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嫂难为
这一跪就跪了一个多时辰,方怡的眼神越来越冷,去年的这个时候,赵立夏是不是也一个人这么凄凉的站在门外,一边承受失亲之痛,一边忍受寒风刺骨!到底是怎样狠心的人,才会对自己嫡亲骨肉这样的残忍!
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起初还在说方怡的不是,到这会儿,都纷纷换上同情的神色,这方怡说的再过分,到底也是个还没长大的丫头,这赵立夏再不对,也是老赵家的长孙,怎么就这么让人在门口跪了这么久?这也忒狠心了!
议论声渐渐变大,有人忍不住就高声喊了句:“我说这老赵家的也太心狠了吧,这孙子都在门口跪了这么大半天儿的,连门都不给开,好大的架子哎!”
有人开了头,立刻就有人接了过去:“可不是么,这么冷的天儿,看看那脸给吹的。”
方怡抿了抿唇角,有些意外这些人居然会帮他们说话,过了会儿,面前的门突然被拉开,赵家二婶儿站在门口:“哟,这是什么风啊,居然把你们给吹来了!怎么,昨儿没说够,今儿打算再来气一回是不?”
赵立夏道:“二婶儿,我们是来给你和爷爷赔不是的。”
赵家二婶儿鼻子朝天哼了一声:“我们可担当不起!昨儿不是连门都不让我们进么?”
“昨儿是我不对,二婶儿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我再不会做这样糊涂的事了。”
赵立秋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小模样别提有多可怜了:“是啊,婶儿,昨天是我们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就别生气了,让我们进去见见爷爷吧。”
赵家二婶儿沉着脸,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四周的人打断了:“我说赵老二家的,孩子们都这样了,你就让他们进去呗。”
“就是,都跪了这么久了,连句让人起来的话都不说,感情不是自己亲生的不心疼呐。”
“我还是头一回见过赔不是下跪的呢,这几个孩子也是真的知道错的,怎么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人家呢,都这样了你还拿乔个什么劲儿!”
……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赵家二婶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明明是这几个小崽子把他们给堵在门外,还骂的忒难听,老爷子都气病了,怎么到头来还是她的不是了?就许他一个晚辈把他们一群长辈拦在外头,就不许他们这些个做长辈的,把他们晾在屋外?
“赶紧起来,这死样子是做给谁看的?”赵家二婶儿恨恨说了句,摔门就进屋去了。
赵立夏这才起身,却因为跪得久了,腿脚发麻,身子摇摇晃晃,差点儿又摔回去,幸亏旁边有人挨得近,凑过来扶了一把,赵立夏低低说了句:“谢谢婶儿。”
“哎,谢什么,真是作孽哦!”
方怡和赵立秋也都被人搀扶着起身了,虽然膝盖上垫了东西,但是一动不动跪了这么久也够受的,腿都快不听使唤了。
这些个原本打算看热闹的大婶们,到这会儿也有些不忍起来,忍不住低声劝他们:“等会儿机灵点儿,甭管他们说什么,听着就是了,啊,也别往心里去,多给你们爷爷磕几个头就是了。”
三个人点点头,一副小媳妇模样依次进了院子,走在最后面的赵立秋还好心地关上了院门。屋外头看热闹的人竟也没散去,随便找了地儿坐下来唠嗑儿,心里想着等那三个孩子出来再走也不迟,横竖今儿一天也没啥事儿。议论的内容不外乎是老赵家的这些事儿,不过基本上都是说老赵家的心狠不厚道,赵家老大又多可怜。
等进了门,方怡默默打量着四周,屋里只有赵老爷子和赵家二婶儿三婶儿三个人,其他人估摸着是下地去了。看到赵立夏他们三个,赵老爷子猛地咳嗽了好半天,赵家三婶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连个眼神儿都没给面前的三个人,赵家二婶儿从进门就坐在一边,翘着腿,斜着眼看着他们三个:“不是喜欢跪么,继续跪啊,这屋里头没外人瞧着,也没冷风吹着,只管跪,我看谁还会说什么!”
方怡昂起头,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道:“在门外,那是跪天跪地,凭你们,也配我们下跪?”
这话说得太突然,不仅是赵家这三个人愣住了,连赵立夏和赵立秋都有点儿懵了。
赵家二婶儿猛地站起身,尖着嗓子:“你个小浪蹄子,你作死!”
