实战经验,可是从削减骑兵、节约军费开支的层面上,他们也能看到好处,车载步兵的效费比远胜于骑兵,仅此一点就值得这些根子上还算文官的家伙们主动去推广。
不过司马懿他们还是很冷静的,毕竟要想让车载步兵发挥出最强的实力,道路交通就尤为关键了。
“将军,削减骑兵固然能够节约军费,可是修筑道路却会使官府开支急剧增加,这是否会得不偿失?”蒋济问道。
“仲达、元直,你们如何看待此事?”张辽似乎又回到他给部下上课的时候。
“削减骑兵和修筑道路一样,短时间内未必能看出效果,须得将眼光放长些。”徐庶说。
徐庶的答案自然是正确的,但身为世家子弟的司马懿观察事物的角度却与不同。“懿曾仔细琢磨过将军治理青州、幽州的举措,发现将军每到一处,必会大举整修道路交通。今日再看青州、幽州,不但因为道路的改善而使得商旅不绝,还使得驻军因为交通便利而扩大了控制范围。想必这就是将军要修筑道路的理由吧?”司马懿说。
“仲达看的透彻。在泰西之地,曾有人这样评价道路,他说:道路会给我们带来商人。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商人的到来可以使当地的住宿、餐饮得到好处,官府也能收税,百姓也会因为商人的买卖得到好处。当然了,这对于你们而言基本上是属于题外话,不过道路就像是锁链,它能够在连接城池之间的交通时将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紧紧的锁住。所以无论是车载步兵还是道路,都是强化我们队地方的控制力度的工具。这一点你们需要紧急。未来你们都有可能主持一方,无论是军务还是政务,对地方的控制就是你们唯一需要做到的。”张辽语重心长的指点着他面前的这群人。
“好了!”张辽看着若有所思的众人,笑着说道:“我们暂且将这些未来的事情放一放,接下来我们还要讨论新野之战、随县之战、房陵之战以及我军迂回南郡之战的细节、得失,你们莫要在为之前的话题影响注意力。”
张辽最喜欢的就是用他的思想去教育、去影响下一代人,孔子在后世的地位可是让张辽十分羡慕,即便成就不了孔子的地位,张辽也决心一定要留下一代宗师的名头。
这一次房陵的研讨会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意义却非同小可,张辽藉此再度将自己的很多思想灌输给了他的部下。而这些张辽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在将来也确实在很多事务的处理上体现出张辽的风格,也和张辽的那些个“著作”一起,同样影响到了儒学的变化。当然这是后话,亦不是本书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