方怡的声音依然很低,紧紧够屋子里的人听清楚:“你只管骂,除了跟疯狗一样骂人你也不会别的了,哦,不对,你还会抢亲侄子家的田地和房子。”
打死赵家二婶儿她都想不到方怡居然会有这样的胆子,居然还真敢上门来骂!赵老爷子这会儿也回过神来,拍着床怒道:“你!”
方怡上前一步,冷冷地盯着赵老爷子的眼睛:“我什么?赵老爷子,想用辈分来压我,除非你还能再活十年,活到立夏娶我的那一天,否则,我就是把你给活活气死了,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这话说得太狠,连赵家二婶儿三婶儿这样的人都给镇住了,这小妮子,这小妮子还真是敢说!赵老爷子这会儿是真给气着了,他颤着手指着方怡:“你,你这个小畜生,你也不怕遭报应!”
方怡冷笑:“报应?我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儿,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我为什么会遭报应?倒是你,赵老爷子,你遭的报应还少吗?你的儿子,你的孙儿,遭的报应还少吗?”
“当年,立夏的亲奶奶到底是怎么走的,赵老爷子,您莫不是忘了吧?那小寡妇身强体壮,一嫁到你们家就病怏怏的,连孩子都差点儿没保住,您莫不是也忘了吧?赵家原本有百余亩良田,到你手里,不过二三十年功夫,只剩下区区几亩,您莫不是也忘了吧?”
“您别急着骂我会遭报应,您自个儿不是就已经遭报应了。”
赵老爷子连同他两个媳妇的脸顿时煞白。
方怡解开身上捆着的藤条,甩到赵家二婶儿三婶儿的脚边,低声道:“赵老爷子,我昨儿可没指名道姓,这村里头还有不少人是后来嫁进来的,当年您干的那些龌龊事儿,不知道的人还挺多,如果您再这么病着,那些个老人们会怎么看您我可就不知道了,当年那些事儿会不会再被人说道起来那可是保不准儿的。您说到时候,大家伙儿是关心我当众顶撞您呢?还是关心您当年是怎么心狠手辣!”
说完,方怡后退几步,把赵立夏手里捧着地鸡蛋一下子推到地上,猛的抬高声音,隐约还带着哭腔:“婶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什么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这样!婶儿!”
这一声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还不等赵家几个回过神来,院子大门被踢开,一群人呼啦啦地冲了进来:“这是咋地了,咋地了?”
屋子里乱糟糟的,鸡蛋碎了一地,竹篓被踢到一边,新鲜的菜叶子滚得到处都是,还被踩了好几脚,赵立夏和赵立秋低着头,红着眼睛,站在一边,方怡双眼通红,脸上不知何时布满眼泪,那赵家二婶儿三婶儿一左一右站在前面,脚边还扔了好几根藤条儿,赵老爷子木着脸坐在炕上。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的眼里,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多问什么了,所有人看向赵家三个人的目光带着谴责,这时,只见方怡的身子晃了晃,就这么软软地倒了下去。
昏过去的前一刻,方怡只来得及默默草了一声,她本来还有后招的呢,怎么就突然晕了!
幸亏屋里人多,当下就有人接住了方怡,没让她摔到地上,村里的大婶儿们都是身强体壮能下地干活儿的,抱着方怡这么几十斤的重量毫无压力,当即就把她送回了方家。
被留在家里等着的几个小的,时不时就出门看看动静,结果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自家哥哥姐姐回家,心里头很是担心,却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他们出门一看,一眼就瞧见了抱回来的方怡,方辰当即就吓得哭出来了,赵立年和赵苗苗也裂开了嘴,赵立冬连忙跑了过去。
整个方家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终于还是杨婶儿出手,掐了半天终于把方怡给掐醒了,方怡还没回过味儿来呢,就被身边一长串的哭声给吓着了,这是怎么了?
老赵家的静悄悄的一片,赵老爷子连同两个媳妇儿,谁都没有动弹,没人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直到赵家老二和老三带着孩子们从地里回来,看到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一片,差点儿以为家里遭了贼,等看到自家老爹和婆娘的模样,又是一通惊吓,安抚了好半天,才听到两人一声长嚎:“他爹啊!这日子没法儿过了!那小蹄子简直要反了天了啊!她是想要咒死我们老赵家全家啊!”